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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灵火焰》第四章 【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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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尔和她的姐妹一路吸引着男性的目光、公众的诧异,所到之处,身后一片废墟……

——张抗抗《作女》

虽然做了很多梦,但睡的还算安稳。 大约9点时,郭飞带我去逛街。我俩在王府井大街上乱转时,北京画店的招牌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拉郭飞往里进。

“唉,上了几年大学,你对书画的兴趣,还是痴心不改呀。”

“你呢,为官之道研究的怎么样?”当年高考,郭飞发挥的不是很好,刚过终点线,可他一心想上北京的学校,就是因为这是政治中心,能多见些大世面,用郭飞的话说,“更能学到治国安邦的本领”。可对外地考一般分数的考生来说,京城的学府都是高不可攀,录取线都比重点线高好多分。这害的郭飞老爸花了不少银子,最终把他送进了二外。

“别提了,这地方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适合我。”说着,他神色黯然,若大志难酬一般。

“好了兄弟,富贵在天,不想了”我拍了拍他的肩旁,“走,去看看字画。”

一进门,嗯,怎么到处是珠宝首饰,不是进错门了吧,但我们分明是从牌匾的正下方进来的。打听之后,方入正途,沿着右边的楼梯曲折而上,总算闻到了书画店中那特有的味道,中国传统文化的沉香。二楼主要是书画用品,我花了10块钱买了把白扇面。通往三楼的是木制小楼梯,回旋向上。我一边慢慢的走,一边欣赏着墙上悬挂的作品。这可都是真迹呀!我记得,上大二时听说有家书画社里,挂出一幅启功的真迹,我跟一同练字的师兄跑去看,我们看了好久,私下师兄里对我说,这是上乘的仿品,只是启功的启字的起笔有些不对劲,下笔的尖太长,他还很肯定的说能写到这种程度的人,至少是省一级书协的人。郭飞,见我看得入神,就说:“山,我去楼下看珠宝首饰,你在这慢慢欣赏,呆会你你看够了就去楼下找我。”

“唉,知山贼者,土匪也。”这个话只有我们俩能听懂,我们吵架或开玩笑时,常常这样称呼对方。

于是,我想一个远道而来的朝圣者一样,继续走向三楼的画廊。

德国的华人圈并不像英美和澳洲那么成熟。有一年夏天,我在Stuttgart(斯图加特)街头碰到一个中年人,掂着毛笔,在街头现写现卖,被德国人归为Strassenkunstler(街头艺人)。我驱步上前,静静观赏。那人写字很专注,费了很大的劲才在纸上涂出一个字,“福”,但字形极丑,笔法幼稚。我自认才疏学浅,不能理解这路流派,主动上前请教,原来,他是个越南人,跟本就不懂汉字,他还问我这个字的正确发音。

更令我感动的是另一个街头艺人。他是个黑人。每天晚上,他总是抱着一把吉他,连着扩音器,等靠着广场的那家服装店关门以后,坐到店铺的橱窗前,开工。我夜里常常去听他弹唱,却不知他何时收工。他总是漫不经心的讲一段往事,就引出一首翻唱的歌,围听的人群中,年轻人居多,还常常呕呕的尖叫和打口哨。我有一次还买了他以盘自己灌唱的CD,但是,至今都没有完整的听过一遍。

“孙老板这真的不能再便宜了,某某某刚拜某某某为师,他的字以后准能立起来。”

“跟你们说,我今天到大老远地跑来,就是来买画的,你们也拿出点诚意,把零头去掉,两万块钱三幅画,我给现钱。 ”一个大胖子一边用手帕擦着汗,一边操着山东方言说。他坐在桌子的一边,另一边坐两个中年人和一个白发老者,穿者店里的制服。

“要不这样吧,你把那幅齐白石摘了吧。”白发说。

大胖子,侧身蔑了一眼说:“说个价。”

“底价12万。”这时我走了过去,我了一眼标签:17万。

大胖子撇了撇嘴:“你们还是留着镇馆吧。”

……

这时,另一个展室走出三个人,一个是店员,另两个西装革履,彬彬有礼,手里拿着两幅卷成轴保转好的字画。其中一个是翻译,一会儿中文,一会儿韩语(好像是),另一个,不时地点头哈腰。

