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

你笑了，我摆一摆手，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

“只有我来送你。”林二小姐道。

“我看见了。”萧一叶道。

“你后悔吗？”林二小姐眼眶红了许多。

“后悔什么？”萧一叶耸耸肩。

“妈妈说这件事不能告诉其他人，所以就只有我来送你。”林二小姐解释道。

“我知道了。”萧一叶道：“能不能将让我带走那条丝巾？”

林二小姐将粉色的丝巾从身上取下来。

“看见它我就会看见你。”萧一叶将丝巾紧紧握在手中。

萧一叶紧紧握住了丝巾，林二小姐却紧紧抱住了她。

“我会等你回来的。”林二小姐道。

“我会回来的。”萧一叶道。

萧一叶好想像林二小姐一样，紧紧的抱住，紧紧地贴着，紧紧的不分开。

如果，他说我们一起走。

如果，她说你带我一起走。

人生是场游戏，江湖是个局。

这个游戏的规则很复杂，这个江湖的局不能有如果。

萧一叶深深知道这一点，于是他纵刀饮酒，于是他刀不留情。

他留情，谁对他留情？他留情，他们又是否对她留情？

仅存的弯月又被乌云遮住，他的身上也没了酒，更没有了酒钱。

“喂，我是大侠客！快给我上酒！”萧一叶拍着酒家的桌子喊道。

“哈哈哈哈。大侠客可不会是这个样子。”酒家笑道。

普通人对疯子会怎样，除了笑还是笑。酒家看萧一叶就像疯子，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会拍着桌子高声喧哗自己是大侠客的。

“咣！”萧一叶将刀按在桌子上：“给我上酒！”

于是酒很快就端了上来，还有一盘花生米。

“我没有付你花生米的银子。”萧一叶闻了闻酒。

“不要钱，不要钱，这都是本小店送给大侠您的。”店小二此时已经站的远远的。

“看来命的确比银子重要，刀也比大侠管用。”萧一叶开始喝酒。

这酒的确不错，还未过一炷香的时间酒盅便见了底。萧一叶晃晃酒盅，又看向远处的酒家。

“马上来，马上来。”酒家赶紧抱了一坛酒，此时酒家只希望自己的小店不要被砸了。

“问你一个人。”萧一叶灌了一口酒道。

“大侠您问。”酒家有些哆嗦。

“莫文，莫武你可听说过？”萧一叶问。

“大侠您说的莫非是那个剑走偏锋，笔能杀人的文武两兄弟？”酒家道。

“剑走偏锋笔能杀人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叫莫文莫武。”萧一叶道。

“怎么大侠？你连他们都不知道？”酒家对面前这个大侠有点诧异。

“我为什么要知道？”萧一叶看了酒家一眼：“看样子你是知道的，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剑走偏锋笔能杀人。”

“莫文莫武他们两兄弟在这附近可是出了大名头的，老大莫文善用一支判官笔，写的一手好书法，而且武功极高，听说可以掷笔射雀。老二莫武，使得一对巨锤，听说那对巨锤有三百来斤。”

“你见过莫文掷笔？”萧一叶问道。

“没有。”酒家摇头。

“那你提过莫武的巨锤？”萧一叶又问。

“没有。”酒家还是摇头。

“那你觉得我厉害还是他们两个厉害。”萧一叶猛灌几口酒。

“你？”酒家有些吃惊。

“你没听过我的名字？”萧一叶道。

“没有。”酒家摇头。

“那你见过我的武功吗？”

酒家又摇头。

萧一叶忽然提刀，刀尖指向酒家，手腕挥动，桌上映出几束刀光。

酒家被吓得连动都不敢动，头顶上豆大的汗珠从脸上划过。

刀光停动，刀尖上竟多了几枚铜钱。

“这是否是你的钱？”萧一叶问。

酒家被吓得三魂失了两个，艰难的抬起手在身上上下摸索。

“这......这好像......就是我的。”酒家有些不相信。

“不是好像，这就是你的。”萧一叶轻挑刀尖，几枚铜钱便跌落在桌上：“不过我想用你的钱来付我的酒钱。”

