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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坎星幻》第003章 双花一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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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澜昏睡了近三十个小时,第二天夜里才朦朦胧胧感觉有人在旁边说话,空气中有股消毒水的味道,回想起自己摔下高桌的情景,大概是在医院吧,讨厌的地方。

眼皮子发沉,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上除了伤到的地方随着心率一跳一跳的疼着,其它地方也不舒服,酸痛,肿胀,还有偶尔从骨头里传来的又麻又痒的难耐,这是怎么了?不理了,再睡一下。

想睡的时候反而睡不着,那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妈妈,却又嘶哑得听不出是谁,用了全身的力气睁开眼想看清楚,眼前只有雪白的天花板和一个挂着药水瓶的铁架子。

手里握着什么?温暖,有些湿润,捏一下?

“你醒了?”是龙詟的声音,透着一丝喜悦和一丝紧张。

应该是拉着龙詟的手呢。想说话,刚吸了一口气,半边身子都跟着疼。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龙詟把病床摇了起来,她能看到妈妈躺在另一张床上,也输着药水。她转过脸,皱着眉头,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龙詟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妈妈听说你受伤惊吓着了,现在输的是营养和镇静剂,没有大事。你昏迷了一天一夜,现在感觉怎么样?”

漪澜很佩服龙詟和她之间的默契,她想问什么他都知道。

“水。”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声音,漪澜肯定那破败声音不属于自己。

龙詟拿过棉棒蘸了一些牛奶在她嘴唇上,“你只是嘴巴干,身体不缺水,再喝水就漂起来了。”

漪澜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看来他一点都不紧张自己的伤啊?还这么有心情开玩笑。挪动一下身体,突然感觉到一种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床上,这感觉陌生,非常不舒服,回想到龙詟刚才说自己昏迷近三十个小时,明白那应该是导尿管。

“叫护士。”还是那难听的声音。

“哪里疼?需要大夫吗?”龙詟的神经随即又绷起来,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不到两分钟,唐婉莹走了进来,见她醒了,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感觉如何?哪里不舒服?”

漪澜脸上有些涨红,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浑身不舒服。婶婶,帮我把那个管子取掉好吗?”

唐婉莹了然,“你自己能行吗?要不要再带着一晚?”漪澜摇摇头。她只好告诉龙詟出去等着,伸手掀开被,戴上手套,给她摘了导管交给跟着来的护士,看着护士整理完大大小小的器皿离开病房,唐婉莹又给她做了一个简单的反应测试,看她没什么大碍,就顺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陪着她。

“不用担心,你的伤没那么重,舒大夫主的刀,不出一个星期你就又能活蹦乱跳了。头上的伤能盖住,只要等头发长出来,还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头发?我现在没头发?”漪澜仿佛刚挨了一个当头炸雷,刚才龙詟怎么没说?以前打架无数,受伤无数,可光头的形象却还是第一次!

“不是没头发,只是伤着的地方需要缝合,剪掉了几根,看不出来,不影响美观。”

门外传来脚步声,季森和龙詟这两个生意搭档同时出现在床边。

“哥,让你担心了。”漪澜有些羞愧,季森眼睛里红丝密布,一看就是几天没睡过觉的人。

季森拍拍她没有扎针的那只手,“好好养着,好得快有奖励。”

“真的?刚才梦见跟娴雅抢衣服穿,那个坏丫头!哥,你要给我买新衣服!”平时大哥对她最好,只要撒个娇耍个赖,可以说他就是有求必应的活菩萨。

季森手一抖,差点失控,龙詟按住他肩膀,抢着回答漪澜的要求,“买,你喜欢什么都给你买。”

“明天不要让她和青青来看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好丑,指不定被她们嘲笑几年呢!”漪澜伸手摸摸自己头上缠着的绷带,挤出一个惨笑。

唐婉莹站起身,声音有些怪异,“你们陪她聊聊天吧,我去查房。”季森跟着送到门外。

唐婉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你们先观察她有没有明显的头晕恶心症状,现在来看应该是没什么事,明天再做个ct确认。不过,她还不能受刺激,你想想借口,怎么着也要瞒过这星期吧……”

季森仰起头,不想让泪水流下来。“只怕她这会儿就想见娴雅了,刚才说话时眼睛不停的往门外溜,我了解她……”

走廊那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唐婉莹回头一看,鸿泰领着大哥鸿启和大嫂富亚茹含悲带泣的走过来。季森也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父母,赶紧上前两步,“爸,妈,你们也过来了?季霖呢?”

