“参见皇后娘娘。”突然面对这巍巍宫殿，面对这令人生畏的皇权，姚若只得毕恭毕敬行了一个跪拜礼。

姚雪吟从纱帷后快步走出，“若儿，以后勿须行此大礼，快起来，叫我姑姑便可。”温柔的目光似世间最和熙的微风，含着笑意扶起姚若，却不由脱口惊呼：“云衣？”皇后满面惊诧，扭头望向立在一旁的姚远。

姚远冲皇后缓缓地肯定地点点头，道：“姐姐，她不是云衣，她是若儿，我没有告诉你们，若儿和她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姚若也呆了，泪意涌上双眼，有些胀痛，难怪以前父亲看她时，眸中总难掩那抹哀伤和忍耐，面对一个长得和妻子一模一样的女儿，该有多少相思，该是怎样的煎熬之苦！

“若儿……”皇后握着姚若的手，只唤了一声，两滴泪便已滴了下来，强自微笑着拭去，牵着姚若坐下，细细打量着她，呢喃道：“真的好像云衣，竟似一模一样。”姚雪吟轻轻抚着姚若的脸，眸光有些迷离，似思绪坠入了过往。

姚雪吟仍自笑着，侧首看向姚远，道：“我想让若儿陪我住一段时间，干脆你让若儿搬进宫来住吧。”

“姐姐，这会不会不太妥当啊？我怕若儿不懂宫中规矩，万一冒犯了妃嫔娘娘，对你不太好。”姚远思索着，微皱了眉看向姚若。皇宫，十五年前，他便已不愿再进来。

姚雪吟站起来，面色恢复淡然，“这没关系，若儿这么聪明怎会冒犯其他妃嫔，况且我自会教她宫廷礼仪，你就不用担心了。”自头上摘下一支八宝錾金玫瑰簪子轻轻插在姚若的发髻上，对姚若扬起微笑，“若儿，这支簪子就算是姑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姚若坐着，只得任由皇后将光华澹澹的宝簪插入发髻，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姚若轻笑道谢：“谢谢姑姑。”

“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就这样吧。若儿，你以后几天在宫中可要规矩一些，不要给姑姑惹麻烦。”姚远看着女儿，有些担心。一个陌生的皇宫，不知她可能应付得来。

姚若心知父亲的忧虑所在，顺从点点头，“爹，女儿知道，我会听姑姑话的。”

三人在厅中正说着话，忽听殿外一声悠长洪亮的传报声：“皇上驾－－－到。”

姚远姐弟怔了一下，姚若有些好奇，侧首望外殿门外。

姚远皱了眉，却沉默着。

皇后叹了口气，微理妆容，“该来的总会来，既然皇上今天来了，你们今天就见皇上吧，你们先进内堂，待会儿我叫你们时再出来。”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走上前几步，端庄裣裾拜下。

萧离走上来，微扶了扶姚雪吟，道：“皇后不必多礼。”萧离身裁伟岸颀长，头戴通天冠，镶以九颗圆润、大小一般的珍珠，一身明黄锦袍，浓眉朗目，面含英气，衣袂生风。“今日没什么政务，过来看看。”

“谢皇上挂念。”姚雪吟柔柔看着皇帝，扶着皇上坐下，宫女奉上茶便静静退下去了。

姚雪吟端起茶杯，缓缓递给萧离，“皇上最近身体可好？臣妾知最近政务繁忙，皇上可要顾好身体。”目光掠过立在厅内的内侍，内侍无声退出。

“不用担心朕的身体，许久没来看皇后，不要怨怪朕才是，自从母后去世，皇后一直郁郁，宫里也没什么人可好好儿地说说话，难为你了。”萧离接过茶杯，浅酌了一口，眸中流露出罕有的温暖。

