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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子:青梅引》第二章 交锋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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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而立的大将军舒庆,大马金刀地坐在位置上,转头面向梅兮颜,说道:“国主,右相刚得知越国攻打铁壁城时便与我讨论过应对之策,从未曾想过要放弃铁壁关。”

舒庆是舒里安的长子,并未立下什么赫赫战功,但当年那些声名威赫的大将军们死的死,老的老,枢国近二十年又没有过大战,只是在每年武校会选拔得头筹,所以被舒里安完全不避嫌地慢慢提拔上来。若不是禁卫军统领骆毅身子骨还硬朗,舒里安早已让他顶替了骆毅,如今已是做了四年大将军。

“既如此,舒大将军可有什么对策?”梅兮颜压下对舒庆无礼的怒火,仍旧波澜不惊地问道。

“我认为,越国此次挑衅纯属试探,想知道我们在经受了风灾之后的实力减损情况,所以才派出了第一战将屠一骨及四万五千军。屠一骨这些年一直小战不断,经验太过老道,若是要和屠一骨硬拼,即便胜了,也是劳民伤财,使得民生更加雪上加霜;若是败了,只会让越国尝到甜头,占据铁壁关一路向东向南推进,那时必然是全国血战,生灵涂炭。”

“所以舒大将军到底有什么对策?”梅兮颜追问。

“不战。”舒庆故作老道地铿锵着吐出两个字。

“何意?”

“铁壁关乃是朔北雄关,只要让申云继续守住一线河,确保屠一骨无法过河,便无法开战。耗时越长,越军消耗越大,无法持久,便只能撤退。即便他们一直耗下去,等到来年开春,一线河解冻,从铁壁山下来的雪水汹涌奔腾,他们想过河也过不来了。如此一来,我们不会暴露任何实力,却耗尽他们的粮草,不战自胜。”

梅兮颜的目光从舒庆脸上移到舒里安脸上,再扫过泰岳和林复,顿了顿,才问道:“三位也是同样的想法么?”

泰岳和舒里安轻轻颔首,林复回了一声“正是”。

梅兮颜握拳的左手松开又握紧,再松开再握紧。

舒庆所说听起来合情合理,既保存了枢国国力,又替百姓的切身利益着想,确是目前最好的应对之策。然而,这只是对下面在坐的四个人乃至大部分廷臣而言最好的对策,而对于梅兮颜来说,却糟糕至极。

这些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不给她任何资源,让她在王位上庸碌无为。铁壁关保住,是他们的功劳;铁壁关失守,是她的无能和懦弱。更甚者,他们该是期盼铁壁关失守的。

女子治国不是枢国第一例,但她却特殊。

母亲生她时难产而死,从她出生便有流言说她身份可疑,不是老国主罗赞亲生。八岁便被罗赞送到莽林去锻炼,若不是罗赞自知性命无多,她恐怕不会有机会出现在群臣面前,更不会继位成王。而她原本的名字也可能随着她在黑暗之中渐渐暗淡、无人问津。

如今她被罗赞推到了国人面前,却仍旧不得群臣拥戴,暗中叫她丑罗敷、罗敷女的大有人在。所以她始终不愿使用她的原名罗夕,而一直沿用她从母姓给自己起的名字,梅兮颜。

面对这些在暗中蠢蠢欲动想要推翻她另立新主的重臣,她需要尽快拿出使人信服的手段来降伏这些或是旁观、或是居心叵测的臣子们。还要小心翼翼不能太过激进,免得被这些把荒废的武斗精神都转移到文斗上去的重臣们抓住把柄,抢夺她的权力。虽然她现在的境地已然是高高在上,脚下却空空如也。

脑海中思绪万千,电光石火间闪过太多,却容不得她继续沉默下去,于是开口说道:“四位都是我枢国的重臣,左右相更是老臣,怎么连我枢国的传统都忘了。我枢国不主动攻击他国,但遇到他国挑衅,不畏战、不避战。若是屠一骨只是试探不强攻铁壁关自是无碍。若是强攻,只申云一城将士,怎么守得住?”

“国主忘了,还有朔州守将大将军康棣。”泰岳沉稳地说道。

“如此岂非还需准备粮草与兵马么?”梅兮颜逮到漏洞,问道。

“回国主,臣正在调配五千战马与饲料,只需十日左右便可出发,送往朔州。”林复好整以暇地回答。

“要多久才能到达朔州?”