“他晚点从墨尔本转机飞回来。”富亚茹见唐婉莹也在,忙跟她打着招呼,“谢谢你和舒大夫,连累你们跟着熬夜守着。”

唐婉莹摆摆手,叹了口气,“都是一家人,不在医院守着我也睡不着。你们看过娴雅了?”

鸿启夫妇俩点点头,鸿泰问她:“孩子她妈还睡着吗?”

这时龙詟打开病房门出来,见这么多人围在门口,“漪澜问是谁来看她,请进。”

富亚茹忙拉着鸿启指指自己的脸,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鸿启给她理理头发,又擦擦眼角,两个人互相挽着进了病房。

鸿启夫妇俩进来先刚跟漪澜打个招呼,看着弟妇在旁边床上,鸿启也不方便多留,拉着季森仍旧留在走廊上说话,“娴雅回来你就没见过她是吗?”

“是的,父亲。您怎么安排她突然回来了?不是已经联系了报社去实习吗?”季森此时有些埋怨起父亲来,如果不是他临时调整计划,娴雅如何会遭逢此难?

鸿启张了张嘴,这十几年还是没有办法跟这个名义上的大儿子好好沟通,总像是有一道莫名的屏障阻在父子二人中间,这可能就是生的没有养的亲吧,听着季森管鸿泰叫爸爸叫得多顺溜儿,到自己这儿就改了父亲,还是这种冷漠的语气,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报了当年自己离家出走不认父母的仇了。瞧着眼前的景况,再多的过往事由都先放在一边待以后慢慢解释,毕竟还是自己的亲儿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娴雅在南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年轻人,我给鸿泰打电话的头两天夜里,出了交通意外,当时确认抢救无效已经死亡,她的状态很不好,我怕她做傻事,就派人押着她先回来了,可谁想到出这么档子事儿……”季森语塞,眼睛充血,拿拳头不停的敲在墙上,鸿启一时情急用自己的手垫住了儿子冒血的手,闷哼一声,父子两人相对呆了片刻,鸿启干咳一声,“进去看看吧,”掩饰过这无须解释的尴尬。

病房里夏沚滟睡得极不安稳,听到有人进来她就醒了过来,看见富亚茹坐在自己床边,挣扎着坐起来,眼里满是惊恐和不安,哑着嗓子叫她:“大嫂,你回来了?大嫂……”

富亚茹欺身过去抱住她,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在她耳边安慰:“别哭,别哭,漪澜在旁边看着呢,我们都在,有什么话等你身体好些再说。”

沚滟听她说到漪澜,才猛然想眼下的处境,收了哭声。先问候鸿启,又看向漪澜,“你终于醒了,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漪澜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平时妈妈也有些小娇气,但是自己只是摔伤,不至于让她哭到毁天灭地一般,还输液打镇静剂这么夸张。有哪里不对劲,看看窗外,天黑得只看到玻璃窗上反射的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家里出了什么事?娘怎么也回来了?”抬手让龙詟扶她坐起来,作势揭开被子准备下床。

季森忙过来和龙詟按住她,“你乖些,刚才咱们怎么约定的?先养好你的身体。”

漪澜保持着揭被子的动作不变,也不回答他,只是在每个人的脸上巡视着,大伯和父亲眼圈泛红,娘的眼睛明显哭过,母亲更不用说,现在的样子鬼见着都要绕着走开。“是奶奶出事了吗?不然你们不会这么匆忙过来,还穿着单薄的外套,连家都没回吗?”

