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后，客厅里便只剩下苏笺一个人了。

苏笺扫视了客厅一周，从半蹲的姿势站起来，回头转动手把，推门而入。

屋内，陸之还保持着苏笺离开前的姿势熟睡着。

苏笺叹了口气，回身把门轻轻关上，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自己不过是出去走了走，就遇到这么多事，大大的打击了他独自活动的积极性。

苏笺随手拿了本书，借此打发时间。

不知不觉间，夜深了。

苏笺看书看得有点犯困，捏了捏鼻梁，刚把书放下，就惊悚地和陸之对上了视线。

陸之侧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苏笺经过刚才那么些事情，此刻有点一惊一乍的，被陸之这么一吓，差点没当场跳起来。

陸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笺，一言不发。

“陸之……？”苏笺被他盯得背后发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一时分辨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得先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陸之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

苏笺不自在地挪了挪，“要再睡会儿不？还没到换班时间吧。”

陸之闭上了眼，苏笺刚要松口气，就听陸之道，“不睡了，出事了。”

苏笺下意识往门口看去。

“砰砰砰！”敲门声像是响应苏笺的目光一般突然响起。

苏笺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陸之仿佛没听到敲门声一般闭着眼躺在床上，门外的敲门声渐渐急促了起来。

“陸之！开门！”是杨文纪的声音。

苏笺想到刚才看到他和王刚追着那道影子的情景，产生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陸之！你他妈开门啊！”杨文纪听起来火气很大，苏笺无法从中听出其他情绪。陸之此时才慢悠悠地坐了起来，一点都没被那急促的敲门声影响，还伸手抓了抓头发算是梳了头，才走到门前，拉开房门。

苏笺坐在椅子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门外的杨文纪被陸之彻底挡住，苏笺连对方的衣角都看不到。

陸之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意，“什么事啊……我还没睡够呢……”

“草，你还有心情睡？死人了！”

什么？

苏笺一下子懵了。

陸之第二个哈欠打到一半，生生停在那里，“哈……你说什么？”

杨文纪似乎没有耐心了，伸手就要抓陸之，被陸之一个侧身躲开了。

陸之低头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衣服，“知道了，还有事吗？”

杨文纪见他这个态度明显很是恼怒，“你这是什么反应？早就知道了？连死的人是谁都不问？你这样，我都要怀疑你就是凶手了！”

“哦？谁死了还需要问吗。”陸之的声音突然冷漠了许多。

杨文纪被他的态度转变弄得一愣，“你……你什么意思。”

陸之一转身，面朝着苏笺，神色自若地一步步走过来。

“你问我？”

随着陸之走近，杨文纪的身形一点点出现在了苏笺面前。

陸之站在苏笺面前，看着苏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死了的人，不正是……”

苏笺看着门口杨文纪脸色灰白肌肉僵硬的脸，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害怕。

“——你吗。”

杨文纪目光一凌，猛地扑向了背对着他的陸之。

“小心——！”

苏笺一把拽住陸之的胳膊，想把他往旁边拉，却反手被陸之抓住了肩膀。

陸之半弯着腰，死死盯着苏笺的眼睛，“苏笺，苏笺！”

“苏笺，醒醒！”

苏笺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陸之与刚才一样，半弯着腰，盯着苏笺。

苏笺与他对视了几秒，突然想起什么，往门口方向一看，发现门是关着的，原本紧张得紧绷的身体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陸之见他清醒过来了，退回去坐到了床上。

“梦到了什么？”

苏笺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我……我竟然睡着了？”

陸之耸了耸肩，“我也没见过需要睡觉的鬼。”

苏笺抹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手中是空的，“我……我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呃，睡着前在看的书呢？”

陸之挑了挑眉，“还记得书名吗？”

苏笺一回忆，脸色一白，“完全没印象。”

陸之点点头，“那你大概就是在梦里看的了。”

“那我……刚才出去走了一圈……”苏笺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也是在做梦吗？”

陸之幽幽地盯着苏笺看了会儿，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苏笺把脸埋进了掌心里，“我现在是醒着的吗？”

陸之笑了，“这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庄周梦蝶，谁又能百分之百地肯定，自己何时是清醒的，何时又是在梦中？”

苏笺深吸了口气，“我梦到杨文纪死了。尸体都僵硬了，还来敲我们的门和你说话。”

陸之闻言，神情莫测地从口袋里抽出了一盒扑克牌，动作熟练地洗了牌，将牌扇形摊开背面朝着苏笺，“抽一张。”

苏笺疑惑地照做了，选好牌之后，直接把牌递给了陸之。

陸之将牌接过去，看了一眼，勾了勾嘴角，将牌翻过来给苏笺看，“大鬼，手气真好。”

“砰砰砰！”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苏笺脸色顿时一白。

陸之扫了他一眼，收了扑克牌，便起身去开门了。

“陸之，杨文纪不见了。”

门口来通知陸之的是林消，陸之听后一点反应也没有，林消对此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反而是自顾自地跟在陸之身后走了进来，还反手把门一关。眼看他就要在苏笺坐的椅子上坐下来，苏笺才猛然反应过来，略有些狼狈地往旁边一闪身。

陸之扫了苏笺一眼，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翘。

林消坐下后，定定地看着陸之，也不急着开口，两人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陸之半躺回了床上，甚至闭上了眼睛，一副要继续睡的模样。

林消打破了沉默，“我想找你结盟。”

苏笺一惊。

陸之闻言很给面子地睁开了眼，“哦？”