“为保持战马状态,最快也需半月时间。”林复是泰岳的内室侄子,掌管战马饲料等,有这位姑丈撑腰,知道势单力孤的梅兮颜不敢拿他们如何,态度便有少许强硬。

“若是屠一骨有心,只怕已经攻破了铁壁关了。”梅兮颜怒火中烧、心中冷哼,口中却轻叹,略略流露出一点焦虑。

“十九年前,便是康棣与申岳亭联手击败了屠一骨,康棣宝刀不老,绝不会失手的。”泰岳道。

他的声音总是像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样,梅兮颜特别厌恶。时刻想把康棣拉出来,但康棣与申岳亭之后因铁壁城生了嫌隙,她继位后对她的态度又不冷不热,让她摸不清脉路。

“哎,左相忘了,还有四名鬼骑决死一战,才保住了铁壁关呢。”舒里安提醒道,伸手端起旁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又放下。翘起的小指上指甲有三分长,也让梅兮颜十分厌恶。

“呀,忘了这四位功臣,罪过罪过。”泰岳哀哀叹道。

“只是当年的鬼骑已经不复存在了。”舒庆竟接口道。

梅兮颜这才明白,这两个老家伙没有叫上文武群臣直接廷议,而是拉着各自的关系单独来见她,又推三阻四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为了引出鬼骑,逼她派出鬼骑上战场而已。

鬼骑是枢国国主最亲密的亲侍卫队侍卫,均是通过及其严格和残酷的训练培养出来的屠杀者。向来是一人一马组合,戴一副画着古怪图案的面甲,行动隐蔽而迅速,如同鬼魅,任何一个都有以一当百、当千的能力。这些人神出鬼没,不止对国主进行保护,更对群臣有莫大的威慑。

若说梅兮颜现在身边还有什么人可以倚靠,那么就是这些鬼骑侍卫了。他们四人的目的就是要把她最后的一层保护也剥离出去,之后,便可以随心所欲地对付她。

这事若是拿到廷议上去议论,叵测的居心不止会引来一群早有此心的附庸,还会引起一些摇摆不定的廷臣的反感,反倒不如在这小侧殿里说说。

然而,这一招却与她不谋而合。他们想要剪去她的左膀右臂置她于死地,她更要这些左膀右臂和她一起再打出一片天地。

“右相倒是提醒我了。原本我初为国主,也该尽我的能力去保护我的国民,如今南方灾后重建已是所费不赀,倒是真不该鲁莽下旨,要求两位丞相再去耗费府库所存,便由我率亲侍卫队亲征,去会一会屠一骨吧。”

梅兮颜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一口一个“我的”,暗暗强调所属,再去打量四人的表情,每个人的脸都跟泥塑一般。直到她说出亲征,舒庆才显得略微有些不安。毕竟只有他是武将,又是大将军之职,放任国主出征,面子上总有些过不去。

果不其然,舒庆开口道:“国主只需派亲侍卫队出征掠阵即可,不必以身犯险。”

“不可!这是我继位后的第一战,自然要亲力亲为,做好表率。”梅兮颜立刻表态道,“毕竟在莽林呆了十多年呢,虽然差点丢了小命,到底还是活下来了,总归不能让群臣瞧扁了。”

说完,抬起左手摸了摸左眼角,稍微讪讪地笑了笑。

“若国主执意亲征,舒庆,从你营中调出一千军护从。”舒里安吩咐道。

“是。且请国主暂等三日,我马上去调兵进枢钥。”舒庆道。

“唉——”梅兮颜自信满满地打断他的话,说道:“鬼骑什么时候要护从,鬼骑原本就是我的扈从。”转头又对程铁鞍道:“程侍卫,今日就出发,收拾收拾就走。”

“国主,快到年底了,各项事务繁多,总要先处置了重要的再出发吧。”泰岳道。

“不是有几位在么,我只当是在莽林打猎,快去快回,总赶得上新年。”

泰岳佯装仍要劝阻,但梅兮颜已经起身,一边摆手离开一边说道:“这段时间还请几位多费些心神。”

四人见状,互看一眼,便也默默地退出启枢殿,分道而行。

坐上车辇后,舒庆轻蔑地说道:“没有脑子的牝物,倒是自大得紧。”

“能从莽林活着回来,总有些本事。但上万人的战争又岂是一个莽林的几个鬼骑所能比的,且看她出些什么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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