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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可以这样重生?》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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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

纸鸢第十一次翻了个身,睁着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困意,无比清明地望着天花板。

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出现的就是前世的种种,那些有关项渊清的记忆,好的,坏的,接连不断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总是在想,项渊清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为什么不愿意好好地听她的解释。当时的情况,所有证据都指向她与侍卫有染,那侍卫更是禁不住严刑拷打想要畏罪自杀,却被人及时拦下,然后就承认了自己觊觎宣妃美貌,在宣妃独居宫中养胎之际,与宣妃暗度陈仓,掩了皇帝的耳目,偷行污秽放荡之事。

她气得发昏,腹中的孩子已经足月,大腹便便的她怎么可能与侍卫通奸,如此荒谬无稽的言论项渊清万万不可能相信。

项渊清开始的确不信,可是看到侍卫房中藏着宣妃的画像和玉簪,女人用的胭脂香粉,以及宣妃床下不慎遗落的侍卫的足衣,疑虑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哪怕仅有一分的猜忌,对于帝王来说,都是致命的伤害。

宣妃被禁足不出,等到龙子出世后再行审判。宣妃抱着最后的希望,想着孩子生下来通过滴血认亲的方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没想到,龙子降生了她没等到真相大白,反倒盼来了他的一杯毒酒。

总以为,两年间的感情,总会在他心里存在哪怕一丝一毫的信任,然而,现实残酷得令她仿佛如置冰窟。

帝王怜爱不过一朝一夕,她怎可奢望他真心以待?更何况,早一开始她就知道,项渊清一生挚爱便是皇后琅然,哪怕皇后一直冷冷清清,哪怕他极少在福恩宫留宿,可是她就像是他心中的白月光,无论是谁都无法取代她的地位。

宣妃还是太天真了,妄以为做不了心尖好,至少也要成为安神香。到头来不仅赔进了自己,连孩子的安危都无法保全。

恨他吗?或许会有一点吧,可是更多的是恨自己的不争,为何无论怎么做都难以让其为自己停驻眷顾。

当爱到了盲目,就只剩下心在说话。

她爱他。而且,她骨子里的骄傲不愿意轻易承认自己的失败。

她唯一寄予希望的,就是临终前项渊清的那句话。

他对她说对不起,他为她流了眼泪。

多亏了他的泪,让她执念至此,拼尽了一切都要回来弄清楚,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就算只是一点点,只要让她知道,她所有付出的感情都是值得的就好。

纸鸢想想就觉得堵得慌,索性穿上鞋到外面透透气。

月色皎白,夜色如水般沉静。她坐在石凳上,望着远处出神。

她觉得疲惫,心中的事情太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唯有现在短暂的放空,望着明亮的星空,能让她有稍微的轻松。

项镜离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只见她单穿了一件白色的寝衣,黑发柔顺的垂在背上,一手托腮,露出纤细而莹白的皓腕,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这背影显得有些寂寥,他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情绪。总觉得这样的她几分羸弱,几分可怜,竟和记忆中的自己有几分重合。

他的眼中泛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柔软,最初只以为她别有目的,心思不纯,可是如今看来不管她所说的话几分真假,顶着一张宣嫔的脸,在这复杂的宫内也一定是分外无措的。

有风吹来,将她宽阔的衣襟扬起,似有发丝挡住了脸,她手势轻缓地拨开挡眼的乌发,动作从容娴静,他看着她,突然有一番怜惜在心头荡漾。

青丝白衫,只影薄轻,有种可感却难言的楚楚动人。

项镜离缓缓地走近了她,声音不大恍若微风:“怎么还没睡?”

然而纸鸢没想到还有人,听到声响像是受了一惊,有些诧异地回过头,看到是他,疑惑地问道:“王爷也没睡?”

原来这宫里不止她一人失眠。

他微点点头:“睡不着,出来走走,没想到看见了你。”

“纸鸢也是如此,房间闷热,于是出来吹吹风,听这夜间虫鸣,觉得是日间难得的安谧。”她看了他一眼,“王爷坐吧,这个时候就不要我行主仆之礼了吧?”

主仆之礼?

项镜离坐在了她旁边,反问道:“你何时把我真正当成是主子?”

纸鸢有些赧然,她还真没有,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好像吃准了项镜离不会责罚她,也不会太过追究她的身份似的,不仅不按照一贯的规矩侍奉,还堂而皇之地顶撞他,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尊卑主次,一点不像个宫女。

她毕竟做了两年的后妃,养尊处优学得倒快。

意外地是,项镜离好像一直没有真正的怪罪她。

“多谢王爷宽宏大量。”她说。

项镜离眼中闪过些许自嘲:“和宽宏大量没关系,不过是我清静惯了,失去了王爷的威严,连个下人都管不明白了。”

纸鸢不由得看向他:“照我来看,王爷是要入境了。”

“何以见得?”

