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送走各位领导，悠然感觉脸都要笑僵了。

一个收拾好摄像器材的中年男记者走过来对悠然说：“小姑娘，你很上镜啊。”

悠然想到自己打瞌睡，不会给拍进去了吧？

记者们离开后，悠然开始收拾会场的茶具，送客回来的徐媛对她说：“毕总让我们一起去吃饭。”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毕总？”悠然抬头看向她。

“嗯。一把手毕总。他说穿漂亮点过来。”徐媛难得笑容满面。

徐媛借口要回宿舍换衣服，把悠然一个人丢在会议室。

悠然在茶水间洗茶具，发愁怎么样穿漂亮点。

今天她穿的是一件桔色斗篷式外套，有毛茸茸的领子，下面搭配一条铅笔裤和浅口皮靴，早上出门照镜子还自觉美美的，可是刚才今天见到那些女记者和女干部，人家的衣服从做工到面料，无一不透着低调的奢华，哪像自己穿得这么廉价又张扬。自惭形秽，自伤自怜一番，悠然忽然笑了：“悠然，你还年轻，以后有无限可能，加油。”

回到办公室换好衣服，镜子里的人唇红齿白面若桃花，那股鲜艳明媚，是任何化妆品都化不出的效果。

林树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导师给他安排了项目，周一就要去西陵勘察，这一走要三个多月，中间只有研究生复试的时候能回来。今晚想和她见个面吃个饭，聚聚。

悠然说领导安排了饭局，不得不去，让林树明天早上上她家。

刚和林树聊完，徐媛来电话催她赶紧到公司停车场。

刘副总身居高位却为人和善。他说自己女儿也和她们一样大，今年也要大学毕业。

徐媛问：“那您女儿是不是也进了公司？”

“没有，她准备出国。获得了全额奖学金呢。”刘副总自豪的说。

“真厉害。”悠然感叹。

“听说毕副总也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徐媛问。

“嗯，他是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回来的。高材生啊。”刘副总感叹。

“听说他的研发三部是公司的核心部门。”徐媛道。

“他们一家，个个都是精英。”刘副总给他们讲毕成和毕胜的父亲毕正兴从一个电气配件厂的普通工人一步步走到现如今市杰出民营企业家的故事。

徐媛问：“那毕董事长现在还来公司吗？”

“他近几年身体不太好，一直在家静养，很少来公司，公司的事情都交给毕总管理。”

“毕总经营有方，这几年公司在国内的市场份额越来越高啊。”徐媛道。

“是啊，毕总是个很有眼光的人，在别人还把目光放在普通铁路机车装备领域的时候，他就瞄好了动车、高铁、城轨和地铁。”

“毕总真是高瞻远瞩。”徐媛恭维。

悠然发现徐媛恭维起上司的说辞真是一套借一套的。之前还以为她只会阴阳怪气，倒是小瞧了她。

酒楼的位置偏离市中心，环境幽静，装修豪华，私密性好，可以直接从地下停车站走专用电梯到预定的包间所在的楼层，不用经过人多眼杂的酒店大堂。迎宾小姐推开门请他们进去，悠然一眼就看见坐在正席面门背窗的卫戍和毕成。卫戍身边坐着那位年轻女干部。毕成旁边是卫戍的秘书。

卫戍热情的招呼他们：“哎哟，两个小姑娘来了，今天辛苦了。快请坐快请坐。”

徐媛笑容满面道：“谢谢卫部长，您太客气了。”

悠然不说话，只陪着微笑。

毕成身边的卫戍的秘书孙秘书笑着招呼徐媛：“小徐坐这里来。”

徐媛道谢后落落大方在他身边坐下。刘副总在徐媛身边坐下，悠然看了看还剩下四个连着的位子，就选了离门最近挨着刘副总的地方坐下。

卫戍笑着众人说：“这里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啊，你们个个朝气蓬勃。就是我老头子一个了。”

毕成对卫戍说：“您正当壮年啊，我们在您面前那就是愣头青。”

卫戍哈哈大笑，指着徐媛和悠然问：“这两个小姑娘工作多久了？”

毕成回答：“她们都是刚签下的大四学生，现在在公司实习。”

“哦，难怪看起来这么年轻，不过都很能干。”卫戍点头赞许。

“都是985院校的高材生啊。”毕成笑道。

“哟，你这里真是人才济济啊，企业要发展，需要招才纳贤，你们做得很好。”

“这也是响应市委市政府的号召，为我们中衢的发展留住人才，也是为我们自己留住人才。”

有人推开门进来，用清越的声音说：“抱歉，有点事情刚处理完，来晚了。”是毕胜。他显然心情很好，声调中都透出笑意。众人都把目光转向他，只有悠然一人没有回头。

卫戍笑道：“工作重要，工作重要。”