鸿泰一巴掌拍到她手背上,“别胡说,奶奶身体好着呢。你看,这不是奶奶给你煮的糖水,她回家休息,嘱咐等你醒了喂给你喝。”说着拿起一个保温桶,倒出半杯五姑婆亲手熬的黑褐色的汤汁递给龙詟,龙詟揽过她肩膀,把杯子递到她嘴边示意她喝下去。

“唔……这是什么味道?奶奶是不想我出院了吧?”漪澜皱起眉头。

沚滟这时再也忍不住悲痛,挽着富亚茹的手臂起身出了病房。

漪澜低头喝水漱口,心里盘算着。小声对龙詟说:“扶我起来去洗手间。”

龙詟不疑有它,问到:“能行吗?给你拿东西过来在屋里解决吧?”

漪澜脸上腾的一红,这种事情太尴尬了。“能行,又不是断腿,我能走。”

病房里都是男人,没人会想到沚滟能跑到洗手间里放声恸哭,漪澜一步一挪着推开门时,刚好听到她压抑的抽泣着:“我一看到漪澜就能想起娴雅的脸,活生生的……”

富亚茹发觉有人推门要进来,回过身就看到漪澜站在自己身后,胳膊上挎着吊带,脸上一片迷惘的神色,三个人同时楞在当场,谁都没想到会在眼下这种环境里揭穿这个秘密。

漪澜最先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退了回去,龙詟就在几步远的走廊里等她,见她并不推门进去反而疾着退回来,走上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你怎么了?”

这时洗手间的门被人拉开,富亚茹和夏沚滟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们。“我不知道她会这么快下床来这里……”沚滟像个孩子犯了错一样解释着。

漪澜皱着眉头,拉了拉龙詟的手,“给我找个轮椅,我要去看那个坏丫头,不管她在哪,带我去见她。打小就说好她保护我一辈子的,怎么我受这么重的伤她都不管我,自己先跑了……”

龙詟知道再瞒也瞒不住了,索性横抱起她往电梯方向走去,路过护士站叫护士取过一把轮椅,推着她下楼去告别厅。

德旺、鸿悦、王彬、李俊臣和欣欣都守在这里,墙角摆了两长排花圈,几个人正围坐在一起闲聊,德旺先看见龙詟进来,目光往下一扫,发现了轮椅里裹着毛毯的漪澜,惊的站了起来,其他人也相继看到二人一步步走近。

“抱我过去,坐她旁边。”漪澜低声叫着龙詟。

李俊臣赶紧拿过来两个厚厚的棉垫子放在铁棺旁边,漪澜就扒着棺材帮子探着脑袋看着娴雅的脸。

想起七岁那年,母亲送娴雅去学舞蹈,她因为身体基础不好,免疫力差被送去学武术。对此娴雅一直耿耿于怀,因为娴雅的理想是当一名大侠,江湖仗义,扶弱除强。协商后,两个人轮流交换上课,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娴雅在武馆,漪澜在功房。

“女侠,好久不见。还以为我现在好丑不想见人呢,原来咱们面对面还是像照镜子一样,彼此彼此了。……你那天是去过学校的吧?我就说,明明见到你的,坏丫头,你真的是吓得我跳了起来。……谁给你画的妆,红彩不均匀,应该用我的画妆品,那都是上好的油妆,以前不是给你试过?……咱们讹季霖做的新衣服他居然还没做好,拖拖拉拉,估计真的要等到二十岁生日才能见着了。……”

一枝根茎两朵花,一个没命了,一个没魂儿了。

大家不忍心看漪澜现在半疯半魔的样子,纷纷退了出去,鸿启一行五六人也刚追过来,被欣欣拦在了门外。

龙詟远远地坐在桌子旁边看她们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隔着层铁棺聊着天,感觉心尖儿上有一块地方随着漪澜的话抽搐着,一字一疼。就这么陪她坐了两个多小时,当听到她问娴雅:“你冷不冷?我怎么这么冷啊?……”抬起头一看,漪澜已经头枕着帮子昏倒在铁棺旁边。

龙詟两步跨到她身后,抱起来就往外跑,也顾不得用轮椅推她,直接坐电梯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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