“大......大侠......”酒家一下子跪在地上，脑袋撞在萧一叶脚下：“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我不杀无辜之人。”萧一叶道。

“大侠，你比莫文莫武厉害。”酒家颤巍着身体道。

“那你告诉我他们在哪。”萧一叶道。

“此去向南十里路有一个莫家堡，他们就在堡里面。”酒家道。

“好。”萧一叶仰脖喝完剩下的酒，甩袖擦干嘴角的酒水，起身迈开步子出门而去，却又忽然回头：“对了，我叫萧一叶，塞外萧一叶。”

十里路，萧一叶忽然发现自己需要一匹马。上次走很长的路是从“宝仙楼”去塞外。其实他的轻功不错，但他不喜欢在杀人前施展轻功赶路。

这十里路的确很长，不过对于他来说，再长的路也只是短暂的。

他走了七年的路，却到了一个噩耗。

他要走回这七年的路却又做了什么。

月又露出些许眉头，在漫天的云层下，这眉头显得如此皎洁。

看着这月，他又想起了林二小姐，想起他一个人走过的路，想起罗云镇。

离开“宝仙楼”，萧一叶一个劲儿的往北走，他不知道塞外在哪，他只知道林二小姐说的“不要往南，往北。”

可是，北又是哪边？

他走过一个又一个小镇，穿过一座又一座村落。有时候从内心袭来的孤独感迫使他想放弃继续走下去。但是他不能，他怀里的丝巾告诉他“往北，往北走。”

他看着丝巾仿佛看到了林二小姐，看到林二小姐嘟着嘴“你长大要成为大侠客！”

他走过的地方很多，也见过了很多青楼，见到了很多**，但他认为她们和林二小姐不一样，和春儿，荷花，风铃她们不一样，甚至和林大小姐也不一样。

罗云镇，走到这里他已经精疲力尽，他问镇口的人“青楼在哪？”

“青楼？”那人张大了嘴巴：“你问我青楼在哪？”

“对，我问你青楼在哪。”萧一叶道。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去青楼干什么？”旁边一位布衫老人问。

“我困了，想休息。”萧一叶道。

“困了应该去客栈呀。”有人道。

“你个满嘴胡话的小厮，年纪小小的就想往青楼跑！”又有人破口骂道。

“青楼你是去不了了。”布衫老人道：“镇子里面来了个大侠，这会也许正在青楼里面。”

“什么样的大侠也去青楼？”萧一叶道。

“什么样的大侠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叫什么上官逆钟。”有人回答道。

“上官逆钟！”萧一叶脑中如同一道闪电：“他也会去青楼找姑娘？”

“他可不是去找姑娘的，他是去杀人的。”布衫老人道。

萧一叶甩开了双腿，这一次他发现他跑的比杀了赵环之后还快。

上官逆钟，林二小姐所说的大侠客竟然也会在这里，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要拜他为师，然后回到“宝仙楼，”告诉林二小姐我也成为了大侠客！

萧一叶努力的跑着，他忘了自己连续走了多少路，也忘了自己的身体有多累，此时他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找到上官逆钟！

“青楼”！这个名字真的很符合。

萧一叶第一次见到有青楼妓院就叫“青楼”。

萧一叶也第一次见有如此破烂的青楼妓院。

萧一叶更是第一次见到遍地尸体的青楼妓院。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官逆钟在哪里。

“上官大侠！”萧一叶一遍遍喊着：“上官大侠！”

没有人回应，上官逆钟也没有出现。

“上官大侠你在哪里！上官大侠。”萧一叶望着凄凉的四周。

“他已经走了。”青楼上跳下一个人影道。

“你是谁？”萧一叶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一般大腰悬长剑的少年。

“我叫叶如风。”

“我叫萧一叶。”

“我们算是有缘吗？”叶如风道。

“有缘，很有缘。”萧一叶点点头：“你知道上官逆钟去哪了吗？”

“走了。”叶如风道。

“他去哪了？”萧一叶道。

“塞外。”叶如风看向西北方的天空。

“塞外？”萧一叶也顺着叶如风的目光看去：“那边就是塞外吗？”

