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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坎星幻》第007章 三声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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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隐隐传来战鼓声,透明帷幕已经收起,但那震得人心发颤的鼓声并没有消失,漪澜茫然四顾,仍是那一叶窄舟,仍是那一盏孤灯,撑舟的老者低垂着双臂,昂首望向虚无中唯一一点星光。

“那女将军是谁?”漪澜心中已有答案,但不敢确认,年深日久,样貌相同并不能证明什么,没能与她对话也是遗憾。

“我只是带你一段路的有缘人,并不能帮你破解迷题。既然你来时便是为了寻一个答案,那宇宙规则诚不会欺你,想必你已经自有判断。”撑舟的这话说得很有嫌疑,如果不能解题,为何知道她心中所想?

“那你可知她所说的圣水……”漪澜心存一念,全程最关键的一句话她记住了,而且心向往之。忽的一闪神,发现这老者的袍服与刚刚战场上那群战士的袍服如此相像,脱口问出“你也在那战场上?那你可知她母族是谁?”他参加过战斗,他是亲历者,那他一定能知道或是至少听说过那个人,如此晶莹纯净的一个女子,在战场上那么耀眼!

“我看不到你所想所见,只能猜测,或许你问的是传说中的塞坎星吧,与你同一模样的那人是塞坎星外戚,圣水灵光就是她塞坎星人先祖带来大陆的,但自从那人的先祖被迫留在大陆上与我们共同生活,塞坎星便再无消息……”

“请问你是谁?那大陆后来怎样了?”战鼓声再次响起,漪澜的语速也似那鼓点的节奏一般加快起来,许多的疑问还没问出口,灵魂已经越来越虚弱。

“那大陆,后来不就生活着你吗?哈哈哈……”老者只说了这么一句让人似懂非懂的话便开始浅淡,窄舟不再像之前那样平稳,晃动一阵强似一阵。

“你是说,那个是……?可我亲眼所见它崩塌于我眼前啊!这世上,不,这宇宙中,还能有谁复制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地球来?”漪澜自觉小宇宙已经爆炸式增长,脑容量突飞猛进,但还是无法消化撑舟人所说的话。

“一模一样当然不是复制的,也许,那就是同一个呢?我知你所想,如果让你再看一次那张脸,看看她有什么不同呢?”撑舟人没有解释前一个问题,他没说他是谁,了解了他是谁对于漪澜来说也很重要,她想知道是谁在搞恶作剧,或是下次再有疑问可以向谁提问。但那战鼓声越来越响,如在耳边击出的一道道炸雷,扁舟开始破碎,那撑舟的老人也开始扭曲,自那之后,一切都像梦魇一般,让人深陷其中又闷得心口发痛!

官渡老宅。

果然如五姑婆所说,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漪澜醒了。只不过眼睛瞪得溜圆,翻身坐起来打量着房间,这是真真实实的世界,再没有轮回转生,没有奇怪的撑舟人,也没有那骇人的战争。

看见奶奶坐在身边,张口就叫到:“玛玛!”说完呜呜大哭。

奶奶楞了楞,随即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又怕拍重了碰疼她的伤口,摸摸她的头哽咽着问她:“孩子啊,你都去哪儿了?怎么吓成这样子……你!你的头发!”

季霖没听懂那声“玛玛”是什么意思,机械的绕过奶奶挡住的视线,一眼看到漪澜那根独立留长的“栓柱儿”,整条发辫此刻已是苍白如雪!德旺嫂见状也失声叫了出来。

五姑婆颓然坐在角落,佝偻着身子好像一下老了十岁,看起来此时更符合她近百岁的年龄。屋子另一边那中年男人看到这种场景也呆若泥雕,喃喃问道:“姑姑,这是怎么了?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漪澜听到奶奶问她的头发,一把从脖子后面扯过那条辫子,想看清那再清楚不过的银白色,恍恍然想到那披着白色战袍的身影,又想起这梦里的数十年的朝代更迭,反复抹去眼里的泪水,眼泪却越抹越多……

德旺接到奶奶的示意,抱起漪澜回了东间儿,德旺嫂拿了热毛巾帮她敷面。

季霖悄悄退出上房,缓缓走到院子里,看着东边刚升起来的红彤彤的太阳,丝毫感觉不到温暖,思索片刻拿出电话,“哥,你快来老宅,来接漪澜回去吧。”说完挂了电话站在那里发楞,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夜白头?