姚雪吟微微动容，心内酸涩不已，“谢皇上体恤，为皇上分忧是臣妾本份。”结发十余年，却只有责任与尊重，没有他的宠爱，听到他这些话，她怎能不心酸？

“皇上，今日有故人在我宫里，他想要拜见皇上。”姚雪吟恭声说道。

“故人？”萧离一愣，轻声念着这两个字，似想起了什么，微微仰头看着龙凤盘旋的雕栏画栋，十五年了，可是他回来了，眸光变幻不定，看不清喜怒，“皇后既然这么说，就让他出来吧。”

姚雪吟站起来，往内堂走了几步，轻声缓道：“出来吧。”

“姚远参见皇上。”姚远自内堂一步步缓缓走出，重重踏在厚实的地毯上，看着坐在那里的萧离，十五年的时光如一袭纱幕隔在二人中间，一切都如此不真实。

萧离定定地盯着他，一动不动，眼神时凌厉时叹然，十五年了，也许该忘记了。半晌，萧离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道：“你－－－－终于回来了。”深埋心底的忧伤缓缓蔓延过全身，只觉思绪沉重。

“是，臣为了和皇上的约定，回来了。”姚远恭敬立于座位五尺外，从容道。

萧离看着他，又是静静的沉默，“那－－－－－若儿呢？”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皱着眉头，眼中些许痛苦隐动。姚雪吟侧头无奈地看着萧离，眼中流露出爱怜与心痛，他，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她的哀伤。

“若儿，出来拜见皇上。”姚远如坚石般伫立着，朗声道。

轻盈的脚步声自内堂而出，一个纤细身影轻轻拜道：“若儿参见皇上。”

“若儿，”萧离兀自念道，微微笑着招招手，“过来，让朕好好看看云衣的女儿。”

姚若沉默着起身，缓缓走了过去，长长的裙裾缓缓拂过地面，风透过雕花窗棂吹进来，带着荷花的清香，腰间的纱带轻轻扬起，恍若漫天而下的樱花，一剪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似曾相识。

“云衣？”姚若抬头看他的瞬间，萧离面色大变，心中蓦然一痛，大步走到姚若面前，抓着她的手臂大声叫道，眼神狂喜，眉角飞扬，目光如炬。时光倒流了么？为什么，他看到了最爱的那个女子！

蓦地，他似乎清醒过来，狂喜被痛苦所代替，目光变得黯淡，慢慢松开手，怔怔地望着姚若，喃喃道：“你不可能是云衣，朕看着她下葬的，她的确已经死了……死了。”

“皇上，我是姚若。”姚若福了福身，恭声道。

萧离唇角扬起飘忽的笑容，掩去痛色，转身看向姚远：“姚远，你终没有违背我们的十五年之约，欢迎回家。”

走过去，萧离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姚远，声音有些沙哑：“别走了，不要再抛下你姐姐和朕，我们都需要你，国家也需要你，十五年，够了。”强忍着的一滴泪水滴落，在姚远深蓝色的锦袍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水印。流泪时，他总是背对着众人。

姚远慢慢缓下脸色，抬起手臂，也重重地抱住萧离，眸光涌动着难言的，重重说道：“我答应你，不走了！”

十五年，谁都不愿意主动放下往日的怨和恨，如今，终于阴霾散尽。姚若立在一旁看着自己一脸动容的父亲，触动不已，他们之间数十年的情谊，还有什么可以与之匹敌，这一个拥抱之后，世上还有什么能再让他们反目么？没有！

“皇上，过几天若儿就十七了，您看要不要办一下？毕竟若儿第一次回宫。”皇后面上难掩欣慰之色，轻言细语道。

萧离看向姚若，仿佛看着自己女儿一般，想起自己早逝的公主，心头又升起一抹哀伤，“当然要办，到时朕还有一份大礼送给若儿呢，这件事就交给皇后办吧，宫内贵人以上，皇子公主，朝内四品以上文武大员均要参加。”

皇后面含喜色，道：“臣妾明白了，这件事皇上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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