“是。”叶如风道。

“你也在找他？”萧一叶道。

“恩。”叶如风点点头。

“你也要拜他为师？”萧一叶道。

“不是，我是要挑战他。”叶如风昂首站在夕阳下。

“挑战？”萧一叶吃惊道：“他可是大侠客！你才跟我一般大。”

“大侠客又如何？和你一般大又怎么样？”叶如风拔剑道：“他是用刀，我是用剑。我要用剑打败他。”

“你真了不起。”萧一叶道。

“你也了不起。”叶如风一双目光坚定的看向萧一叶。

“我？”萧一叶不知所措道。

“小小年纪就要拜上官逆钟为师。”叶如风道。

“我......”萧一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要走了。”叶如风道。

“你也要去塞外吗？”萧一叶道。

“不，我要回去。”叶如风道。

“回去？你不找上官逆钟了吗？”萧一叶问。

“我方才看了楼内的打斗痕迹，我并不是他的对手。”叶如风摇了摇头：“我还得回去练上十年。”

“十年？”萧一叶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练剑十年。

“你要去塞外？”叶如风收剑回鞘。

“恩。”萧一叶点头。

“好吧，那我们就此别过，希望以后能再相见。”叶如风说着，转身离去。

萧一叶也望着西北方，那天边的晚霞如此美丽，为何这种美丽他在“宝仙楼”没见到过？也许是因为“宝仙楼”又比这晚霞更美的景色。

莫家堡已经出现在眼前，萧一叶用手拍拍额头从回忆中醒过来。

他背着刀，缓缓向堡内走去。

“什么人！”堡外的守卫呵斥道。

“我找莫文莫武！与其他人无关。”萧一叶道。

“有拜帖吗？”守卫道。

“没有。”萧一叶道。

“那你请回吧，堡主不见客。”守卫道。

“我找莫文莫武，与其他人无关。”萧一叶低沉着声音道。

“你这是找死！”守卫话音一落，两杆长枪便向萧一叶刺去。

萧一叶辗转侧身躲过枪头，脚下步伐闪动，背后刀已在手。

出招必见血，见血必亡人！萧一叶的刀是饮血的刀。

两名守卫还未反应过来，两颗头颅就已经在地上滚了不知几圈。

萧一叶提刀，纵步向前，他不想再有人挡着他。

“何人？竟敢提刀进堡！”

“我找莫文莫武，与其他人无关！”萧一叶并未停下脚步。

“你是塞外来的？”

萧一叶住步，看着那人。

“你随我来，二位堡主早已恭候多时。”

天保堂三个烫金大字挂在门上，萧一叶背手提刀，缓步走了进去。

大堂内只有两个人，一个一身书生打扮，手执判官笔，看起来十分柔弱。另一个生的五大三粗，胳膊上的肉块比那书生打扮的腰还粗，身后扔着一队巨锤。

“莫文莫武？”萧一叶道。

“王大富是你杀的？”莫文道。

“我并没有杀他。”萧一叶道。

“可杀他的是你的刀。”莫武道。

“是我的刀。”萧一叶承认。

“你为何杀他？”莫文道。

“王大富并不是我杀的。”萧一叶盯着莫文莫武道。

“那你为何来找我们？”莫文道。

“报仇。”萧一叶道。

“报什么仇？”莫武道：“我们并不相识，又何谈什么报仇？”

“我来报别人的仇。”萧一叶道。

“别人？那个别人？”莫武道。

“林二小姐。”萧一叶道。

莫文莫武沉默了。

“你们想起来了？”萧一叶道。

“你是她什么人？”莫文道。

“我是他什么和你们无关。”萧一叶道。

“你叫什么？”莫武道。

“萧一叶。”

“你就是萧一叶！”两人惊诧道。

“竟然真的有你这样一个人。”莫文苦笑道。

“我从来都有。”萧一叶道：“只不过我回来晚了。”