西里间儿,五姑婆点了一锅烟,眼睛瞪着那蓝雾,半晌开口挤出几句颠三倒四的话:“我不知道送她去到了哪里,能听见漪澜问一个女人的事情,她说那女人想聚齐魂魄重生。我猜是娴雅,她人入鬼道已经不辩亲仇,却想还阳再活一次。快带漪澜走吧,趁她现在魂魄不齐只能寄居在她身上,还不能伤害漪澜,进关躲一阵子,我去找人想想办法。应该有办法……”声音低得只有她和奶奶听得到,那中年男人显然也听了个大概,身子一颤,喉咙里咕噜几声,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德旺嫂子进进出出忙乎了几趟,熬了五姑婆翻出来的一副汤剂给漪澜喝下去,她总算镇静了下来。赶走所有人,自己留在东里间儿沉思,回想着据说只有一天一夜的漫长时光里,她见到的那场上古虚空的神之战,见到的另一个自己在不知道哪朝哪代从出生到老死,所经历的世事变迁,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幻?脑子混乱一团,左手抄起一根插在胆瓶里的掸子,舞得呼呼生风,额角见汗才将它远远扔了出去。

拉开门走到厅里,德旺已经送五姑婆和那中年男人回去了,漪澜坐到沙发里,叫过德旺嫂子和季霖,又把奶奶喊出来,“奶奶,昨天发生的事情你们千万记住不要告诉家里其他人,我想,就说我是药物过敏才白的头发,过几天我就跟娘去南方,换换环境对人忘却伤痛有好处。”奶奶听她主动提出离开没再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一声一声的拍着她手背,啪啪作响。“我还有好多事情需要想清楚,离开这里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季森接到弟弟那求救似的电话,和龙詟火急火燎地来接她,这使漪澜感觉到温暖的同时也没来由的一阵紧张,真怕自己一时怯懦说出昨天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情。龙詟寻了个没人注意的机会,从她背后拥住她,两人耳鬓厮磨一番,漪澜有些不太自在,有意无意引着他的目光只看前面,龙詟一路都在担心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季森如此紧张,转过头拉开一点距离,才发现她藏在高领衣服里的那截白发,原以为是眼花,挑出来一看,怔在当场。

“是不是变丑了?你不喜欢了吧?”漪澜半试探着问他。

龙詟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停留在刚看到白发那一刹那的视觉冲击当中。

“就知道你是这样的!别理我了,不用你来接我。”漪澜莫名脾气爆涨,说完话甩头走开,龙詟根本来不及拉住她解释,想喊又怕别人听见。又想到她那句伤人的话,好像比刚才看到头发来得还要心痛!只楞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只好催促季森赶紧启程回官渡。奶奶执意留在老宅,说是坐车太辛苦,等过了年再回去,季霖猜想她大概是要找五姑婆算账。

一路上漪澜也不跟龙詟说话,只是靠在季霖肩膀上假寐。季森从观后镜里看着她,转过头用口型问龙詟,“又生气了?”龙詟无奈摊摊手,季森知道自己妹妹的娇气劲一来十头牛都比她温顺,可这气说去的快也去的快,故意安慰道:“在车上休息一会儿吧,有什么话到家再说。”季霖替漪澜应了一声,他此刻最想知道的是漪澜那一天一夜究竟经历了什么,谁理龙詟是不是被冤枉了。

四个人各怀心事回到了官渡邬家,龙詟不理会漪澜的反抗,双手护着她上楼。

沚滟见面的第一句话就说:“这真是快去快回,知道我想你了?”看她挣扎着把单手穿着的外套脱掉,露出那条雪白的发辫,表情就像装了声控开关,啊的一声后嘎然而止。

漪澜任由龙詟帮她拽下外套挂好,也不抬眼看他,也不说谢谢,只是向大家宣布:“娘,我跟您回南方住一段时间,欢迎吗?明后天咱们就走,有票就走。”

说完转身回房间,整理自己的行李,龙詟尴尬的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鸿泰拍拍他肩膀,“别泄气,道路还漫长呢,给她点时间。”

沚滟拉过季霖,“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头发怎么了?”鸿泰也转过身来想知道答案。

季霖清楚漪澜的想法,不过是借着龙詟的由头逃避关键问题而已,现在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继续骗下去,“就像您看见的那样咯,她的头发是药物过敏,心思是人物过敏。跟我们去南方过一个春天就好了,万物青葱,生机勃勃,她也会无药自愈的,婶婶放心罢!”

世上最了解漪澜的真的应该是季霖,正像他的一句戏言“我对你的了解一如你对冰糖蹄膀的了解。”

上飞机前,漪澜拥抱了龙詟,是整个人黏在他身上的不想放手的那种拥抱,她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娴雅的事情一天不解决,她的性命就增加一分危险,如果按她听到的姑婆说的那样,她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数……

龙詟在她转身的时候看见一滴映着七彩阳光的泪,“在南海等我去接你,不许跟别的男人乱跑!”

漪澜背对着她,隔空点点头。

飞机上,季霖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你遇到了什么事?可不可以只告诉我?”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生活在别人的人生里,或是说,别人的人生出现在我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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