“千山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王爷心志淡泊,宁静致远,以花草为伴,不求功名权势,必然已经看淡万物,只守护心中一片净土,可不是达到一定境界了吗?”

“你也懂金刚经?”他有些讶异地看着她,“这讲的是境界般若。”

她有些不好意思:“略读过一些,算不上太懂,只是感觉和王爷很像。”

“境界般若指五蕴皆空,能观见自性真空,保持内心清净无染。我自认与所言相差甚远,入境还远谈不上。”

“世上又这正能有几人入得了经,参得了佛,入得了道?哪怕只是知些皮毛,也能使人获益匪浅,保持心境平和,远离大是大非,不与杀戮为伍,已是常人追求一生的幸福所在了。”

“可是人生在世,总还是要有自己的目标。况且以我的身份,这么早就入境,虽能让皇兄喜闻乐见,但自己心中总觉得过不去,仿佛碌碌而为了一般。”

纸鸢点点头:“我们终归是凡人,难免会有执念,何况王爷胸襟博大,必然要施展抱负,为国效力。”

“你可知我是哪国人?”他有些怅惘道。

“王爷是先皇与西琼国女帝镜心之子。”

他闭上眼睛,无数酸楚流入心头。

“是啊,我的身上流着两国的血,可是说到底,心倒是离西琼更近一些。我五岁便被父皇带回了平朝,当时只以为是来游玩,不需太久便可回国,可谁曾想,十五年过去,再也没有见过母亲,也再不曾踏足西琼。”

纸鸢看着他脸上隐忍着的难过,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有些感同身受。

“王爷一定很想回去。”

“很想,做梦都想。有书信说母亲生了病,心力交瘁,我身为独子却不能回去看望,尽不了孝道,实在是最大的悲哀。”

其实这些事情纸鸢何尝不知道,他说的详细不过是觉得她并非常人,或许能有什么解决之道罢了。

纸鸢看着他,觉得这样的项镜离就好像孤单无助的小兽,只有在夜间才能真正显露出自己的迷茫与绝望,反复舔/弄那些已经结了痂的旧伤。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镜心在半年后便与世长辞,而在此之前,他真的没有再见到她一眼。

也是在镜心殁去之后,项镜离才开始真正发起大的动作,为自己回国铺垫谋划。

可是,纵使他后来回到西琼,也再也见不到他的母亲了。不禁越发替他感到悲伤。

“王爷现在可有什么想法?”她问。

“若是皇兄能准我作为使臣出任冶金厂督使,便是最好不过了。”

可惜,皇上并没同意。

纸鸢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无力地摇了摇头,却还是说:“王爷不要太过忧心,冥冥中自有定数,还请王爷顺其自然。”

他听着她的话,总觉得其中隐藏深意,眸中忽然闪过一道光,看向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纸鸢很好地掩饰了眼里的情绪,眼珠一平如镜地看着他:“纸鸢什么都不知道。”

从她的脸上还真的看不出什么,项镜离轻嘲一声:“是啊,我怎么会相信你真的是神仙下凡。”

纸鸢被他说的有些底气不足,却还硬撑:“其实,王爷是可以相信我的……”

“怎么说?”

“因为我知道,王爷是一定会回去的。”

他定定地看着她:“这算是你半吊子神仙的不靠谱预言吗?”

“……靠谱的。”

她虽然说的有些力不从心,但是眼神是坚定的。

项镜离对她笑了一下,难得的不带嘲弄和其他神色,完全是发自真心的,很温柔很动容的一笑。纸鸢看着他,仿佛看到月光下绽放了花。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了。”他对她说。

“王爷言重了。”她有些窘迫,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觉得他眼中仿佛有光芒透了出来,让她的心里忽然变得痒痒的,那感觉难耐而磨人。

项镜离其实有一种很独特的魅力,不同于平朝大多数人的眸深眼魅,他的眼睛是狭长的,不苟言笑的时候宛如一柄利刃,透着幽深的冷意,而笑的时候却眯成一弯月牙,透着柔和迷人的温情。项镜离的脸瘦且白,给人一种微微的病态的感觉,清冷而又孤高,可是当他温柔起来,又有一种温暖的力量,让人不自觉得想要亲近,实在是一种复杂矛盾的存在。

他站起来,看着呆呆不知道想些什么的她,问道:“还不回去吗?”

“我……等一下就回去。”

她一直没有看他,像是在躲闪他的目光。

项镜离不禁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明早来服侍我更衣,不要再起来晚了。”

更衣?不是吧……

纸鸢喏喏道:“我知道了。”

“如此,我先去睡了。”

“王爷慢走,王爷好梦。”

“嗯。”他带着笑意的目光瞥了她一眼,转身回房。

纸鸢这才松了口气,她刚才是怎么了,难不成被美色给迷惑了?

不行,她还得在外面吹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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