林消推了推眼镜框，眯了眯眼，“我们几人里，只有你我还有点可能活到最后。”

苏笺对如此中二的发言表示了深深的鄙夷。

不过凡事都是相对而言的……如果对比的对象是王刚等人，苏笺觉得自己也会做出这么中二的判断来。

陸之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道，“这种环境下搞分裂主义可不是明智的选择。况且，你根本不了解我。”

林消神经兮兮地笑了一声，“哈，我只是在赌，左右不过一死，何不赌大一点？”

陸之若有所思地看了苏笺一眼。

林消似乎认准了陸之会答应，也不急，就坐在那里盯着陸之。

苏笺却不那么认为。

这可是个让别人连自己也别信任的家伙。

他会和林消结盟吗？

苏笺皱了皱眉，他其实也不能肯定，陸之这个人的想法，他完全看不透。

假如陸之答应了，他会不会把自己的存在也告诉林消？

陸之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呼了口气。

“既然你都不怕看错人，那我姑且把你当自己人。”

林消眼睛一亮，表情明显很是愉悦，“好，就这么说定了。”

苏笺一脸疑惑地看着陸之，看他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谁知他说完这句就又沉默了。

倒是林消又习惯性推了推眼镜，接着道，“你有没有手表？”

陸之摇了摇头。

林消举起自己的左手，指了指手腕上的表，“刚才王刚回房叫我，一方面是告诉我杨文纪不见了，另一方面是为了问我几点了。”

苏笺挪了两步，瞥了眼他腕上的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正巧是十一点五十九分。

还差一分钟到第二天。

林消又道，“他自己也戴了表，你猜他为什么问我。”

苏笺盯着他的表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林消这款表没有秒针，所以苏笺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分针没动。

手表停了。

陸之看到了苏笺脸上的表情变化，“他的表也停了？”

林消看起来对他的举一反三很是满意，推了推眼镜点点头，“都停在了十一点五十九分。”

陸之眯了眯眼，“所以……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时间可能已经静止了？”

“恐怕是这样。”

陸之反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这可不太好办啊。”

苏笺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们的处境突然变得更糟糕了。这活脱脱的是个密室逃生游戏。

永无止境的黑夜。

林消呼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吧，王刚是让我来喊你起来接班的。”

陸之保持着一手盖在眼睛上的姿势又躺了一会儿，苏笺以为他又睡着了正想过去喊他，就见他动作特别利索的翻身下了床。

林消推了推眼镜，说了句“合作愉快”，然后转身就先走出了房间。

陸之在原地站了会儿没动，苏笺正郁闷对方是想干什么，陸之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啧……困死了。”打完哈欠，陸之才慢吞吞地挪步走出去。

苏笺一时无语。

原来……他根本没睡醒啊。之前陸之和林消说话的时候，虽说全程躺在床上，但苏笺下意识觉得那看似过于随意的举动挺符合陸之一直以来的形象的。自己还真没往他在赖床这方面去想……

跟着陸之走出房间，王刚正一脸不耐烦地在跟林消说着什么，一见到陸之，立刻改变了对象，“陸之！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赖床？不顾场合我行我素，别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陸之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王刚显然被他这反应搞蒙了，一脸憋着话要说不说的样子，最后甩甩手回屋睡觉去了。

陸之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一坐下就跟入定了似的一动不动。

林消沉默着推了好几次眼镜。

苏笺深感这样沉默下去陸之要坐着睡着了。

“……咳。”林消又推了次眼镜后，似乎也看出来陸之要睡着了，他清了清嗓子，“我给你说下刚才的事情。”

陸之瘫着张脸嗯了一声。

林消挑了下眉，“你要不要去洗把脸？”

陸之抬起右手盖在自己眼睛上，停留了一会儿，摇摇头，“你先说，说完了再去。”

林消耸耸肩，“随你。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杨文纪刚才两次说看到了什么人然后起身就追，第一次追到厨房里很快就回来了，第二次追上了二楼，然后一直没再出现过。”

苏笺瞬间背后冷汗直冒。

这不是……他梦里发生的吗？

陸之一手撑着下巴，瞥了苏笺一眼，“你怎么看？”

苏笺眨了眨眼，他是在问自己吗？

林消推了推眼镜，“二楼走廊的灯是开着的，我和王刚已经上去看过了，他不在走廊上，也就是说，他进了房间。”

陸之点点头，“有什么打算？”

林消中指保持着推眼镜的姿势，似乎是低头沉吟了片刻，“王刚说等他醒来后再一起去找人。”

陸之嗯了声，“你呢？”

林消勾了勾唇角，“你以为我为什么找你结盟？”

陸之猛然站起身，把林消和苏笺都吓了一跳，“我去洗脸。”

林消挥了挥手让他快去。

陸之转身去洗手间，苏笺跟在了后面，“陸之，他说的跟我梦到的一模一样。第一次杨文纪追去厨房，是因为他看到的是我。如果都跟我梦到的一样的话……他应该，已经死了。”

陸之在洗手间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苏笺，“嗯，他已经死了。”

苏笺倒是有点惊讶，“你……你还知道什么？”

陸之面无表情地打开洗手间的灯，走进洗手间，苏笺紧跟了进去，陸之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旁若无人地开始解裤子。

苏笺无语地从洗手间退了出去。

厕所门啪地关上了。

苏笺在洗手间外站了一会儿，突然直直冲着门走过去。

砰地一声。

苏笺还没撞到门上，门内先传出了一声巨响。

苏笺一愣，“陸之……？”

里面没有回应。

“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