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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长空》第43章 二十六章·望烟如雪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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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秃顶男人走出屋外时,“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陌采夕只得竖起耳朵,想要仔细聆听外面的情形。

院子里众匪被悉数打倒在地,正在跪地求饶:“云大哥,这都不怪我们呀,饶了我们呀……”

一个浑身血迹的男人站在院中,挥着一柄腰口粗的大锤,大喊道:“丁贼呢?出来受死!”

秃顶男人紧张地握着双刃铲,在暗处偷偷瞧了一眼,随即定了定神,诧道:“韩云?”

云嫂见到是他,立时泪眼模糊了,她几乎失声地道:“啊,你真的还没有死。我还能再见到你,我还能再见到你……”

韩云看到云嫂,大睁双眼楞在当场,缓缓道:“棠儿,我还以为,你已不在人世了。”

云嫂眼睛中洋溢着光芒,道:“我,我……”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心酸,仿佛有着千言万语,却又不能一时说出口来。

韩云道:“棠儿,我这次就是来为你和众兄弟们报仇的。待我杀了那狗贼,我们就远走天涯吧。我再也不去问什么世间兴衰荣辱,什么家国大业,我只想陪你永远永远在一起。”

陌采夕听到这里,已知来人并不是子宇,但听到韩云之言,泪水已止不住地落下来,于是越加细耳聆听,只盼得他们能够得偿所愿。

秃顶男人忽然从暗处哈哈大笑,他现出身影,拍掌而道:“哎呀,好一个永远永远在一起。把我都感动了。”

韩云手中大锤剧震,他盯着那秃顶男人,一字一顿地道:“丁如流,你害得我们好惨,苍天开眼,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丁如流笑道:“找到又怎么样?你还想杀了我不成?沱泽之战,你竟然没死,难道你不该感谢是上天给了你活着的机会?你用你那愚蠢的脑袋想一想,是跟你的阿棠永远永远在一起重要,还是将阿棠和你的性命丢在这里重要?”丁如流将眼睛眯得高高的,继续道:“韩云兄,我们也曾相识一场,何必定要刀兵相见?你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今夜,你带着你的阿棠远走高飞,永远永远在一起,从此,我们就两不相欠了。如何?”

韩云震怒道:“杀我兄长之仇,亡我兄弟之怨,辱我阿棠之恨,你说不欠便不欠了?丁狗贼,受死吧!”举起大锤,向丁如流猛砸过去。

丁如流意在辱他震怒,见他果如所料,更不打话,舞起双刃铲相迎,也是一心要夺下韩云性命。

二人拼死相杀,丁如流原未将那韩云放在眼里,但战过三十余合,韩云越战越猛,将一腔怒火和仇恨尽都倾泻出来,丁如流越是想要保全自己,越是苦于招架,一时惊得汗流浃背。

韩云一锤连着一锤击出,几乎每一锤都要将丁如流碾作肉泥,丁如流更没有勇气硬接,一时只顾躲闪。

在场所有人都用尽所能地关注着这场生死决战,陌采夕困在屋内听不明确,云嫂伫立当场,睁大了眼睛。

院墙禁不住韩云的锤击,不断轰塌,对于被逼到墙角尽头的丁如流来说,这一锤终究是无可再避了,他暗道“吾命休矣”,于是拼死顶了一锤。

瞬间热血飞涌。

丁如流成了一个血人,“啊”“啊”大叫了两声。

胆裂心碎之后,丁如流不禁惊奇起来,自己分明没有受伤。

但自己也明明没有击中韩云,怎地那多鲜血洒出?

瞬间他明白过来,就一反弱势,就像疯狗一样,向韩云攻去。

沱泽之战,谋虑周详,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慕辛义军应当无虞,他韩云便是逃出生天,也当是重伤近死。

这些鲜血,就是韩云重伤未愈,创口崩裂的鲜血。

丁如流双刃铲挥舞极快,韩云以锤为兵,攻强防弱,又逢伤创复发。

一铲漏了去,“嗤”地一声,穿入韩云胸腹。

云嫂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云!”