其实,韩语的特点很明显,这一点是我到德国后才发现的。在德国,很多女生喜欢业余时间,在家里搂着电脑看韩剧,时间长了,她们甚至能用韩语流利的说些很长的句子。但有一次我专门找了一个韩国同学来,可它半句也听不懂。原来,她们只是把汉语说按照韩语的语调和节奏很快的说出而已,比如“前轱辘不转后轱辘转”等等。

我转了一会儿,下楼时,郭飞正神色慌张的跑上来。

“我看见张敏了。”

“看错了吧,上次她还说,济南的秋天特别美,放假要去爬山呢。”

“是呀,她他也给我说了,说她济南有个舅,要在他家过节,所以不来看我了,我还正高兴呢。”

“再看看。”

说着,我们悄悄的走道一楼和二楼楼梯中间拐弯的地方,猫着腰,探这头往大厅里看。

“大!”

突然一声,我俩猛然回头

“砰!”“砰!”

两个头和加在中间的一个头撞了一个正着。

我俩一人捂着一边头,一看,果然是张敏,她双手捂着脑门蹲在墙角喊:“唉呦,疼死我了。”

“张敏,你搞什么嘛。”郭飞,皱着眉说。

“人家只是,想跟你们可个玩笑嘛。”

“你开什么玩什么笑什么呀!”郭飞一边说一边去扶她。

我也走过去:“怎么样,疼吧?”

“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手拿开,让我看看,”郭飞说着,轻轻搬开她的手。

虽然郭飞不喜欢张敏,张敏对郭飞总是一往情深,每次去郭飞家不仅叔叔、阿姨叫甜,还主动帮着刷碗扫地,洗衣做饭。郭飞他妈看着这么好一个儿媳妇送到门上,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而且郭飞的妈跟张敏的妈关系特别好,好的跟亲家一样。所以,迫于各方面压力,郭飞半推半就,对外说他俩只是亲如“兄妹”,对内宣称,年龄尚小,学业为重,感情方面要克制。而在张敏的家人看来,这说明郭飞是个有责任心,又上进心的好青年,未来的好女婿。

.

爱情这个东西是不能用旁人的眼光来衡量的。

在德国时,有一次老刘在车站看到一个广告牌,大发感慨:“我真是想不通,留学在外的女生都神经不正常,不仅自己打点各门功课,还得回家洗衣做饭。这那里是找男朋友啊,简直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这是爱情,心甘情愿。”我说。

“哎,是道是变了啊。”老刘指着广告牌说,“现在的女生都喜欢罗宾/威廉姆斯,这样的坏孩子。”

“怎么坏了,不就是,召妓,吸毒吗。对有钱人来说很正常,刘哥这你还不清楚吗?”白勇刚反问道。

“是,他自己堕落本来没什么,可关键是他在媒体上,公开宣扬吸毒是一种享受。”老刘生气的说。

“不过,她还真是受欢迎,听说在名人蜡像馆里,他的模子都被换了好几回了,都是被女生给摸坏的。”我说。

“你们这道为什么吗?”老刘用食指推推金边眼镜,在空中比划着说,“我们这个社会,即将由循环进入母系社会,女人个个都以为自己是女神,都能用自己的方式,或柔或刚的征服世界,拯救男人。所以男人越坏越不可救药,就越能牵动女人的心。”

我想起RobinWilliams的一个MTV,他把自己一切都抛给围着他跳舞的美女,先扒自己的衣服,扒光了就开始扒皮,然后是肉,最后只剩下一个骨头架。

想到这我扭头看了一眼他的广告,上面写着:

Ich–habe-alles-ohne-Liebe!

意思是,“除了爱情,我拥有一切!”

我们仨在步行街让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唉,张敏,你不是说这个国庆节,在你亲戚家过吗?”郭飞问。

“是啊,可是我二舅今天开车来北京谈生意,我也想来北京逛逛。反正,离开学还有好几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再说——”张敏拿胳膊,蹭了蹭郭飞,扭扭捏捏地说,“再说人家不是想你嘛”。

张敏话时,微微低着头,像是在做检讨,我看他轻轻摇晃的脑门上好像起了两个包,但愿能用郭飞的吻把它抚平。

尽管我们仨关系都很紧密,可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站起来说:“哦,我想去买点东西,你们先聊。”

“好,呆会儿我就给你打电话。”张敏这意思好像是说,不给你打电话就别回来。

郭飞则说:“买什么呀,呆会儿咱一起去,哎,山子,你别走呀,哎,山子,山子——”

我笑了笑,给郭飞打了个手势,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走几分钟后,突然想起来我真的有事,昨晚王楠说想要本英文版的经济学。他说有3个版本,我忘记是她是想要哪个版本的了?但是,当我到外文书店时,发现货架上只有萨缪尔森的第16版的《Economics》。我翻了翻简介,索性买了一本。

我付帐时,看见一人,正是昨夜,在寝室里用功写情书那位。我又想起那封信上的名字,便主动去打招呼。

“你好,这么巧,你也来买书呀。”

“你好,是呀。”他刚好结过帐,“怎么样,北京好玩吧?”

