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有人轻轻推她，见她没反应，锲而不舍的推她，力道越来越大。

她只能睁开眼，太阳穴还在一鼓一鼓的跳，脑袋发胀，迷糊了一会才看到一个姑娘半蹲在她面前盯着她。

对方见她清醒，小声问她：“姑娘，你没事吧。”

小蛮坐起来，手脚无力又要往后仰，那姑娘连忙扶住她。她抓住对方的手臂稳住身子，才发现不对劲。

这应该是一间地牢，只有牢门外点了一盏油灯，落下一小片昏黄的光亮，大半个地牢都隐在暗处。小蛮就在靠墙角的地方，隐约可以看见面前的姑娘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这是哪里？”小蛮开口发现声音沙哑，“你是谁？”

“我叫肖茹，是昆仑剑的弟子，英雄宴上我们同一桌。”肖茹说得很轻很快。小蛮记起眼前这个肖茹就是席上一直问她问题的那个姑娘。

“我醒来就在这个地牢里。”肖茹停了一下，继续说，“应该有一两个时辰，这里看不到外面的光线，我自己估摸的时间。醒来后就发现姑娘和其他宴上的人也在这个地牢里。”

还有其他人？小蛮四处看了看，现下眼睛已经适应黑暗，能看到这个地牢很大，黑暗处隐约躺着一些人。

一边肖茹还在说：“我想应该是有人在宴席的酒菜里下毒，把我们囚在这里。”

“姑娘……”肖茹想到什么，正要说，被小蛮打断：“叫我小蛮吧。”

肖茹从善如流：“小蛮，你试试运一运功。”

小蛮听了，试着控制酸软无力的四肢运功，发现真气只到巨阙穴就下不去，像出口被堵住，真气根本无法在体内流转。她试图冲破，只觉四肢百骸胀得难受。

她惊骇的看了一眼肖茹，对方点头：“我也没法运功，不知道什么原因。”

下一刻，小蛮发现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她很饿，很饿很饿，胃里后知后觉的烧起来。她皱着脸问：“这里有吃的吗？”

肖茹摇摇头：“没有，也没有人来。”

小蛮问她：“你不饿吗？”

“有点，可以忍受。从饥饿感来看，我们应该在这里至少呆了一天一夜。”

才一天一夜？她感觉得有两天两夜没吃饭了吧。她还在长身体啊，要杀要剐不论，也得喂饱了再上路啊。小蛮怨念的想，然后指了指地上躺的那些人：“他们都是谁？他们都还没醒吗？还是……死了？”说到这，小蛮才觉得害怕起来。

“我查看过，这里加上你和我，总共十八人。除了酒宴上和我们同席的人，还有其他的应该也是参加酒宴的人。”肖茹顿了顿，又说，“这里我醒的最早，其他人应该还昏迷着，”

十八人？竟然有这么多人。如果真如肖茹推测的，在酒宴上被下了毒，那毒只能是下在酒菜里，肖茹不喝酒，姑娘家食量少，所以醒的最快。而她虽然喝了不少酒，但食量总比男子小一点，所以也比其他人醒得早。这样的解释倒也行得通。

二师兄！小蛮突然想到，二师兄呢？参加酒宴的有一百多人，其他人呢？她挣扎着站起来，这□□不但使人没法运功，而且全身酸软无力，幸好还能动。她摇摇晃晃的一个个查看过去，地牢里太暗，只能看个大约的长相，没有夏君逸。她看到了几个像是宴席上与她同桌的人，还有方唐。但没看见孟钰。

肖茹坐在角落里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小蛮看了一圈，又折回到方唐面前，如肖茹之前对她做的，边推方唐边唤道：“方公子。方公子。”

唤了许久也不见醒。她又走到牢门前，手臂粗的铁栅栏，一指长的间隙，比了比身子，放弃了穿出去的妄想。

地牢对面是一堵墙，中间隔了一条三人宽的过道，墙上挂了一盏长明灯，火苗小而弱，只能笼着地牢前一小片光亮。她凑到两根铁栅栏的间隙里，努力想看清外面的情况，奈何间隙太小，视野太窄，也就能看到斜对面的墙，却不知地牢这一侧的两边是什么情况。

她扒着铁栅栏看了一会，颓然的回到最早的角落，躺了下去。太饿了，要省点体力。

她们在宴上失去记忆，醒来在这个地牢。宴上那么多人，武功在年轻一辈里都不赖，前二十名的武功即使放在整个武林里都属上乘，更何况还有几大门派的掌门在场。如果只有这十八人被下毒，对方也不可能在这么多好手面前把他们掳走，所以其他人必定也是一样的情况。但其他人被囚在哪里呢？对方是谁？如何能潜进百里府邸对他们下毒？囚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小蛮和肖茹都不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地牢里陆续有人醒了，每个人刚醒的状态都差不多，先懵一会，待搞清楚现下的状况，都安静了。没有武功，正常走路都困难，除了节省体力，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对方特意囚着他们，总不会是为了饿死他们。

一阵脚步声，地牢里闭眼休憩的人都睁开了眼盯着牢门。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在牢门前停下。

“你是谁？快放我们出去！”地牢里有人低喊。

黑衣人恍若未闻，从手里提着的篮子里拿出一袋东西，竖着从栅栏缝隙塞进来，掉在地上，没什么声响。接着又拿了一袋塞进来。做完这些，黑衣人转身就走。

“不要走，快放我们出去！”一个人起身走到牢门前冲着黑衣人的背影喊道，但脚步声根本没有停顿，很快就听不见了。

小蛮看清了冲出来的那人是方唐。他捶了一下牢门，低骂了一声。继而蹲下来，去翻黑衣人塞进来的两个袋子。是一块麻布，解开来里面是十来个馒头。他又去解另一个袋子，也是馒头。

