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载的光景,说短也短,不经意间便转瞬即逝,但在苏羽眼中每一天都是那么的漫长。
坐在书房里,苏羽一手托着腮帮子,脸上带着些许愁容,毫无兴致的翻着那有些泛黄的书籍。
从小到大,每日伴随他的便是这些书籍卷轴,没有丝毫的改变。就如同屋外的那盘棋局,上面的棋子布局,自己偶尔会故意将其打乱,但第二天一醒来便重新变为原来的样子,即便是他故意将棋盘上的棋子给藏了起来。
随着房门一声轻扣,苏羽脸色瞬间好上了许些,呼吸也是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将书籍轻合便是起身,来到窗前,口中却依旧诵着之前书籍中的内容。
满屋的书籍卷轴杂而繁琐,以他的年纪见识,自然不能将其解释的规规矩矩,但其中的篇幅他却已是熟记于心。对于其中的奥妙,他曾数次询问过那位与他相依为命的老者,但也不曾解释过一二,一如既往的说“你读的多了便懂了,书都是人写的,世间没有绝对的道理,无需按照他的思维去做。”
就如同自己的身世,除了那枚一直带在身上的玉佩,老者也只是说,从后山猴子堆里捡来的。
悄悄的移到窗前,看着那朝谷外渐去直至消失的老者,苏羽口中的诵书声也是随之停了下来。
背上早已准备好的麻袋,拿着包裹便是走出了房门,朝着谷外走去。
山谷并不大,但十六载,苏羽却是从未离开过山谷,也从未接触过老者之外的人。
以老者的话说,谷外遍布凶兽险境,为了安全便是不让他出谷。
苏羽早已不在是那个被老者随随便便就能唬住的小娃娃,所以他对此并不相信,若是真如老者所讲,那为何他二人要居住在这种穷凶恶极的地方,若是哪天成群结队的凶兽闯了进来,他们这一老一少可应付不来。
况且就算是有,那出去看一眼总该没事吧,只要不走远,就算遇到了危险,再回到谷内不就行了。
此番苏羽已是策划了良久,或者说是尝试了数次。
每年的这一天,老者便会带着酒水出谷,说是去探望一位故友,直到傍晚方才回来,而这一天也是苏羽尝试出谷的时候。
只是山谷的出口处,有着一群猴子,就如同看门的,前几次便是被他们拦了下来。
即便是苏羽施展着从那些藏书上学来的,自己以为很了不起的武功,都被那些猴子给轻易的拦了下来,为此他也有些愤然。
“这书上都是些什么,连只猴子都打不过。”
此时苏羽已是来到了山谷的出口处,猴群吱吱的叫声一如既往。
在看到苏羽时顿时涌了上来,拦在前方,搓耳挠腮。
苏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心中却是有些惊诧,若是放到之前,想来自己走到谷口的通道前,它们便会直接冲上来,朝着自己便是一阵抓挠,直到自己回到谷内才肯罢休。
对此苏羽更加的谨慎起来,这次他并没像前几次那般硬闯,或许是他不自信,毕竟前几次的硬闯不仅没能闯过去,还把自己弄的十分的狼狈。
“各位猴兄猴姐,别激动,这次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来给你们送礼来了。”
说着便是放下背上那鼓鼓的麻袋,随后将麻袋打开,只见其中装满了水果,都是老者在谷内种植的。
平日里这些猴子看着谷内的果树虽然眼馋,但也不敢闯进来。
不过好在,每当果树成熟时,老者都会分一些给它们。
看着那一拥而来的猴群,苏羽连忙闪在一旁。
心头却是一阵欣喜,身体也是小心翼翼的朝着谷外移去。
猴群虽然有所发觉,但许是贪于眼前的食物,一时间也没有来阻扰苏羽,倒是着实让的苏羽深呼了一口气。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当初呢。”
苏羽苦笑道,也是放开了步子,顺着通道朝着谷外走去。
看着谷口外越发清晰的翠峰云烟,苏羽脸上随之涌现出一抹浓郁的笑容。
脚步也是越来越快,就在他即将走出山谷时,眼前却是突然一黑,所有的一切皆是漆黑如墨,甚至他都无法看清自己的衣容躯体。
“这是怎么回事?”
苏羽惊诧道,身形连连后退。
从包裹中摸索出火折子,随之近前也是被打亮起来。
如今他所处的位置已不再是谷口,眼前的山峦翠林亦是不在。
空间并不大,身后以及周围是厚重的墙壁,在其前方有着两个洞口。
一左一右,黑漆漆的看不清是通往何处。
整个空间静悄悄的,苏羽那紧张而又急促的呼吸声,似乎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爷爷,是你嘛?”
苏羽试着问道。
声音回荡渐缓,直至消失,没有任何的回应。
苏羽一时间也不敢动,犹记得之前老者说的话,谷外凶险至极,以他的本事出谷相当于找死。
时间渐去,按苏羽的计算,应该已是傍晚黄昏了,至少他在这里已经吃了两顿的干粮,守在墙角处,心中疑惑道“按理说爷爷现在应该回到山谷了,之前所处的地方便是谷口,出入山谷必然经过此处,为何爷爷没有来寻我?”
于是再次喊声寻求老者的回应,只是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
……
这是一个梦,一个伴随苏羽长大的梦,每逢半个月,一个月,甚至是半年,总之一定会梦到。
梦里依旧是漆黑一片,与那莫名空间不一样的是,在梦中苏羽不远处有着那么一抹荧光。
那是从一道身影身上散发的一抹荧光。
那道身影从未有过言语,甚至一直是背对着苏羽,从未转过身来,所以苏羽也从未见过那道人影的面容,梦中苏羽曾无数次的询问着他,他是谁?为何总是梦到他?只不过依旧从未得到过任何的回应。
而二者虽相隔不足百米,但却是如同天堑,无论苏羽怎样的努力奔跑,也无法拉近与那道身影的距离。
苏羽看着那道身影,长叹着摇了摇头。
之前他不断呼喊着老者,硬撑着不让自己睡着,但依旧是睡着了,而且又梦到了这位。
“我说你到底是谁啊?天天跑到我梦里来也不嫌烦!”
