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年，大元国都，长安主街上。

现在是三月初七，虽然天色昏暗，寒风凛冽。但街上人头走动，车水马龙，叫卖声响络绎不绝，当真是“宝马雕车香满路”。端是喧嚣无比，好不热闹。

这长安主街位于国都内五条主街的中间处，在街头处，就可见到威严的皇宫大门，而延寿街、永福街和同乐街、兴德街分别并列于长安街的左边和右边。就像多了两笔的“川”字一样。虽然同为主街，可要说这最大、最热闹的，非长安街莫属。

而长安街的背街，永福街的正街处，便是严国舅的府邸。比起长安街上的热闹，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严国舅名为严嵩，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兄长，又有军功在身，官职为正二品军侯，且皇后还育有一子一女，功德有佳，深得皇上宠爱。这严家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可谓是权势显赫富贵至极，无人能比。

可是严嵩心思精明，也知晓功高震主，所有早就辞去官职，不问朝事，时常在江湖行走游历，为人通达，逍遥自在，这“二品军候，严府国舅”的美名，在京城和江湖上，都留下了几分。

严嵩性子如此，故严府也一向清净。

只是今日，这国舅内府清净之外，多了一分肃穆。

……

一黑袍人从严府后门入，穿过回廊，走过正院，行至后院一处客房内。

一老者推开门，将之迎了进去，自己便退了出来，房门紧闭。

室内袅袅熏烟，还烧起了炭火。

而严侯爷便在房内，与那黑袍人席地对坐。

……

“绿兰姑娘，这时候来传信，是否宫内情形发生了变化啊？”

略带磁性的懒散声音传来，问话的人正是严嵩。他淡淡的问道，说话间还泯了口茶，不急不躁，脸上也依旧是十年不变、古井无波的平淡。

这绿兰姑娘算是有点名气，她是当今皇后娘娘的贴身奴婢，虽是奴婢，可是娘娘待她极好，娘娘还未入宫前她就一直陪伴在其身旁，中间往来有需要互通的，也是这绿兰姑娘亲自传达，从未出过乱子，也是有些本事，只是不知今日为何要遮面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听得问话，那黑袍人慢地摘下黑纱斗篷，露出秀气乖巧的面容，正是绿兰，她伏地搭手行礼过后，才张开樱桃小嘴，恭敬地回严嵩的问话。

“回侯爷，娘娘命奴婢前来知会一声，事情并未发生变化，只是，前几日皇上在坤宁宫小憩的时候，突兀的说了些胡话，娘娘觉得不安，想问侯爷，计划可否提前些时日？”

“当”的一声，听着这话，严嵩立马放下茶杯，眉毛微皱，细想了想，方才回道：“不用。”

顿了顿，严候爷又起身站了起来，负手而立，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犹然而出，眼里闪过严厉，语气中显得威仪，不满的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稳，娘娘掌管后宫多年，怎的这般心急，到时候又怎能成事？也就还有两天，要是这时候出了岔子，有多少人等着要看她笑话！哼！”

冷哼一声，严侯爷这才重新落座，脸上也恢复了平易近人的模样。

严候瞬间的威仪，让对面姑娘有些惶恐。

绿兰连忙伏在地上，急声道：“侯爷恕罪，娘娘这一年多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那日陛下又重提此事，所有…所有…”。话到最后，绿兰的语气越发的小，似乎也是觉得此事不妥，有些愚蠢，故而未敢争辩。

“起来吧。”扫视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宫女，侯爷平静的道：“你叫她尚且安心，两日后，计划不变，去吧。”

“是，奴婢告退。”莲步挪移，绿兰向门口行去，脚步声逐渐远去，这熏香袅袅的屋内，顿时又沉寂了下来…

“唉”

半响，侯爷才轻叹了口气，用手扶着额头，眉宇间透着疲惫，似乎是在为什么事烦心，看来，这威名远扬的国舅爷也不像人都是说的那样，无忧无虑，轻松自在。

咚咚咚！

门外突的传来敲门声。

“进来。”说话的同时，严嵩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疲软之色，再次回到古井不波的状态。

