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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未迟月向晚》第四十章 重逢少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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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尽管在这儿将养着,不是小的信口开河,这地方,一般人是不敢进来的。”

迟羽接过说话之人递来的茶,微笑道:“那真是麻烦兄弟了。”

说话之人是个高壮的男子,虽说留了一脸的络腮胡,但眉目间还是隐隐能看出年轻的痕迹。

“二位可是拿着木兰令来的。小的进木兰会三年了,可至今都没见过沈舵主……见见这木兰令,也算了了一桩心愿嘛。”那青年搓了搓手,嘿嘿笑道。

迟羽沉吟片刻,道:“只是在此处淹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万一再连累了你们木兰会……”他没有再说下去,心头一片烦乱。

那青年拍着胸脯,豪气道:“我们木兰会可是江湖上第一大帮会,一般人怎么敢得罪我们的贵客?少侠放心吧。”

迟羽敷衍着应了一声。半晌,他突然道:“小兄弟,可否帮我发一封信到你们总舵?”

迟羽与容晚在木兰会住了大约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他们一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又过了几日,迟羽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事情就是这样的。”迟羽深吸一口气,道。他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除了容晚身份之外,都大略的复述了一下。每一次回想那夜白葛剑庄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胜似千刀万剐的折磨。

陆少旸眉头深锁。半晌,才道:“真没想到,堂堂白葛剑庄,名门正派,竟纵容子女做出这般禽兽不如的事情。还有那楚临风,枉为一派长老……这些江湖上所谓的名门正派,怎的都是如此的下作!”

“陆大哥,事已至此,我也不必瞒你了。小弟我师承浮虚门,乃是浮虚门大弟子。此番……是想带她回到门派之中,请师父为她治疗……”迟羽道,“只是从此处到我浮虚,哪怕日夜兼程,也要走上大半个月。且不说那挨千刀的乌龟孙子王八蛋楚临风会不会不要脸地偷袭,就光是她的状态……怕是,也经不起那样的长途颠簸。”

陆少旸点点头,双眉依旧不展。

迟羽继续道:“现下她那样子,我也没个人能商量此事。陆大哥,你有何高见?”

“容姑娘的脸……伤得很重吗?”陆少旸沉默了片刻,压低声音道。

迟羽默然。半晌,方抬起手,虚虚比划了一下:“寸把长……这可是在脸上,在一个漂亮姑娘的脸上。”

“我有一位朋友颇通医理,只是他性情古怪,不知肯不肯施以援手,”陆少旸思忖片刻后说道,“此人避世而居,但是住所离此处不远,左右无事,不如带容姑娘去看看。<>”

江湖险恶迟羽是见多了的,尤其是这段时间,他几乎不敢相信任何人。但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死马当活马医了。“那么,有劳陆大哥了。”他拱手道。

陆少旸挥了挥手,道:“陆某的命都是二位救的,这等举手之劳,还说什么劳不劳的?”顿了顿,又道:“迟少侠可介意陆某与容姑娘谈谈?”

迟羽苦笑,他哪里有什么权利介不介意。“陆大哥说笑了,”迟羽道,“肉丸就在里面,只是她现在……陆大哥自便吧。”

陆少旸进去时,容晚正靠在窗边发呆。听见有人进来,她也没什么反应。

“容姑娘。”陆少旸反手带上门,试探着唤了一声。他有些心酸:这才多久没见,容晚身上原本满满的朝气此刻竟只剩下稀薄的一缕了。

容晚木然地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她的这半张脸尚是完好的,可面色却是金纸似的惨淡。“陆大哥。”她嘎哑着嗓子开口,声音极度难听。

陆少旸只呆呆地站着,刚进门时他想好的所有说辞,竟是忘得一丝不剩了。半晌,他才慢慢踱到桌边坐下,道:“容姑娘,好久不见,你……你好吗。”

北方凛冽,倒灌进窗。容晚的发丝被吹得散乱,像一面撕碎的旌旗。她迎着风,似笑非笑道:“好得很。”

“天寒地冻,容姑娘不怕冷吗?”陆少旸勉强挤出笑容,道。他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又道:“过来坐坐可好?”

容晚仿佛没听见,仍迎风坐在窗口。她不想看见任何人,因为每一样富于生命的东西,都会让她觉得自己生不如死。

“容晚,你想死吗?”陆少旸突然站了起来,中气十足道。

容晚听了这话果真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她缓缓转过头来盯着陆少旸,半晌,才用她破锣似的音色道:“我不知道。”

“什么叫你不知道?”陆少旸寸步不让,上前了几步,道:“若是想死,你就该早些死,当初在郦州我就该让你被那卖包子的一棍子打死。若是当时的我能够预知如今的你是这般不惜命,那纵使重来千次万次,我也断断不会救你半回!”

这番话吼得容晚心里发冷,过了好久,她终于从窗边转过身来,走向了陆少旸。“陆大哥,此番你要我为什么而活?”她将自己丑陋怪异的伤脸朝向陆少旸,淡淡道,“我的命是陆大哥给的,陆大哥倘若想要,自然可以随时取走。”

陆少旸看着容晚的脸,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涩苦楚,他突然很佩服迟羽,竟然可以强打着精神,作出乐观而积极的样子那么久。<>“你若还知道这条命是我给的,就该知道,你不能死,你要好好活着。”陆少旸一字一句道。

“天地之大,何处可容容晚?”容晚笑容惨淡,道。

“若你此刻便死,你要在乎你的人如何自处?”陆少旸高声叱道。

“何来在乎我之人?这世人谁不憎我叛我,恨我厌我?”容晚道。

陆少旸咬着牙,半晌,才道:“你这句话,我就是替迟羽立时杀了你,也不为过!”

听见迟羽二字,容晚微微有些发怔。“我是不祥的,和我在一起,只会将他一并拖下泥潭。他尚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该与他纠缠。”

“他对你的心意你不是不明白,你若死了,他岂能独活?”陆少旸毫不留情地喝道:“你知道你容晚现在像什么样子吗?你以为你废掉的只是一张脸,一副嗓子?我陆少旸还就告诉你,你整个人都已完完全全的废掉了!当初那个善良而知感恩的容晚呢?一道伤口就足以让她死得面目全非吗?多年前我只不过为你解了一次围,你却记了这么久,甚至救了我的命。而现在,迟羽多少次将你从鬼门关前拉回来,你却又说出这种话来?这样窝囊冷血的容晚,我陆少旸虽然是贼,却也不想相与!你走吧。”

容晚将这番话完完全全听了进去,少顷,她的眼眶终于泛起了暗暗的红色。她自言自语道:“走?走去哪里?”

“若有一把剑,你是会拿它抹了自己的脖子,还是拿它杀了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为自己报仇?”陆少旸见自己的话似乎起了作用,连忙趁热打铁道。

“报仇……”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容晚梦呓般喃喃道。

陆少旸上前几步,目光紧紧盯着容晚,道:“治好你的伤,然后去报仇,切莫让亲者痛,仇者快。”

“还能治得好吗……”容晚颤抖着抬起手覆上脸上的伤口,道。

“当然能,只要你答应我,从现在开始,振作……为了报仇……”陆少旸继续循循善诱。

容晚愣了片刻,终于“哇”地一声哭号出来。这一场痛哭积压了太久,可无论是屋里的陆少旸,还是屋外的迟羽,他们都知道,这场大哭之后,容晚将会彻彻底底地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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