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靠坐在床边，拗不过梁和，只好与姑娘讲些有的没的。琥珀也是担心梁和，算来梁和不小了，过几年就要嫁人了，什么都不懂，以后可怎么活。

毕竟是从小跟到大的姑娘，这样静谧的夜里，琥珀脑子一昏，就与梁和说了好多不该说的话。

琥珀轻声道，“姑娘，大奶奶礼法正统，会有今日局面，无非是她立足不稳，给了二奶奶可乘之机。”

“不论过往，不论对错，如今看着是均势，二奶奶咄咄逼人，大奶奶不甘示弱，可不甘之前，其实已经是势弱了。”

“不然，”琥珀似乎是笑了一下，“大爷嫡长承重，大奶奶世家出身，如何就落到了要与一个庶族出身的庶子媳妇一争高下的地步。”

“大奶奶有多少凭依不必说，二奶奶有什么呢。”

琥珀声音轻轻缓缓地，梁和不自觉就听进去了。

“姑娘，大奶奶活的面子，二奶奶活的才是里子。当二奶奶有了足够的里子，就有了足够的底气，人有了底气，总是想争一争面子的。”

“家世上，看着是世家庶族，可姑娘也知道，真论出身，二奶奶不比大奶奶差。”

“情分上，二奶奶与二爷琴瑟相和，与夫人也并无龌龊，多年朝夕相对，二奶奶那样伶俐的人，真心相对，与夫人总是处了些情分出来的。”

琥珀心里叹了口气，也是大奶奶命不好，老夫人太冷情了。

“礼法上，”琥珀顿了一下，“姑娘，这是大奶奶最看重的，也是大奶奶心里最大的依仗，原本万无一失的。”

“可姑娘啊，一家人相处，走到礼法，这就已经是最后一步了。到了只能靠礼法的时候，谁都能看出来，你其实已经无所依靠。在内宅，礼法是最靠得住，也最靠不住的东西了。”

“二奶奶敢与大奶奶争锋，因为二奶奶膝下，有长孙啊。”

“二奶奶聪明人，凡事不过火，进退自如。大奶奶惶恐，是因为大奶奶明白，无论如何，她不可能彻底压住二奶奶了。”

“礼法上，二奶奶也有了长孙。”

梁和这才把原来懵懵懂懂的道理串成串，连起来，明白为何会有今日局面。

琥珀才开始回答梁和的问题。似乎是觉得刚刚说得太多了，琥珀接下来更多的是点到为止匆匆而过。梁和也没在意，毕竟之前那些就够她反应反应的了，她在这上面不是一般的迟钝。

“姑娘，夫人不帮着少夫人，府里下人就不知道夫人是少奶奶的靠山了么？相反，一旦夫人出手了，就证明少奶奶一个人已经扛不住了，那才是真的要被人踩在头上了。”

“夫人为什么要帮着大奶奶呢。不是情分，而是为了家宅安宁，长幼有序。可夫人伸手的同时，不正是表明了家宅已然不宁，长幼几近失序。”

“到那时，才是连最后的遮掩都没有了。”

梁和懵懵的，“可是二哥……大哥……”

琥珀无声叹息，“姑娘，二爷永远比不上大爷，不代表二奶奶赶不上大奶奶啊。二奶奶有长孙，大奶奶有什么呢？”

梁和忽然发现，原来大嫂什么都没有。

真到了无法周旋的时候，二嫂有儿子保命，有二哥会尽力为她周全，甚至三哥大概也会帮一把的，二哥三哥之间的那种一体感，是梁纪与梁绍之间没有也不会有的，不完全因为嫡庶，也有年龄上的原因。

琥珀看梁和皱眉，宽慰她道，“姑娘也不必忧心，说到底还是要看公爷有多看重小少爷。”

“这府里，公爷是天，大爷，夫人，乃至老太太，都要顾及公爷的想法。”

梁和明白琥珀的意思，如果父亲在意这个长孙，无论是大哥，母亲，还是祖母，都不会为了大嫂硬抗父亲的。换一个长媳宗妇不易，但给长孙换个阿娘也不容易，何况二哥也许会为二嫂拼尽全力的。

梁和以前真没感受到二哥与二嫂情深至此。准确说梁和这辈子到现在就没见过什么真爱不悔，大多都是在过日子，酸甜苦辣，冷暖忧乐。

琥珀最后还是拉回来，“姑娘放宽心，说这些只是让姑娘听个新奇罢了，夫人不会让事情到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步的。”

梁和心里明镜，阿娘才丢不起那么大的脸呢。

琥珀轻轻哄她，“晚了，姑娘别想了，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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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和与梁绍略微疏远以后就习惯喂那只叫小五的蠢鹦鹉了。这两件事看上去是没什么联系，但梁和确实在梁绍淡出她的生活以后开始在意小五了。