我们俩在繁华的王府井大街上边走边聊。

“还行吧。”其实,我只是想出来流浪,没什么目的,碰巧来到北京。

“唉,北京是个好地方呀。”他感叹地语调里又带些伤感。

哎,一般大四的学生都这样,一边准备考研,一边又要联系工作。像北京这个人才济济的地方,找份好工作是很难的。但我现在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关于那个名字的事,于是,我笑着说:“是呀,美女也特别多呀。”

“唉,没钱都是白搭。”

“噢,是吗,你不常跟她在一起吗?”

他摇了摇头,“她很神秘,我很忙。”过了会儿,接着说,“也可能是,我对女人不太了解吧。”说着,他坐在一个大花盆边上,手里摩挲着那本刚买的外语小说,封面是个女人背面的,蹲在地上没穿衣服。

后来,我在Heidelberg(海德堡)的时候,跟海德堡大学中文系的一个德国学生关系很好。我跟她是邻居,她很勤奋,常跟我和其他几个中国人讨论问题。我画了一幅山水画,并配了一幅字,送给她。后来我去她屋串门,发现她把我那幅画挂在墙上,和齐白石老人家的画放在一起,齐老那幅画虽是后人的仿品,但也是上乘之作。我有自知之明,极力反对。她问其故,我喊中国文人的思维给她,她根本就不认同,也听不懂,于是我就从中国画的艺术角度,给她乱七八糟的瞎扯半天,但最会告诉她,山水画和虾米图挂在一块,不符合东方的美学原理。其实,我说的什么,自己也不清楚,但她却若有所悟,好像颇有心得。从那以后,她居然把我当成了这方面的专家。有一次,她们开艺术鉴赏会,非要拉我去讲两句,而且专门提前一星期告诉我,让我准备。我知道,海德堡是德国名校,在中文系里任教访问的中国人大都是华人里著名学者或作家,而他们学生自发开这一类文学艺术小会时,往往是请到了什么名人,据说那晚是个上海的学者唱主角。

鉴赏会是在一个书店里开得,当晚那个名人竟然没来,他们竟把我围在桌子的一角。我准备的是唐寅的《秋风纨扇图》。讲完后,有个法国人非要然我讲讲对西方艺术的看法,他说这竟在书店里,跟老板借一幅西洋画,放在桌子上一看,是一个裸女的背身相。其实,我的艺术理论学的评不怎么样,又加上出国后,忙于功课,也很少涉猎文艺,而且,这些有可能是在读博士的学生,是不愿听书上的陈词滥调的。唐伯虎的那幅画是因为我上中学时临摹过,才能谈出些独特的感受。

我看着这个裸女的背影,慢慢的觉得有些眼熟,竟然想起在北京遇到的那个伤感的室友。我开始瞎诌起来:“她是个女人,让我想起一个男人;她蹲在地上,男人坐在花坛上;她捂着脸,背上的肌肤在颤抖,男人低着头,手不停的琢磨;男人想去抚摸她,却不知她是在哭还是在笑,是悔恨,还是害怕;最终,男人在女人的背影中等待,等待瞬间的暴躁。”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毕加索的名画,女人体。

“不太了解?”我重复这位伤感室友的话。

我看过一个电影《沙发上的心理医生》,上面说,听心理病人说话时,适当的重复他的话里的关键词,有利于病人放松,说心里话。而我发现,这也是跟平常人交谈的好方法。

“是,跟她谈了两年恋爱,我竟然觉得她陌生。”

“陌生。”

“有时她象一眼山泉,活泼可爱,灵性十足。”

“泉。”

“有时却像一团火,光彩四射,让我无法抗拒,而又惧怕。”

“火。”

“有时则象一泓秋水,平静却又看不到底。”

“秋水。”

“她究竟象什么,我很本说不清楚,我甚至,不知道她究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在喧闹的人群中,我竟然被他的伤感深深打动,我们象是坐在一个小小孤岛上,周围的海浪此起彼伏。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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