韩云站立不住,跌扑下去。

云嫂扑过来紧紧拥住了他,放声大哭。

韩云缓缓道:“棠儿,我想跟你一起,去耕种采织,去过平凡的生活。可我对不起,我不能做到了。”

云嫂哭道:“我不怪你,我苟活至今,还能再见到你,我心满意足了。”

韩云只余嘴角一抹微笑,再无回应。

云嫂小心将韩云躺好,拿起地上散落的铜剑,自尽而死。

一切都在瞬眼之间,就连众匪也不由惊呼了一声:“云嫂!”

陌采夕听得明白,眼泪辘辘而下。此时此刻,或许云嫂也是她羡慕的。

丁如流也吓了一跳,但他随即定了定神,收起双刃铲,一脸嫌弃地擦着上面的血迹。

“采夕!”“采夕!你在哪里?”

一个少年沙哑的声音,穿过重重夜幕,奔着这院中篝火而来。

众匪甫定惊魂,又紧张了起来。

只有陌采夕欣喜难当,啊,是炎平的声音。她大声回应:“炎平师哥,我在这里,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一个瘦弱少年奔至院中,气喘吁吁就循着陌采夕的呼救声往里闯,嘴边还念念道:“采夕,采夕!”

丁如流才将双刃铲擦了干净放在腰间,此时他眉头紧皱,极其不满地骂道:“妈了巴子,这又是哪里来的野兔崽子?”

众匪才挨过韩云一顿打,此时也气呼呼地嚷道:“哪里来的野兔崽子,狗杂种?”提起武器就去追砍。

炎平拔刀出鞘,两名挨近其身的匪徒瞬间被切中胸口,当场气绝,炎平大怒道:“是你们这些杂碎,也敢欺负采夕!我要你们拿命来偿!”

余匪齐被震住了,一时噤口,纷纷退却。

丁如流高持双刃铲,欺身上前道:“妈的巴子,来抢老子的女人?”

这句话,炎平不听则已,一听便如将雷炸到他的脑袋里,回首一刀便往丁如流头顶切下,其势犹若猛虎奔袭,卷起一地沙飞尘走。

丁如流接了一刀,面色剧变,喝道:“好儿子,有些本事!”

炎平卷起一刀砍向丁如流,便道一句:“有些本事!”再卷起一刀砍向丁如流,又道一句:“有些本事!”

一连喊了五六句“有些本事!”丁如流便挨了五六句“有些本事”,挨到第三句终于再也抵御不住,张口喷出一股鲜血,后面每挨一句“有些本事”,便喷出一口鲜血,三四口血吐出来,双刃铲也被砍飞了,包天色胆都没能再给他留下片刻恋战之意,只想拼命找机会逃跑。

却在这时,众匪将陌采夕从屋子里押了出来,把刀剑往陌采夕脖子里一架,颤颤抖抖地向炎平道:“那贼子,你住手,不然我们就杀了她!”

陌采夕无助地道:“臭狗匪,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一个匪贼道:“放开你,休想,把你放了,他要把我们全都杀了。”

炎平一刀将丁如流砍翻在地,却发现陌采夕落到了众匪手里,随时都有性命之虞,不由立在当场,对众匪道:“你们放开采夕,不然,我将你们碎尸万段!”

众匪吓了一跳,把陌采夕押得更紧了,纷纷道:“你别过来,你把刀放下,你过来,我们就杀了她!”

陌采夕一颗心便如从天上坠到地下,她紧紧地盯着炎平,道了一句:“炎平师兄!”满眼泪光,只盼他能尽快想出办法,打倒这些山匪。

炎平看着陌采夕憔悴的模样,瞬间心软了下来。

丁如流大喜过望,心道:“这帮杂碎终于开窍了。”坐起身来,对着众匪暗暗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众匪倒也是领会,但又不懂,这要是把陌采夕抹脖子了,那少年拿自己寻仇撒气,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处?但今日之局,命在旦夕,众匪深知拿陌采夕拖着也非解局之策,况且丁如流向来诡计多端,既然他让下杀手,那也必有深意。

那押着陌采夕的匪徒横了横心,就要向陌采夕动手。

炎平丢了兵刃,大喊道:“住手,求你们不要伤害她!”

