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纳坦先生，你们到底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马尔斯用库马西语向门口的卫兵问道。

那位肌肉壮硕，肤色黝黑的黑种士兵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整齐的黄牙：“马尔斯神使，你们用不着那么焦急，等帝国的贵人来了之后，我们就不会再限制您的活动范围了。”

马尔斯哀求道：“求求您了，我的孩子还留在东山部落里，那里没有粮食，她会饿死的。我和我的妻子都可以留在这里，求您派人去把我们的孩子接来吧，求您了。”

杰纳坦缓缓地摇了摇头：“你是在把我当傻子吗？您们这种愚昧的神使制度我再清楚不过了，一群卑劣的人为了争夺一点可怜的权力勾心斗角。我敢打赌，马尔斯，你的孩子一定被你的部下们严密控制起来了，真可惜，小小年纪就做了人质。这能怪谁呢？”

听了这话，马尔斯的脑海中闪过他名义上的部下们狰狞的面孔，尤其是那个常年漂在水上，彻头彻尾的邪恶异教徒保朗达。

他绝望地退回到房间里。

扭头看了看里屋熟睡的妻子，马尔斯地脸上闪过一丝内疚。

被软禁的这半个月，他和索菲亚都是轮流睡觉的，至少保持一个人处于警戒状态。

而这悲惨的一切都源于他做出的那个错误的决定。

马尔斯还清楚地记得，库马西的城主见到他献上的那块神石碎片时嫌恶的眼神。

那个肥胖的黑种男人捂住自己的油光满面的脸，像是看见了一坨新鲜的狗屎：“你们的部落怎么还在用这种会给人带来厄运的东西？”

下一刻，他们就连人带货被逐出门外，根本没有换到所急需的粮食。

当他们心灰意冷的离开库马西时，却遭到了城卫军的袭击，一百多名精锐部下大部分战死，剩下的都被当作奴隶卖了出去。

作为地位较高的俘虏，马尔斯和索菲亚被关在一间大房子里，那块神石碎片也被收走。

这一切，似乎真的是那块石头带来了厄运。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经过马尔斯长期的软磨硬泡，他终于知道了这件事的起因。

在库马西，虽然召唤神使的制度遭到鄙视，不过它的宗主国里却有一位贵人对神使很好奇。

库马西的城主为了投其所好，便设下伏击，将马尔斯夫妇与他们的神使碎片都留了下来。

那位贵人正在赶来的途中，一旦他到达这里，马尔斯二人和神石碎片就要被作为礼物献出去。

但马尔斯根本不在乎这些。

自从被莫名其妙地召唤到这个荒凉的世界后，他唯一的寄托就是比他先到一会儿的索菲亚，四个月前又多了个叫玛格丽特的小姑娘。

他蹲到妻子的床前，轻轻地抚摸妻子姜黄色的头发。

索菲亚睁开眼睛，有些迷糊地问他：“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马尔斯摇了摇头：“对不起，亲爱的。”

听到这个回答，索菲亚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上帝啊，我们把玛格丽特丢在了地狱里。”眼泪从这个女人的手掌下大滴大滴地流了出来。

马尔斯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显得焦灼，他放慢语气缓缓地说：“听我说……亲爱的，你真的很美。你还记得那些蛮族是怎么说的吗，他们叫你玉米之神的后裔……我们的孩子，她的头发比你的还要美丽，还要闪亮。她一定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门外下起了雨，马尔斯望向雨中，仿佛在那里看到了女儿稚嫩的脸。

古济河边，人声鼎沸。

“我一定会活下去的！”黄牙站在船尾，拼命地向河岸挥手。

在那边，他心爱的女人，身材丰满到爆炸的面馆女老板园梅正泣不成声。

程峻嫌恶地看着这一切。自从听到自己也要加入远征小队，要与心爱的女老板短暂分离后，黄牙就一直处于一种奇怪而又让人尴尬地状态。

他又是留遗言，又是赠送遗产，甚至破天荒地跑到大街上表露心迹，仿佛明天就要死了一样。

好在女老板答应了他，结局倒不算坏，没让程峻这个上司把脸丢尽。

“再叫就把你丢进水里，这么远早就听不见了。”张长武在黄牙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搞得黄牙一阵龇牙咧嘴。

坐在一旁的子玉笑了起来，那银铃般的笑声，如花朵般绽放的笑脸，把张长武的视线牢牢地吸引住了。

在离船队最近的河岸上，一位身手敏捷的小姑娘和一条黄色的小土狗一直在追着船跑。站在最后一条船上的宋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有温柔的神色闪过。

程峻无奈地收回目光，怎么回事？明明是出征，怎么变成虐狗大会了？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身边只有张二甲和姬二两个憨蛋，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地，这两个名字里带二的都是类似的性格。

虽然失去了好兄弟，姬二脸上更多的却是兴奋，用他的话说，陈琪的死已经是事实了，给兄弟报仇才是对兄弟最好的祭奠。

张二甲则是一脸木然。

这只由五条船组成的远征小队共有21人，四匹马。其中包括五个在半路就会回去的船夫，三个车夫，程峻的全部班底7人，孔仲，还有5个国人军中的斥候。

这些斥候主要负责往回传递信息。至于刺探敌情，开辟道路，宋三一个人就足够了。

前往东山谷地的道路也是由宋三来规划的，简单地来说就是一半水路一半陆路。

理由很奇葩：风向。

古济河上的西风虽然便于帆船行驶，却也会把远征小队的气味吹向东山蛮的营地，如果一直在水面上行驶，等到了敌人的码头上百分之百会遭遇伏击。

虽然觉得有些以己度人的意思，程峻还是采纳了他的计划。虽然从战略上讲，小分队出击是一着险棋，但在具体战术上程峻却追求平稳。

他们带上了包括子玉坐骑在内的四匹马，三辆马车，其中一辆上装载了这些天生产的奢侈品，量不多，算是样品。

剩下的两辆上装的全是补给品。包括食物，饮水，燃料，还有衣物和工具。

原本的计划是刺探，骚扰东山蛮，随后冲关而过，前往库马西。用货物拉拢库马西后借兵杀个回马枪，与晚于他们出发的国人军步兵两面夹击，彻底歼灭东山蛮。

不得不说，这是个充满了浪漫的作战计划，但在程峻看来并不稀奇。

不过是缩小版的张骞出使西域罢了。

殷宋便是大汉，东山蛮便是匈奴，库马西则是大月氏。

只不过汉使走的是茫茫草原，程峻要穿越的则是涛涛大河与茫茫林海。

但在李自成掏出那块铁矿石时候，程峻心中的计划就随之改变了。

他不想再依靠库马西的力量了。

就像当年的汉朝也没指望上大月氏一样，程峻认为殷宋也肯定指望不上库马西。

他看了看尾船上持刀而立的宋三，又看看保养着弓弦的子玉。那种以力破巧的欲望开始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