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说不出话来，再仔细打量前方不远处的白衣男子。

“聂一心......”林辰有些不敢相信，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他们不是那种匡社稷于危难，扶大厦之将倾的大能之人吗......

“不管修为多高。”四颗獠牙洞穿了林辰的心思，“首先，他也是个人。”

“也对......”林辰默默的点点头，注视着与聂一心相谈甚欢的陆极雪，“很久没看到她这么有兴致了。”

“嗯？！”林辰忽而皱起了眉头，那边的陆极雪向后退出一步，身子有些起伏。林辰的气息在这三大强者面前根本无力施展，只能凭肉眼去推测一二。

只见陆极雪飞快的从袖袍中甩出一抹闪光，而后手握闪光刺向聂一心。

“叮！”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银色突然浮现，将将抵住陆极雪的攻击。

陆极雪手上是一枚匕首。

“林辰，快跑！”陆极雪转过头来大喊，脸上的面纱陡然脱落。

林辰还没反应过来，戏袍男子与无脸人相继冲刺上前。赵日天手中现出一枚暗黄的剑型吊坠，赫然是那大荒剑心。

聂一心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伸手点指，一抹银光倏忽间刺向无脸人。

“唰！”无脸人挥动袖袍，银光破碎。

破碎并不代表湮灭。

那一抹银光碎裂成十块，再次激射而出。

无脸人与戏袍男子不敢托大，双双挥动袖袍。

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变化万千，生生不息。

瞬息之间，整个通道布满了激射不停的银光，站在后方的林辰也不得不凝出心变鳞甲。

林辰只是凭借着身法不断闪烁腾挪，这银光可碰不得，脆生的像是琉璃一般，一碰即散，一触即发。

这期间，赵日天显得极为从容，身形一闪一灭，似乎空气般捉摸不透，任由银光透体而过。

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不到盏茶时间，整个通道里尽是银光闪烁，避无可避。

那边的聂一心仍然在和陆极雪说着什么，只是谁也听不见。

聂一心摇了摇头，手指一转，所有的银光尽皆飞回身前。而后，聂一心挥动手指，银光一抹接一抹互相拼接，三尺青锋赫然在手。

“飒！”林辰只感觉眼前一亮，剑锋已然抵在自己喉头，饶是戏袍男子与无脸人都未反应过来。

“小雪，跟我回去。”聂一心根本没有在意林辰，“我教你世上无双的剑术。”

陆极雪双眸冰冷，把那匕首横在自己雪白的咽喉处，“他在哪，我在哪。”

陆极雪的意思很明显，你若是存进一分，我必然存进一分。

“呼！”如烟似雾一般，无脸人出现在聂一心左侧，手里的长剑搭在聂一心肩头。

无脸人只敢把剑锋搭在聂一心肩头，因为再进一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聂一心双眸一转，看向无脸人，“你拿我的剑，指着我？”

无脸人手里赫然是那把漆黑成墨的王冕之剑，“放了他，这把剑还给你。”

聂一心摇摇头，“这把剑你是从卿剑门夺来的吧，它可是我送给卿可人的礼物，你没想过后果？”

“我做事，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后果。”无脸人面皮抽动，声线依然难分阴阳。

沉默，笼罩了整个通道。

“花魁。”聂一心的双眸转向戏袍男子，“你也不管管？”

戏袍男子面容依旧精致，“管不住。”

“哎......”聂一心叹了口气，手中的剑锋划向林辰的咽喉。

无脸人手腕一挑，向前刺去，可那王冕之剑不动分毫，“嘁！”

“啊！！！”那边的陆极雪忽而厉叫一声，手中的匕首猛然扎向喉头。

“飒！”又一道银光闪过，陆极雪的手腕已被聂一心制住，“何苦来哉！知道你并不是为了修为才想去异域，师父没说错吧。”

陆极雪不答话，仰着脖子，满脸泪痕。

林辰脑子一阵轰然，陆极雪并不是为了修为才想去异域？那她是为了什么？又为何想尽办法让自己赶紧带她进入异域......

“小崽子，你真的不明白吗？”四颗獠牙叹了口气，“她是想逃开这个世界罢了......或者......”

林辰低下头，“或者是找个让自己名正言顺死去的理由。”

四颗獠牙没再说话，只有自己明白，其实林辰不傻，他只是不愿意以恶意去推测任何事情。

“罢了罢了！”聂一心松开陆极雪的手腕，“连个徒儿也留不住，哎......”