丁如流瞅准机会,从背后斜里一脚,踹到炎平小腹气海穴,再反腿横扫炎平膝腕,炎平猝不及防,顿时跪倒在地,丁如流趁机将一记重拳击中炎平后心。

连遭重创后,炎平颓然坐倒,口鼻溢血,气脉涣散,对众匪再也无力构成威胁。

炎平被丁如流打倒后,众匪明白过来,不再去杀伤陌采夕,转而兴奋地齐呼:“大哥厉害!大哥反败为胜!大哥才智卓绝!”

炎平倔强地道:“求你们放过采夕,要打要杀,我炎平任凭你们处置,求你们放过采夕……”

陌采夕陷入绝望了,流泪道:“炎平师兄,你怎么那么傻?”

炎平道:“采夕,你知道,我根本放心不下你。”

陌采夕道:“我去救子师哥,是我的事,若是我无能,救不出子师哥,死便死,叫我一人死了。可你何必要跟来,还害你送了性命。”

炎平忍着巨大伤痛,言道:“子宇师兄,和我们,从小情同手足,你要去救子宇师兄,我炎平焉有坐视不顾道理?你从轩辕山出走,我怎么放得下心?你要去墨黎宫救子宇师兄,那我就跟你一起去救他,管是上云天,还是下地狱,我不跟你去,那让谁跟你去?”

陌采夕再也忍不住眼泪,痛哭起来。

丁如流咳出一口鲜血,愤恨不平地道:“他妈的,今天是见了他娘的鬼,尽有些杂碎给老子面前讲些酸溜溜的话,他妈的呸。你们把这兔崽子给我绑到树上去!”

众匪听了丁如流的话,拖起炎平就捆到了树上。

炎平拼命想要再提起力气,无奈气海重伤,始终不能,只拼着一口气道:“你们,求你们放了采夕,要杀要刮,我绝无二言。”

众匪看着刚刚还要将他们碎尸万段的炎平,此时又向他们求饶的样子,只觉是死里逃生,很是刺激,于是不断向炎平吐口水嘲讽,就差要跳起讥笑他。

丁如流拿剑划开炎平胸膛衣衫,咳咳笑道:“好兔崽子,很有本事嘛。”一把抓起陌采夕头发,将陌采夕拽过来,向炎平道:“小兔崽子,你喜欢这个妞儿是不是?”

炎平双目圆睁,要滋出火来。

“哈哈哈哈,他妈的巴子,今天真是不晓得撞了哪门子邪,先是一个壮硕大汉,来找我的棠儿诉说真情,然后有个黄口崽子,又来找我的小美人儿诉说真情,他娘的,老子还有真情呢,老子原本要跟小美人儿真情真的好好的,尽来这些狗杂碎坏老子心情,他妈的巴子。”丁如流说完,众匪哄然大笑。

丁如流又指着炎平对流泪不止的陌采夕道:“小美人儿,你喜欢这个兔崽子吗?我们现在就把这兔崽子的心挖出来,炙在火上吃了,我们先尝尝他的心是有多真情,然后我们一起去真情,怎么样?哈哈哈……”

说着拿起剑就要扎进炎平的胸膛,陌采夕闭上眼睛道:“不要!”

“铿”地一声,震人耳庭。

丁如流虎口鲜血淋漓,手中的剑已断作粉碎。

炎平体力不支,昏厥了过去。

篝火为风起燃,月色更显炽白。

这人身披蓑笠,眉宇之间目光凛凛。

见到这人,众匪哄然逃散,甚至连一丝疑虑和顾忌都没有。

剑影吟吟,丁如流要逃时,却已迟了,因为他已没有了心。

丁如流道:“那次,你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我?你在利用我?”

天无痕道:“自作恶,自作虐,是不肯放过自己。”

丁如流如枯尸般倒地,溅起的尘土,飞落在韩云身侧,那双至死圆睁的双眼,终于合上了。

天无痕叹道:“我终究来迟了一步,又害得两个人失去了生命。”

陌采夕几乎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人,直到她亲切地叫了一声:“天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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