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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朵向日葵》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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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安说没事儿,阿来虽然不信,但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合适话题,等又干巴巴的陪着许安安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

许安安现在满脑子都是阿来那句“白玦他是真有病”,她心里实在乱得厉害,就重新去嚼手里的老冰棍儿转移注意力。

许安安听见脑袋里有个声音在问她:你说,贺青峰对白玦这样,会不会是因为白玦有病,他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救死扶伤?

然后,几乎是同一时间,许安安的脑袋里就“蹭”的一下亮了灯。灯光惨白惨白,把那张车库激吻的照片照得要多清楚有多清楚。

“神经……”许安安发笑——你是不是傻?你看过谁家救死扶伤会抱在一起来亲亲的?人工呼吸啊?

希望的小火苗还没燃起来就被现实无情踩灭,许安安连叹气都提不起劲头。

她趴在葡萄架下面的石桌上看着串儿吧的男人们一边钓鱼一边偷偷摸摸的往她这里看,等到头顶罩上了一片阴影,就歪过头枕着手臂去和顾承愈打招呼:“老板好。”

“嗯。”顾承愈坐下来,同样是先看了一眼鱼池子旁边以大升为首的偷瞄小分队,这才转回头去找许安安的眼睛:“还生气呢?”

“嗯。”许安安如实点头,闲着一只手没事做,就拿了手机解锁、锁定、再解锁:“肺快气炸了,特别想揍人。”

同一时间,阿来的微信也到了顾承愈那里,全部内容一共六个字:顾队,没管住嘴。

顾承愈看过微信就又去看许安安,等看着许安安用一指禅不停的划手机划到第八遍的时候,就伸手把许安安的手机撤走:“说两句?”

许安安动动还翘在半空的食指,然后立起上半身坐好。

“白玦他,你多担待。”

许安安眨巴眨巴眼,等了一会儿发现顾承愈没有要再说的意思,就发问:“没了?”

“没了。”

许安安张张嘴:“您这……还真是就说两句啊。”

“那你看行么?”

“啊?”许安安没懂,又想了一下才明白顾承愈这是接的最开始那“两句”问的——多担待白玦,行么。

她不说话,见着手机来电显示是贺青峰的名字,心脏就开始抽抽巴巴的难受。

电话接通,贺青峰的声音比他的大提琴还要好听:“安安,你……你跟白玦是不是又闹别扭了?”

“没有。”许安安开口,下眼角一蹦一蹦的:“是他自己跑过来我这儿找揍的。”

贺青峰有短暂的沉默:“那……你又动手了?”

“没有,没来得及。”

贺青峰再次沉默,然后,许安安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喊贺青峰的名字让他去彩排。

“我知道,你们先去,我这儿有点儿事。”贺青峰回应,再转过来的时候声音就重新变大:“安安,白玦他”

“你不用去彩排么?”许安安打断贺青峰的话,听着贺青峰在电话那边又“我”了一声就继续抢先开口:“彩排去吧,只要白玦不闲得没事儿过来找茬儿,我不揍他。”

贺青峰第三次沉默,再开口的时候说得有些没头没尾:“安安,拜托了,谢谢。”

许安安觉得心里憋得厉害,喘了两下发现还是不得劲,一边往起站就一边去看顾承愈:“能陪着练两下么?”

顾承愈动动眉毛,低头去摘自己的手表。

六秒钟之后,大升看着葡萄架下面说了没一会儿就直接动手的两个人,一口吐沫没咽下去,就被呛得咳出了眼泪:“诶呦我去!这什么情况,怎么还打上了?”

“你瞎咋呼什么。”阿来把挡在他前面的大升推开一些:“人家那是切磋。”

“这家伙,还真让你说着了,咱们一枝花儿还真是有两下子。”大升抹抹眼泪,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对着阿来咂嘴:“不过,这到时候要是家|暴起来,你说顾队是老实挨打还是酌情反抗?”

许安安这手脚带风的一通“练”下来,出了汗也通了血,但胸口憋着的那口气却没舒出去多少。

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跟顾承愈一起重新坐下,突然就有了那么点儿心生悲凉的感觉。

她开口,也不管顾承愈知不知道关悦悦是谁:“以前我跟关悦悦打架,打完之后还是生闷气,就给贺青峰打电话抱怨。贺青峰跟我说让我别生气,还说他现在马上要去彩排,先不和我说了,等会儿再给我打。”

“然后?”顾承愈发问,伸手去拿刚刚被摘下来的手表。

“然后,刚刚贺青峰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也有人喊他去彩排。但是贺青峰说,让他们先去,他还有事儿。”

农家乐的葡萄还没到成熟的时候,青色的果实掩映在翠绿的叶子里,看着都让人觉得酸,酸到心坎儿里的那种。

“要不,你还是再哭会儿吧。”顾承愈把扣好的腕表抖抖,这才去看许安安:“我帮你?”