话语方落,苏羽一下子愣住了,身形踩在漆黑之上不断的后退。
眼前的那道身影突然转过了身子,一双眼眸,异常的明亮,或者说苏羽能看清的只有那双眼。
狠厉,不甘,愤恨,眷恋,希望,执着,种种复杂的情绪不断在那双眼眸之中变幻,仿佛有着星辰幻灭,山河破碎。
仅仅是那一撇,便是让的苏羽心中泛起阵阵兴涛海浪,竟是没有丝毫与之对视的勇气,一股浓郁的恐惧随之涌上心头。
苏羽猛地睁开双眸,额头上已是布满了豆子般的汗珠。
此时他急促的喘息着,身体上涌来一股浓浓的倦意。
这股倦意,并非是早起之时身体机能还处于懒散状态的倦意,而是一股由骨而发的倦意,就如同他之前并非入睡,而是体能经过了大量的消耗产生的那股子疲惫。
身体有些酸痛,无力。肚子也是咕咕叫个不停,借着火折子打开包裹,只见包裹里的干粮此时已经霉变的很厉害,根本无法食用。
苏羽的脸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到底睡了多久?”
……
良久才平缓下心中起伏的情绪,站起身子便是来到了那两个洞口前。
他决定不再等下去了,虽然他不知道在这里究竟呆了多久,但想来此处极为的隐秘,或者说他爷爷也无法进入这里来救他。
只是若是在这样待下去自己会被饿死,渴死......
两个洞口上分别刻着两个大字,生,死。
除此之外两个洞口却是没有丝毫的区别,不过想来应该都能从这里走出去。
因为若是这里是密封的话,空气并不可能还如此的充盈,虽然不比外面的清新,但从苏羽进来之后没有丝毫的改变。
“生门,死门。”
生,死,或许很多人会选生,也有不少人会选死。但进入死门并不代表一定会死,相同的生门并不代表会活着出去。
他读过不少奇书,虽然未知深意,但也知晓其中一二,死门必然危险重重,但常言道物极必反,死路上总有一则生机,抓住了便是柳暗花明。而生门虽看似是一条通往慷慨大道的门路,但却是暗藏杀机,一不小心便会陷入万劫不复。
苏羽眉头稍皱,但却是容不得他过多的去思量,毕竟对于他来说少一分时间,便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他迈出了脚步,那是生门,他认为虽然误入了这里,但运气这东西并不会一直差下去。况且他如今想要的便是生,而那死门上刻着的血淋淋的死字,却是让的他没有丝毫的勇气走下去。
这条路似乎很长,虽说或许是因为是身体的疲倦,但至少他走了很长的时间,他终于停下脚步,倚在一旁的石壁上坐了下来。
“不该啊,虽然为生门,但也不该如此的平静。还是说我想多了?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
苏羽有些疑惑道。
时间渐去,或许是走了太长的路,倦意愈浓,而就在迷离之际,苏羽那耷拉下来的眼皮却是猛然睁开,苏羽的脸色刹那间化为了浓浓的惊恐,他这次休息了有着半个时辰之多,但体力却是没有丝毫的恢复,反而还在渐渐的消逝。
起身便是猛地朝着前方奔去。
借着火折子,他看到此时他的手掌已是开始泛起褶皱,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六岁少年的该有的双手,手掌摸过脸庞,脸颊的皮肤也不在光滑。
“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越往前走,似乎他的生机消耗的越快。他也想过折返回去,但他如今所剩余的体力却是有些不足,他没有把握能在自己体内的生机完全耗光之前跑回去。而且就算他回去了,到时以他的状态即便是进入死门,想来也生机不大,只能奋力的奔跑着。
人在生与死面前,体内的潜力往往会被莫名的激发,以他那殆尽的体力与渐衰的身体,奔跑起来虽不如平时,但却也相差不多,一路上他看到了不少枯骨,想来应该是与他一样进入了这里,踏入了生门。
于是他更加奋力,面目已是化为了狰狞,只是依旧没能看到出口。
渐渐的他的速度慢下来,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身体也是如若枯木。
跑不动,便走,走不动便扶墙而行,但尽头依旧是一片漆黑。
终于他倒在地上,无神的双眸看着头顶的那片漆黑。
“我…要死在这里了嘛?”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声音。
“你,就这么放弃了嘛?”
“爷爷?是你嘛?你在哪儿?爷爷快救我!”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苏羽呼喊道,只不过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苍老,嘶哑…
若是有光的话,或许现在看到并不是一个十六的少年,而是一个年迈的沧桑老者。
是的,他体内的生机已经渐渐逝去。
“爷爷,救我!”
闻言那道声音沉默,一时间也没有去回答他,似乎是陷入了抉择之中,良久再次开口道。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能否走下去,取决于你,没有人能够帮你。”
说完便不在予苏羽任何的回应。
苏羽同样的陷入了沉默,之后便是咬紧牙关,朝着路的前方爬去。
手指已是被地上的乱石所划破,留下道道血痕,只不过刹那间地上的血痕便是化为了乌有。
……
鬼谷,茅屋外,老者坐在地上,那未有丝毫移动的视线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指尖凭空出现了一枚棋子,落在了那从未改变的棋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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