门推开，敲门的正是先前那名老者。

老者名叫贺老，生在严家，是从小伺候严嵩的仆人，严嵩在哪他就在哪，就算是严候爷还在行军征战之时，贺老也是跟随其左右，一荣俱荣一陨俱陨，故深得严嵩信赖。

可即便是他，严候爷也不愿卸下最后的戒心。

“还有何事？”

咽下一口茶，严嵩方才抬起头，又仿佛记起了什么，眸子一闪，不等贺老答话，又开口道：“是不是那边有消息了？”

躬身行礼后，何老那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笑容，微微点头，回道：“回侯爷，刚刚得到消息，一切都如你所料。从透露消息出去，到皇上下密旨，不到五日，东厂提督就出了京，行到了宪州，到了宪州，提督姬无命立马开展了调查，据我们的人传来消息，姬无命现在已经查到了部分证据，几个隐藏颇深的人也被他察觉了出来，但还没有动手。”说到此处，贺老脸上抹上了一缕担忧，顿了顿，又开口道：“侯爷，这姬无命的调查速度实在是出人意料，会不会误了侯爷的事？老奴也不敢擅作主张，你看…”

说罢，贺老便站在一旁，静候严嵩裁决。

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茶桌，严嵩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却又掩饰得极好，漫不经心，自顾自的说道：“当初抛下鱼饵，我就知道此人是个麻烦，这案子牵连三州五府，涉案人数更是牵连甚广，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有了眉目。”

闻言，贺老上前一步，轻声道“那要不要……？”说罢，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欲为何，一看便知。

“不用。”

微摇了摇头，严嵩冷哼一声，道：“虽然，这令本候有些意外，但他在京城更是麻烦。你吩咐下去，要是姬无命追查得太紧，就派人去动些手脚，实在不行，死个把人也是正常的，做干净些，别留下尾巴，懂吗？”。姬无命的能力，严嵩是知道的，可是还是低估了些，东厂的手段甚是阴险毒辣，深不见底，一个月前，就是因为担心东厂坏事，才设计把姬无命调离开来，可是如今看来，这姬无命还真是……

“是，侯爷，老奴明白，您请放心。”贺老跟随严候多年，能力自然不用多说，每次都非常妥当。

只是这次……计划繁杂多变，细枝末节方方面面，都要异常小心，一不注意，上百人头都要落地。成功还好，若是失败，这名门世家的严候府，怕是就要“呵呵”了……

想了想，严候觉得头是越发的疼了。

沉思片刻，严嵩还是忍不住再次提醒道：“贺老，这姬无命不是寻常人士，一定要加倍小心，脏水一定要泼得干净，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就算是自己人…可懂…！”

闻言，饶是跟了侯爷多年，贺老的背心上，还是冒了一层冷汗。

把思绪收在心底，贺老躬了下身，“是，侯爷，老奴明白。”

“明白就好，还有其它什么事么？”许是觉得累了，严候的话语间透之一丝疲惫。

“侯爷，按照您的吩咐，礼部尚书和户部尚书那边，我们都派了人盯着，保证到时候不会出现侯爷不想看见的人。…嗯~，刑部尚书那边，也和他打了招呼了，今晚就会过来。”

组织了下语言，贺老继续说道：“还有，支持大皇子的那些官员，老奴也早已亲自都去拜访了一遍，绝对不会耽误侯爷的事，您交给老奴的那封信，也是我当面交到了东厂副提督姬无邪的手里，方才离去的。暂时，就是这些。”

“嗯，很好。”贺老做事干练，条理清楚，让严候省心不少，非常满意。

侯爷满意，贺老也是松了口气，见严侯爷不在说话，贺老道：“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拱手行礼之后，就从门口行去。

房门关上，严嵩沉默。

外头天色渐暗，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