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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轩》第八章:立高岗,风吹梦魂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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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临尘从嘉颖城出来,并没有回家,他心里难得的空落,于是足不点地的飘上一座高岗。

他在高岗上站了很久,直到远山的一座小庙撞入眼帘。

这时风一吹,就坠入了记忆里。

……

脊临尘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李灵修时,正在一座高岗上。

那时他十六岁,李灵修也十六岁。

彼此打量一番后,脊临尘当头一句:“我看你像条汉子,不如做我的走狗吧!”接着二人就打了起来,打了个翻天覆地。

最终脊临尘的头被李灵修敲破了,而李灵修被脊临尘打伤了腿……之后两人就握手言和,成了一生患难相扶的挚友。

那时候,脊临尘还不叫脊临尘,而叫脊瀚曜。

他还记得,李灵修当时裹着一件玄洛长袍,玉带上系着宝剑。而那玄洛是紫微域一种有名的魂兽,它褪下的毛皮制成的衣服,可以自主吸附天地间的灵气。

那袍子是冰蓝色的,领口用金线勾勒出家族的徽纹,阳光一照,就能反射出粼粼清光。他手持羽扇,翩然而立,傲气的如同年轻的天子。

脊瀚曜的行头虽没有李灵修华丽,却也是腰系家传玉璧的浊世佳公子,那倨傲的心,是一点都不比李灵修少。一袭白袍风中飘散,潇洒的不能在人世间久待。

不巧的是,他也恰好手持一柄羽扇,腰上也悬着长剑,看来都是在效仿大衍天仁丞相师儒冠。

两人正处在仗剑负气的年纪,凑到一起相互打量。左看看右瞧瞧,越看越生气,越瞧越不顺眼,都觉得对方眼歪鼻子斜,还学自己拿扇子装蒜,与其同行简直有辱家门。

最终,脊瀚曜嘴快,抢先一步说出了损人的话,引发了决斗。

二人初成好友,李灵修见他名字叫脊瀚曜,就叫他“寒窑”!而脊瀚曜当然不吃亏,回敬他说:“木修(秀)于灵(林),风必摧之。以后就叫你风摧吧!”

李灵修自然不肯,于是两人又打起来。

打累了,脊瀚曜伸出两根手指摇一摇:“那给你两个选择吧。你叫我‘寒窑’,我叫你‘风摧’,要么叫你‘必之’也行,你选吧!”最终,李灵修只好屈从了“风摧”这个别号。

六年后,也是在高岗上,他们遇到了悟玉。

那次,脊瀚曜跟着李灵修,劫了歧汤城最大的魂术世家——楚家以济贫。孰料刚得赃物,就被楚家发现。

那夜月华如水,就在这月华下,他两蒙面,被楚府中的家犬追出了三条街,还有剑士、魂术师涌出无数,在月光下举着灯火四处搜寻。

“慢点跑啊寒窑!你急了怎么和偷了鸡的黄鼠狼一样矫健!”李灵修身背一只大袋子,头上包块方巾,还穿着一袭蓝色的公子袍,“马不停蹄”的紧追脊瀚曜。

“慢什么慢!普渡众生的心怎么能说慢就慢!你看你的那点觉悟,亏你起了个好名叫什么李灵修!”脊瀚曜也背着大袋子,裹着白袍子,袍角挽起来打了个结,防止在急速奔行中发出风声。

“就算普渡众生,也要有些风度吧……想我李灵修一代偏偏奇才佳公子……怎么能像土匪一样四处乱卷!”李灵修上气不接下气,可嘴上不能弱。

脊瀚曜眼皮跳跳,压低声音嚷嚷道:“你个傻瓜,半夜说要劫富济贫,临时起意也不让人换件衣裳!这么明的月亮,你那蓝袍、我这白袍显眼的跟‘灯笼’似的。见着就让人过目不忘,还不跑快点,唧唧歪歪说什么呢!”

“我一时忘了,你怎么不提醒!到头来赖到我身上,说你没风度,果真没有!”李灵修感觉自己脸上微微发烫,狡辩道。

“你说的那么随意,我还以为是去某小盗家,展手取东西回来。我哪里知道你说劫富济贫,东拐西拐就拐到了楚家!”

“劫富济贫,当然要挑最大的恶霸劫,劫小盗有什么出息!你这点觉悟,还跟我讲普渡!”他得意的将脊韩曜的嘲讽送还给他。“还有,王者临乱而不慌,撤离时要镇定!你再瞅瞅你的样子……活活一只蟊贼祖宗!”

“你现在就是蟊贼啊!盗了别人的东西还翩翩佳公子,你羞不羞?”脊瀚曜眼尖,说着话就瞧见五里外一群人,他闪身进入小巷。

李灵修紧紧跟上,口中不停:“我惩恶扬善,除魔卫道,将楚家搜刮的民脂民膏取出一部分接济穷人,虽盗尤荣,怎么就不是公子了!”