他回头对暗处的人说道：“是馒头。”

有人说了一句：“会不会有毒？”

大家都在迟疑，方唐拿了一个凑到鼻子前嗅，只闻到面香，但他也在犹豫。

小蛮走过去，蹲下身子拿起一个馒头就咬。方唐阻止：“小蛮姑娘，小心有毒。”

“我们现在毫无反抗之力，对方如果要杀我们，不需要下毒这么麻烦，一刀一个更省事点。而且，再不吃点什么，我可能会先饿死。”小蛮是真的觉得饿死不如毒死来的痛快。

“小蛮姑娘说得不无道理。不吃东西我们也撑不了太久。你们要是怕，等我们吃完没问题再吃吧。”方唐先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咽下去。

见方唐这么说，倒是又走上来几个人，拿了馒头：“我辈岂是这种贪生怕死之人，要让别人来试毒。”

也有人呆着不动，静观情况，命毕竟只有一条。肖茹也拿了一个馒头坐到小蛮身边。

馒头还有点温，出蒸笼的时间应该不短，但也不会很长。口感扎实，小蛮三两口就把馒头吃完了，感觉胃里舒服了一点。

她看了剩下的馒头，一袋馒头还没吃完，旁边还有一整袋。想是按照一人两个的份量准备的，就又拿了一个。这次吃的慢了，尝到了面粉的香味。

小蛮吃完，靠在角落里休息。没吃的人等了一会，看先前吃了馒头的人没有什么异样，有人率先拿了馒头，其他的人也陆续把剩下的馒头分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出声：“我们要想办法出去，一直等下去不是个办法。”

“怎么出去，我们现在都没有武功，单这个牢门就走不出去。”地牢里又安静下来。

小蛮想起身上的东西，忙伸手摸了摸腰间，一阵庆幸。对方不知是大意还是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竟然没有搜身。她身上惯常都会带一些逃生急救的小物件，像遁地弹和迷药，还有夏君逸刚给她的袖中莲。她摸到这些，心里妥帖了些，又担心起夏君逸。一面想他武功那么好，说不定没被抓，一面想武功再好有什么用，下了毒也用不了武功。

*****

地牢里不见天日不知时辰，但黑衣人在第一次送饭之后，后来送饭就十分规律。估摸着，差不多是一日三餐，黑衣人就会带着馒头出现，但一餐只有一个馒头，他们就一直过着饱不饱饥不饥的生活。

肖茹把送饭的次数都记起来，如今墙上已用碎石块画了五个正字，一日三次，这表示自黑衣人出现已经过去八日，加上之前昏迷的时间，他们在这个地牢至少呆了十日了。早几日大家还会时不时有人提起如何出逃，到后面已经没有人再提这事了。

不断的失败和重复的日子已经消磨掉最初的激情和希望。他们试过趁黑衣人送饭时偷袭、假装有人生病、试图与黑衣人对话等法子，但黑衣人对一切都视若无睹，像一个聋子、瞎子和哑巴，他们根本无处下手。

小蛮则是不敢随意出手，一击不中，她身上的东西肯定藏不住，这是她最后的筹码。但在一次黑衣人说了唯一的一句话后，她也死心了。黑衣人说：“你们不用白费心机，我身上没有钥匙。”这说明即使药倒或射中黑衣人，他们也走不出这个牢门。

时间长了，大家都很沉默。黑衣人一来，大家就默默的上前拿一个馒头，再回到位置默默的啃。

但小蛮在连续吃了十几日的馒头后，实在受不住：“大哥，打个商量成吗，能不能换个菜谱，不给肉包给菜包也行，我宁愿做梦变成包子也不想变成馒头。”

黑衣人隔着牢门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塞完馒头就走了。绕过过道的时候，季玄一行正立在墙边。黑衣人单膝下跪，季玄没看他，只低声说道：“如何，方大侠可要进去看看爱徒？”

方贺面上一动，没说话。

季玄抬手，一个侍卫推着方贺往前走。方贺心里矛盾，既想知道徒弟是否安好，又怕被人抓住软肋，就这么被人推着到地牢前。

地牢里，大家听到过道里的响声，都惊诧的坐直身子，然后看见昆仑剑的掌门方贺出现在牢门前。方贺的精神不是太好，看起来有点憔悴，显然受制于后面的侍卫。

小蛮身边的肖茹起身，跌跌撞撞跑向牢门：“师父！”

方贺盯着她看了一会，开口：“茹儿，可有受伤？”

“没有。”肖茹摇摇头，看了一眼方贺后面的侍卫，问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方贺没回答，只说：“照顾好自己，为师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小蛮想到夏君逸，宴上他和方贺同一桌。她也跑过去：“方大侠，你们同桌的其他人在哪里？夏君逸，就是英雄榜第一名的，他有没有事？”

方贺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们不在一处。”

小蛮还要问，方贺已经被身后的侍卫扯着带走。

方贺被带回来，季玄捋了捋袖子：“方大侠看清楚了，你的爱徒可是毫发无伤。不过今日之后我就不敢保证了。”

“丁大，今日开始，每日拉两个人出来，放血。”

“你！”方贺面上发白。

“方大侠的爱徒就留到最后吧。你还有八天的时间可以考虑，但我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我没什么耐性，哪一日心情不好可能就要多杀一个。”季玄顿了顿，白生生的面上含了一丝笑，“今日就那位想吃包子的姑娘吧。”

“对了，吩咐下去，明日起不用送馒头了，改送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