可能是直到离开，才发现生活里能留下的痕迹其实太少，像容昀，梁和已经很少再想起他了。

那些精巧的小物件，都被锁进小箱子里了，看不到，也就不想。

其实喂多了，就觉得小五这笨鸟也没那么烦，而且也是有光环的，毕竟是当今养过的鸟啊。

临川郡王才没养过这鹦鹉。

宋承徵只在命人把鹦鹉拿给梁胥时看了一眼，高贵冷艳的郡王当时还被这鸟的傻气给弄蒙了一瞬。

不过时移世易，郡王登基践祚，举凡沾点边儿的东西都水涨船高，身价倍增，连梁和看这鸟都能看出点不同来，更别说琥珀她们了。

总之苦尽甘来的小五过上了几年好日子，而从梁和开始亲自喂它以后，小五被侍候得越发精心，于是这傻鸟毛更亮了，叫得更欢了，也更肥了。

其实小五那破嗓子听多了也就不觉得烦了，从猫咪到傻鸟，梁和自觉审美堕落的有点快，尤其小五现在已经胖的扑腾翅膀都费劲，在梁和眼里颇有些不忍直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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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最近不像梁和以为的为大嫂二嫂间的事烦心，张氏另有要事。

梁和梁绍已经十二了，张氏要给梁和相看人家，还有给梁绍挑挑姑娘。这可是大事，张氏还觉得已经迟了呢。

建康多少少年郎，好姑娘，先到先得，晚了就只能挑别人剩下的了，那可不行。

张氏之前给梁纪择妻的时候没能发挥出十成功力，这回都用在了梁和梁绍身上。

于是梁和发现，最近阿娘总是叫上她一起出门。

梁和略宅，对出门就比较敏感。自己掐指一算，这月余来出门见了多少次人，林林总总，梁和反应一下就明白过来，阿娘，这是在领着她见人啊，给她找婆家啊。

梁和有点囧，毕竟她才十二，还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呢。虽然梁和心里也明白这年头十三就可以嫁人了，但还是懵了一下。

梁和对那些夫人看白菜一样看自己的眼光没什么感想，梁和觉得自己以后要是有了儿子，挑媳妇的时候一定只会更挑剔的。

梁和在意的是是一直悬在心上却被她刻意忽略的事，郡王，玉佩，梁淑妃。

到了现在，梁和其实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说她笨也好，没主意也好，没勇气也好，梁和就是没想出什么法子能确保她不成为什么梁淑妃。说回来，梁和自己都不确定她真的会成为梁淑妃吗？

文案里怎么说来着，废了太子废皇后，呵呵。

梁和已经不是没穿时候的菜鸟了，这些年在大梁，梁和感受最深的就是大梁的嫡长承业。

大约是受世家风气影响较深的缘故，大梁立国至今不到百年，当今是第六个皇帝，前面五个全是嫡长子。而大梁到现在就没有一个被废掉的皇后，先帝当年与先皇后失和，闹得朝野尽知，赔上了一个皇长子，到最后也只是皇后自己闭宫，幽居长秋，后来病逝，也是依礼落葬。

梁和早知道那文案是地狱模式，像自己这么呆的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达成这种成就，假的吧。

而且，淑妃，所以自己要先成为郡王的侧妃……有问题啊。

梁和不觉得哪个郡王能让自己做侧室，太子都不行啊。

她梁和，定国公独女，嫡出，正经嫁个郡王也是够的，要是她做了侧室，郡王妃得是谁才能压住身份这么高的侧妃啊。

生活沙雕以后，又处处充满了bug，梁和对这不讲道理的世界已经不抱希望了，爱咋咋，姑娘不管了。梁和有点自暴自弃，还有点热血上头，梁和忘了自己现在正是快上初中二年级的年纪。

走一步算一步吧，淑妃其实也不是很坏，起码可以关门过日子了，不必考虑亲戚妯娌，梁和是真被她大嫂二嫂不见刀光剑影的暗战吓到了。

梁和想，要是以后自己嫁人也要琢磨这些，天，她就是给人送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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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和这会儿正在秦淮河畔，看一场女追男的表白。

一叶轻舟，一人独立，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梁和原本没想在河边看着的，毕竟另一边是宋谌章，容昀为首的太学生也出来看热闹了。

但梁和也不好借故离开，她近日才新交好的一个姑娘把她拉住了，上京贵女谢锦年。

谢锦年拉着梁和咬耳朵，与梁和嘀咕说今日的男主角是她哥哥呢，梁和说什么也不好就丢下谢锦年一个人离开。

再说……知道男主是谢怀瑾后，梁和也舍不得走了。自从回京，梁和又重新想起了谢怀瑾的美貌，而且，多难得啊，一国公主对少年名臣，缱绻温柔诉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