脊韩曜在前面跑着听身后絮絮不休,恨不得转过身缝住他的嘴,可惜没有针线也没有时间,只好咬牙切齿道:“好!好!大公子,那你有本事别跑!你等他们追上来把你揍成乞丐,我这蟊贼也好时不时来接济你!”说罢,就足底加劲,清风一样飘出老远。

“哎呦呦,你还较劲了!真要跟小爷比试脚力!我就教你‘败’字怎么写。”李灵修登时激起了傲气。

“就你那步法!奔起来,充其量能和兔子比,怪不得你家老爷子还叫你兔崽子!”脊瀚曜揶揄道。

“唉!我就是在和兔子比啊!”说着李灵修解下已被汗水**的包巾,随手扔在风里。魂力集中脚上,一点地身子就飘然飞出五六丈远,简直与飞无异。

脊瀚曜不屑的哗笑两声,也足底加力。李灵修虽全力加速,却仍旧落后他两三丈,怎么赶都赶不上。

“看看,我说你只能吃我的尘土吧!”脊瀚曜回头挤挤眼睛。

他们沿着小巷子奔行了许久,可身前身后都遥见灯火,喊嚷之声起伏。显然,楚家对他们的合堵之势已经形成。

他们停下来,躲在一处阴影里喘气。

脊瀚曜愤愤道:“下次劫富济贫,能不能挑一家戒备比较松弛的恶霸下手!别出馊主意鱼肉自己行不行,你随手一指,就指到了楚家腹地,逃出来时,整整小半个东城都是他家的!”

“我们往房上躲!”李灵修灵机一动,高兴的嚷嚷道。

“上房躲个屁啊,这么大月亮!你上了房人家不一眼看到你!”脊瀚曜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那我们结遁影之阵吧。”李灵修又提议。

脊瀚曜忙打断他道:“别!千万不要,楚家有多少人正在探测魂力走向,你疯了!阵还没结成,人就被狗咬死了!”

“所谓大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这才叫人生境界。”李灵修摇着头,似乎深深为脊瀚曜人生境界低而惋惜。

脊瀚曜被气笑了:“你有鼓动舌风的功夫,有出馊主意的本事,没有逃命的力气啊!要不你出去,用三寸不烂之舌跟楚家护府卫队说说,让他们别再追我们了,我灵川中的魂力快耗尽了!”

“免了!”李灵修一本正经的回绝,“我怕舌头被剪了以后不能跟你斗嘴……最后再跑一程!”话音未落,他自己拔腿就跑,他先起步,心里就得意。如此危险之际,两人还惦记着赛脚力。

脊瀚曜昂首一声闷笑,道“你先跑也没用!”

月亮沉下去,眼看快要天明了,他二人彻底精疲力竭。但楚家抓盗贼之心坚如磐石,丝毫不能撼动。诺大的歧商城,从东到西,从南至北,鸡飞狗跳墙。

他两虽然着意掩藏了气机,可无论怎样左突右冲,都甩不脱追兵。

脊瀚曜感觉汗水“倾盆大雨”一般泼下来,拽住李灵修的胳膊,凑到他耳边喘气咻咻的低语:“风摧……快把东西扔了吧!我觉得这些东西上一定布有……楚家的追踪香等物……我们什么准备也没有——没传送阵……隐身术还未大成,单靠跑?……活着逃出去就不错了!”

李灵修抱紧袋子,秀眉乱跳,也喘气咻咻的回应:“这怎么行……这是本少爷一夜的……劳动果实!”

“你不扔今后……恐怕就再也吃不上果实了!”脊瀚曜将自己那包东西也塞进李灵修怀里,“你不怕折腿……就一个人抱着‘果实’跑吧!”

李灵修眼珠咕噜噜一转,只好忍痛:“好吧,暂且……和这些民脂民膏告个别吧!”

说着停下脚步,放下袋子,惋惜的对其鞠躬再见。

脊瀚曜紧张的四下张望:“你怎么跟榨取民脂民膏的人……一个嘴脸?……动作快些,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月亮已经沉下去,这时候天最黑,再最多半多时辰就黎明了。”

“好,快躲起来吧!他们拿回了东西,也就会偃旗息鼓了!”

二人击掌,拿袖子抹一把汗,撒腿去寻躲藏之地……

脊瀚曜迂回辗转来到家中,已是卯时,正值秋季,天蒙蒙亮。

他贼头贼脑的摸进院中,刚要回房,一个声音霹雳般响起在耳畔。

“哪里去了?”

脊瀚曜甫闻此声,肌骨生寒,从头麻到了脚。僵硬的脖子缓缓转动,挤出一个自认为灿烂的笑容。

回头就见老爹阴森森站在身后,装束整齐。

“小解!”

“小解尿的浑身上下都湿了?你是尿床了吧!可真有本事!”父亲揶揄道。

“做噩梦吓得!”脊瀚曜说完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他心里发怵,却管不住自己的嘴,任由那两扇唇瞎编。

“做噩梦吓得?你整天上蹿下跳!能被噩梦吓成这样?”脊父笑道。

脊瀚曜见他笑,心道不好,告诫自己:“沉默!沉默!别再瞎说了。”

可嘴还是颤巍巍张开了,蹦出来三个字:“吓得狠!”

“做的是关于悍匪的噩梦吧!”脊父猛的一声断喝。

随后,就听院中鸦雀横飞。

“再也不敢了……”

“看来又要给你松松筋骨了!我书香门第,何时养了个悍匪,把家风都丢尽了。””

“再也不敢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劫富济贫之事就败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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