李佳招呼他：“小毕，坐我这里来。”毕胜笑着走过去。

悠然觉得女干部这个小毕的称呼有点奇怪，怎么听起来像小弟。

酒席很快开始了，公司的领导们轮番给卫戍敬酒。

卫戍说：“中央是严禁党员干部到企业吃拿卡要，可是成功啊，你今天盛情邀请，我也冒着被人检举揭发的风险应邀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毕成说：“那当然是您一贯的亲民作风，不摆架子。关心我们民营企业的发展，为我们排忧解难，办实事办好事。”

卫戍摇头：“在座的都没外人，我就实话实说，我是高兴呐。想当初，你们的爸爸，”他停下来，看了看毕成和毕胜，“还是车间基层工人的时候，我就看出他今后会大有作为。果不其然，我离开配件厂没几年，他就单枪匹马创立了胜利电气，不出十年就在国内打响了名气。”

“那也是您一贯帮助和支持的结果啊。”毕成感激道。

“我也是在其位谋其事，还是正兴敢想敢做，闯出一片天地来。我今天看到你们兄弟两齐心合力，我高兴呀。前天，市委科技工作会议上，分管科技工作的唐一山厅长点名表扬了毕胜，说他年轻有为，才华横溢，我们中衢州市，就是需要这样的青年才俊。”

毕胜微笑道：“卫部长，您过奖了。”

“您这一代人艰苦奋斗，兢兢业业，那才是现代年轻人的楷模啊。”毕成恭维。

大家也跟着附和。

悠然不敢多说乱看，除了学着徐媛的样子给各位领导敬酒，大多数时候都是认真的倾听，筷子都不曾动几下。

酒席结束后，毕成喊上刘副总一起送三位组织部领导率，上车前，他吩咐毕胜开车送悠然和徐媛回去。

徐媛说：“毕副总，我在附近有事，不用麻烦您了。”

毕胜点头，扫了一眼悠然。

悠然道：“我也不用麻烦您。”

这个回答似乎让毕胜很满意，他按了一下车锁，朝车灯闪烁的方向走去。跨步上车，飞驰而去。

徐媛说：“这边很偏，公交站要走很远。”

悠然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关系，吃多了正好消化一下。”

两人并肩而行，高跟鞋嗒嗒的敲打在停车场里，回音很响。

徐媛忽然问：“你今晚好像没给毕副总敬酒，为什么？”

悠然装出一点惊讶的样子：“是吗？可能我没注意漏掉了。”

徐媛很肯定的说：“你怕他。”

“他是领导啊，我当然敬畏。”悠然心里有些慌。

徐媛不依不饶：“你是怕喜欢上他又求而不得吧。”

悠然被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呀。”

“我开玩笑而已，你紧张什么。”徐媛古怪的笑了笑。

“这种玩笑可不要乱开，林树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你们要真是情比金坚的话，一个玩笑又有什么。”徐媛不以为然。

“现在社会这么复杂，人心这么浮躁，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猜忌和误会。”悠然一本正经的说。

“还有欲望和诱惑。”徐媛补充。

悠然诧异的看了徐媛一眼，想不到她竟然说出如此高深的话来。

和徐媛分开后，悠然继续往前走了一会，有辆面包车开过来，缓缓停在她前面。

司机在车里喊她：“悠然。”

一张带满笑意的脸，有些憨厚，悠然一时有些怔愣，想不起来是谁。

司机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忘记自己是谁了，笑道：“我是给林树爸爸拉货的陆阳啊。”

悠然想起来了，正月十五那天她们一家和林树一家吃完饭，是陆阳开车送他们两家人回家的。他话不多，人也长相普通，悠然自然对他印象不深。

“去哪里？不介意的话我送吧。”陆阳问。

“好啊，会不会耽误你送货呢？”悠然高兴地问。

“才送完，准备回去呢，”。

“那太好了。”悠然高高兴兴的上了车。

陆阳一直把悠然送到她家小区楼下。

李静华在家改作业，看见女儿回来从卧室出来。

悠然搂住妈妈：“妈妈，我回来了。”

“累吗？”李静华打量女儿。

“不累。今天见到大领导了。”

“什么大领导？”

“市委组织部的部长，副市级呢。”

“哟，是个大官呢。”

“妈妈，要是以前我们能认识大官就好了，那样你就不会受那么多冤枉气。”

“傻姑娘，你见到领导领导就能为你做主啊？”李静华看着女儿笑。

悠然洗完澡想起方柔柔出院后自己一直没过去看看她，心里觉得过意不去，给她打电话：“柔柔，我想你了。”

“想我啊，那明天陪我去逛街呗。”

“哎，忙得要死，今天一天都在加班，明天不加班，但是我要搬东西到单位的宿舍。”

“你要住在单位？”

“嗯。”

“那我岂不是很久都看不到你了？”

“那你保佑我下周末不要加班吧。”

“好吧，我保佑你，永远不要加班，万事如意。”方柔柔笑嘻嘻道。

“我也保佑你。”悠然也嘻嘻哈哈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