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春节过后，章小乐像换了个人一样，逃课、打架、上课睡觉，都没有了。

早晨天不亮就起来跑步到学校学习，上课认真听讲记笔记，下课放学也不走，做习题，背课文，背单词。

等到中考成绩下来，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候，他竟然真的考上高中了。

尽管三中是县城里最差的一个，升学率连20%都不到，但好歹也是高中。在齐河镇的中学，上一次有人考上高中还是三年前。那年考上了县里的二中的女孩子，这些年一直是齐河镇的传说，今年参加高考，据她同村人说有希望考上北大。

章小乐报道那一天，章继祖给人送了一箱白酒，借来一辆吉普车送他上学。

“小乐，你好好上学，家里的事不用管。我接了个大项目，等这次赚完钱，村里人就再也没人看不起咱家了。”

章继祖之前赚那么多钱的时候都没这么开心，儿子考上高中这件事又让他在村里挺起胸膛来了。

送走了老爸，章小乐没有回宿舍，随意的在三中校园里走走。

高中校园比齐河镇初中可大得多，教学楼，行政楼，宿舍楼一栋一栋排列在高高的院墙内。

学校大门很宽阔，门卫室里坐着一个老大爷在看着报纸。门卫室窗台上凌乱的摆放着一堆信件，有的信封已经破了皮，门口的小黑板上写着几个挂号信的收信人姓名。靠近围墙的地方，有一个标准的足球场，四个用铁丝网围起来的篮球场。

章小乐沿着足球场外围的跑道溜达，转到围墙的一侧时，听到院墙的另一侧有人在唱歌。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唱歌的声音离得很远，但是能听出是很多人在合唱，每个声带都有一种快要撕裂的感觉。

“不知墙那边是什么地方？”

章小乐一边想着，脚下却没停住，继续往前走。

院墙中间竟然有个小门，还是打开的，偶尔还有人出入。好奇心驱使着章小乐穿过小门，来到高墙另一侧。

一群穿着军装的人坐在地上唱歌，四个方队围出一块方形的空地，每个方阵都有一个教官站在跟前。

刚才的歌声是其中的一个方阵唱的，此时已经唱完，正准备坐下。

章小乐在正要坐下的方阵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形——苏宇新。

“苏宇新，他怎么在这？”

苏宇新也看到了章小乐，兴奋地朝他这边使劲的挥手。

章小乐尴尬的也朝着苏宇新摆摆手。苏宇新没坐下，跟站在前面的教官说了几句，就从队伍里跑了出来。

“章小乐，你考上三中啦！厉害，厉害！”

苏宇新清楚的记得章小乐春节时一本正经的样子，从小一起长大，他对章小乐的了解比自己还要多。

“我就知道，只要你想干的事，就没有干不成的。”

“行了，别拍了，快说，你在这干啥呢？”

章小乐告诉自己一定要把秘密隐藏起来，不想让这个秘密伤害到苏宇新。

“我干啥，军训呗。听教官说了，师范训完就训三中，到时候有你苦头吃。对了，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教官认识。”

“算了吧，我自己会认识的。赶紧回去接着训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章小乐心里有事，不知道该跟苏宇新说啥，他也怕自己掩饰不住自己的想法。

“说好了，这个周六请你吃饭，中午，这个门口见！”

苏宇新说完，扭头跑回方阵去，利索的坐下。军训能让一个人改变很多，以前苏宇新走路的样子可不是这样。

遇到苏宇新，让章小乐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情，想到宿舍里的床铺还没收拾，穿过院门就往宿舍的方向去了。

“你们几个，记住了吗，以后见着我们叫大哥，听见没有？”

宿舍楼是一座三层的砖楼，新生在三楼，二年级的在二楼，三年级的在一楼。

他的宿舍挨着楼梯口，是整层楼的最后一间，章小乐爬到二楼的时候，听到楼上有喊声，就加快脚步。

“怎么了？什么情况这是？”

316宿舍门外站着几个身形高大的男生，胳膊比一般学生粗两圈。章小乐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事，可他确认这就是他的宿舍。

“滚一边去，这没你什么事儿，少看热闹。”

站着门口的高大男生，以为章小乐是来看热闹的。

“我就住这儿！”

章小乐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也不能就这么转身逃了。

“噢，你住这，好，好，大哥，又来了个不怕死的。”

男生很诧异的看了章小乐一眼，朝宿舍里面说道。

“行啊，来吧，不怕死的就让他进来。”

男生听到里面的话，侧过身，让出门口让章小乐进去。

章小乐刚走到门口，就感到屁股上被狠狠地踹了一脚，脚底下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前面趴了下去。

“先给他点颜色看看！”

章小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乱踢。

忍着疼痛，章小乐抱着头从地上迅速爬了起来。

这种场面，他经历的多了，刚上初一的时候，没少挨打。他意识到这是高年级的学生立威来了。

“怎么样，小子！服不服气？”

为首的一个男生，坐在宿舍里的桌子上，示意其他人停手。

章小乐爬起来，没有反抗，见对方停手，把手从头上放了下来，拍拍身上的土，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宿舍里的情况。

对方是四个人，自己宿舍里已经有三个人了，加上自己也是四个，只是另外三个都蹲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有他一个人是站着的。

“服，不过，今天这顿揍挨的有点不值，你说我们都是今天刚来的，咱们都不认识，再说我们也没招惹你们呀！”

“怎么没招惹啊，就你这话，就值得再揍一顿！”

坐在桌子上的男生，嘴上这么说，却没让人动手。

这个男生名叫李铁，是二年级的学生，初中时就是个小霸王，刚到三中时没到一个星期，就把前两届的硬茬子单挑了一遍，此后再也没人敢惹他，三中李铁的名号在县城里也被传得很响。

新生刚来报道，李铁就跑上来扬名立威。

三楼走了一圈，也没碰上一个硬茬，基本上都是软骨头，让叫大哥就叫大哥，让交保护费就交保护费。

章小乐挨了揍不仅不怕，竟然还敢站起来说话，这让李铁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

“几位老大，你们是三中的还是外面的？”

章小乐眼睛盯着李铁，此时已经没有半点怯意。

“当然是三中的！我叫李铁，看你有点意思，以后跟着我吧，你的保护费就不用交了！”

“怪不得！”

章小乐阴阳怪气的冷笑，让李铁很不舒服。

“怪不得什么，小子，你是不是还想挨揍？”

站在章小乐右侧的男生看不惯章小乐挨了揍还很屌的样子。

“打人都这么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早就听说三中学习水平不咋样，没想到打架的水平也这么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