“不了,都哭过一回了,再哭就太没出息了。没意思,也没劲。”许安安重新往面前的石桌上趴,感觉心里那口气一下子就泄出去了。

她跟没了骨头一样瘫在桌子上,眨巴了几下眼睛,就歪了头去看顾承愈:“老板,我不想干了,口头辞职你给批么?”

“不批。”顾承愈驳回,没有任何犹豫。

“但我就是不想干了。”许安安坐起来,把正脸对向顾承愈:“我知道我的一时冲动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很对不起。”

“你把我这儿当南山公园儿了是么?说来就来,想走就就?”顾承愈也把正脸对向许安安:“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过你,冲动不是什么好的性格特征。”

许安安没再说话,只一言不发的盯着顾承愈看。

她脑子里现在已经多了一盏走马灯,七七四十九面的那种,慢悠悠走起来,是一出情感纠葛的大戏。

许安安脑补着我爱你、你爱他、他爱他、他却暧|昧不明的复杂人物关系和剧情,极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就开口发问:“老板,你不会是也喜欢白玦吧?但是迫于世俗的压力和白玦的病,你不同意也不拒绝。你之所以会让我来串儿吧工作,其实是将计就计,为了方便对我实施进一步的打击报复给白玦出气,是么?”

“不是。”顾承愈十分认真的回答:“我不喜欢白玦,并且我从一开始就和白玦说得很清楚,我不喜欢他。白玦和你的事情,错全都在白玦。但你刚才也说了,白玦是病人。所以,我还是那句话,请你多担待。”

“那你为什么会同意我来串儿吧工作?你”许安安犹豫:“你明明知道我目的不纯。”

“因为我觉得你长得好看。”

“……”许安安干咽口口水:“就、这样?”

“就这样。”顾承愈点头,仍旧满脸认真。

许安安再次沉默,又开始觉得全身乏力、头重脚轻。

她耷拉着脑袋往起站,开口时也不去看顾承愈:“我回去躺会儿。”

“许安安。”

许安安停下来,她突然发现,这似乎还是顾承愈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坚持就一定会有结果。倒追十年痴心不悔这种事情,真要说起来,其实也就是说的时候感动自己,听的时候有可能感动别人,仅此而已。而人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自己被自己感动。”

许安安再次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她攥着拳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之后就有了身体被掏空的感觉——没劲,真没劲……

**

南城串儿吧的七月团建因为白玦的出现虎头蛇尾草草收场,而许安安的“没劲”症状却一直持续了整个星期。

夏天串儿吧生意好,凌晨时候大厅里还热热闹闹的是常态。

男男女女们推杯换盏、嬉笑怒骂,许安安拄着下巴趴在收银台上冷眼旁观,却还是目光呆滞一点儿精神都提不起来。

顾承愈抱着手臂在旁边数着许安安的叹气,等她叹满了整十声,就伸手在吧台桌面上敲了敲:“您这都颓废一个礼拜了,多少也该缓过劲儿了吧?”

“老板。”许安安第十一次叹气:“我还是过不去这道坎儿,我想不通,怎么就我这么倒霉?”

“知道每天在串儿吧斜对面公交站卖鸡蛋灌饼的那两口子么?”

许安安因为顾承愈这没头没脑的发问有点儿懵:“知、知道啊。”

“两口子有一儿一女,儿子去年跟着老乡到南方打工,结果干了不到三个月就被机床切掉了一只手,到现在还在因为赔偿款跟工厂扯皮打官司。女儿今年大学毕业,二流学校三流专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找不到靠谱的好公司,已经跳了四次槽,每周都会被安排相亲。”

“是么……”许安安恍恍惚惚:“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承愈不作答,继续发问:“前两天自己在靠窗那桌吃烤串儿的大哥还有印象么?”

“胖乎乎戴着眼镜的那个?”

“大哥去年的时候还是五百强的高级程序员,圣诞节跟着部门同事来串儿吧包场聚会,但今年过了元旦,公司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开始集中清退四十岁以上的老员工,转而用更廉价且更年轻的新人取代,大哥不幸被下岗。现在他找了个规模一般的小公司,每个月能给自己的零花钱,就只够一顿烤串儿。”

许安安这次没再说话,已经有点儿明白顾承愈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了:“我听着呢,你继续。”

“还有阿来。”顾承愈去看一边儿正在喂鱼的串儿吧前任财务,在卖兄弟之前还是稍稍犹豫了一下的:“他曾经是我手底下最优秀的兵,受伤退役那年二十三岁。大好前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那你为什么退役?”许安安顺着话茬儿发问,见着顾承愈表情开始发僵,就动了动嘴唇:“那个,我就随便问问。”

“一年前我带着小队出任务,任务失败,我就退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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