聂一心走向洞口的方向，经过戏袍男子，经过无脸人，经过赵日天，而后来到林辰面前，“若果能保住我这徒儿，我欠你一个情。若果你保不住她，你欠我一条命。”

说完，聂一心便凌空踏步，朝着上方的洞口走去。

“咻！”无脸人朝着聂一心甩出手中的王冕之剑。

聂一心动动手指，王冕之剑却又打个弯儿，飞了回来，“留着使吧，至少比漂泊在外来得好，你也不算埋没了它。”

聂一心就这么消失了，消失在了洞口处。

通道中的空气再次沉寂。

良久，林辰捡起掉落在地的面纱，走至陆极雪面前。

陆极雪阴沉着的双眸依然闪亮，一拍手，打掉了林辰手中的面纱。

“哟！”赵日天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一把抄起面纱，“你不要了正好！拿来给哥哥遮遮丑！”

赵日天学着女人的动作，挽挽根本不存在的头发，翘起兰花指戴好了面纱。

“噗！”陆极雪破涕为笑，而后脸上一红，把那手中的匕首扎向赵日天。

赵日天屈指点在陆极雪的手腕上，夺过了匕首，“正好差把趁手的兵器，也一并送给哥哥了！”

这边正破涕为笑，那边的戏袍男子却开口道“守界人，今次可还要等？”

“不需要了。”赵日天厚颜无耻的收好了匕首，转向戏袍男子，“今晚我会让界灵相汇。”

“界灵？”林辰听不懂，“界灵是什么？”

“就是你看到的那两团白色气息。”赵日天并不想多做解释，踏步走向通道尽头的墙壁。

......

“要么去卿剑门歇息几日？”聂一心自言自语，走在大荒城的街道上。

“还是别去了，可人估计又要找我切磋......这女人一旦习武上瘾可比男人疯狂多了......”聂一心停住脚步，抬头一看，“到地方了。”

“啪！”聂一心有些粗暴的推开门，往里一踏，“怎么自己一个人喝上了！给我也摆上！”

聂一心推开的大门上有一副牌匾，上有四个大字，“黄泉客栈”。

“你怎么来了？”掌柜的脸色微红，是有些喝多了。

“我喝过这大陆上所有的酒，东西南北各有风味，唯独忘不了你这苦命酒。”聂一心取下腰间的白色长剑，放在桌上，而后很自然的坐下了。

掌柜的瞥了一眼桌上的长剑，为聂一心斟上一杯，道“你说人活一世为了什么？”

聂一心一口饮尽杯中酒，“这个问题自古以来就有，多少圣贤大能都没能找到答案，我可解不开。”

“为了钱财？为了女色？为了权利？”掌柜的根本不在意聂一心的话，“这些东西到头来也是带不走，何苦呢？生而为人，莫非就是为了作践自己？”

“也不尽然。”聂一心开始自斟自酌，喝的极快，“各处的风景不一样，都得看看才好。”

“可我不觉得这天元大陆有什么可看的！”掌柜的用力拍打着桌子，聂一心赶紧护住酒杯与酒壶，“虚假，都是虚假！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那么好的景象......”

“这是必然的。”聂一心冷眼相看，“任何统治的终点都是一样，异域不就是这么灭亡的吗？你从那边过来的，还想不通这些？”

林辰若听见两人的对话，绝对又要惊掉下巴。

“想回去吗？”聂一心倒光了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酒，“那边应该可以重新开始了。”

掌柜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拿不定主意啊，回去该怎么面对......”

“我说的是重新开始，谁让你回老地方了！”聂一心把酒杯倒扣在桌上，“回去看看吧，这许多年了，你也没找到答案，兴许答案就在问题里呢。”

掌柜的泪流满面，不知为何。

聂一心也是瘫软在椅背上，“世人只道长生好，长生到头事无了。事无了时恨长生，悔恨当时不终了。”

“双月之下红河岸，红河岸边有黛山。山中一日十年许，许得长生轻岁月。”掌柜的哈哈大笑，笑的泪流满面。

而后，掌柜的双手紧握，一道灰白色气息透体而出。

聂一心轻笑，呆望屋顶，“许久没有看见黛山双月了。”

屋顶之外，高空之上，两轮红月高高挂起。

“轰隆隆......”大荒城忽而震颤起来，两团白色的气息从大荒城两端滋生而出。很快的，两团气息飞快的移动起来，它们的目标不再是大荒城的正中——大荒殿，而是......黄泉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