“你当真要替林二小姐报仇？”莫文道

“是。”萧一叶道。

“既然你回来了，既然你要替林二小姐报仇，那你就不应该去找王大富，更不应该来找我们。”莫武道。

“可我已经来了。”萧一叶道。

“但是你来错地方了。”莫文道。

“我没有来错，我要去莫家堡，这里就是莫家堡。我要找莫文莫武，你们就是莫文莫武”萧一叶道。

“但我们并不是凶手，我们没有碰林二小姐，更没有杀她。”莫武道。

“我们那天并没有留到最后。”莫文道。

“我们只见到林二小姐不到半个时辰。”莫武道。

“实际上那天我们并不知道林二小姐怎么回来，也没有人提前告诉我们。”莫文道：“林二小姐来不到半个时辰我和武弟就收到堡里来信说堡中有事发生，我们便匆匆告别了众人离开了海城。”

“那天都有什么人。”萧一叶道。

“鬼门刀罗欣，小峨眉兰楚红，红花枪段三狼，小魔王李天锤”莫文道。

“还有呢？”萧一叶道。

“还有天盟掌门人周宇。”莫武道。

“王大富呢？”萧一叶道。

“他并没有来。”莫文道。

“原来你们也是无辜之人。”萧一叶转身准备离去。

“接下来你想去找谁？”莫文道。

“罗欣。”萧一叶道。

“其实你不应该再找下去。”莫武道。

“为什么？”萧一叶问。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拼命得到的答案很可能与你所期望的大相庭径。”莫文道。

“这个仇你不应该报，你也不应该回来。”莫武道。

“你们都还知道些什么！。”萧一叶怒问道。

“那是秘密，也是个阴谋。”莫文道。

“什么秘密？谁的阴谋？”萧一叶问。

“你的刀很不错。”莫武忽然道道。

“你想试试么？”萧一叶缓缓转动刀柄道。

“当然。”莫武道。

“我并不想杀你们。”萧一叶道：“我不杀无辜之人。”

“你不杀我，那我们就要杀了你！”莫文说话间已挥笔踏步而上，莫武也提起双锤紧跟其后。

“当”的一声，判官笔点在刀刃上溅起几点火花。

萧一叶心中暗暗吃惊：看起来如此弱不禁风之人竟会有这么身后的功力。

而说时迟那时快，这身刚刚挡住判官笔，那边莫武便双垂生风向他砸来。

萧一叶施展身法，往后倒退几步，身体向前倾去，那一只巨锤正好擦着他的后背划过。他刚要起身，却不料锤是双锤，还有一挥正瞄准他的天灵砸下。

萧一叶知道再不能一味退步，登时便挥手甩刀，那刀霎时犹如一道蛟龙出海，划过巨锤破竹式插进莫武的胸膛。

这边刚没了双锤的侵扰，那边判官笔又接踵而来。萧一叶抽刀回身，转动刀刃将刀一竖，判官笔正点在刀刃之上。随之左腿猛然起跃，一脚踢向莫文的面门。莫文无奈只得收回判官笔，哪料萧一叶刀法浑然天成，根本不会留下任何意思缝隙。判官笔刚刚脱离刀刃，萧一叶便一个反手挥手而出。

刀划过莫文的脖子，判官笔从手中滑落。

萧一叶收刀。

这是把嗜血的刀。

也是把留不住血的刀。

走出天保堂，太阳已经升在了半空。萧一叶望着这天，这天又岂不是也在望着萧一叶？

八个仇人已经杀了三个，却死了三个无辜的人，萧一叶不知道下个该去找谁。

兰楚红！小峨眉兰楚红，她是当晚唯一的女性。

萧一叶走出莫家堡，门口已经没有了尸体，甚至没有了血渍，是谁收了尸体？王大富的尸体是不是也被人收了？莫文莫武的呢？

萧一叶不再去想，他忽然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兰楚红也是无辜的，如果其他人都是无辜的？那他该去找谁？

也许他真的不应该回来，也不应该报仇。

不，绝对不是这样，事情总有一个真相！

“决定了的事情就去做，不要管别人说什么对或者错，对错就在你心里。只要你觉得值得，那就去做。”萧一叶想起他离开塞外时上官逆钟对他说的话。他想起了塞外，想起了上官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