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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当空照》第一百四十一章: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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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奉道含在最里面的那个白色小蜡丸融化了,淡化出一阵苦臭的味道。这味道想让他呕吐,可是刚一张开嘴巴,就感觉嘴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上蹿下跳,下颏已不受他的控制,张不开嘴来。

他痛苦地趴在地上,鼓出双眼,嘴巴只微微张开,涎水从里面不断流淌出来,粘稠恶臭,他发出了痛苦的低鸣。

唐不贪问道那股臭味,把眉头一皱,一挥手,掀起来一阵风,把唐奉道卷送出门,道:“要吐的出去吐个干净再进来!”全然不心疼儿子的感受。

唐不杀等人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只尚司月惊呼一声,追了出去,道:“唐郎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唐奉道只摇着头,说不出话来,可是面目因痛苦而扭曲。尚司月心如刀绞,道:“这怎么回事,我不要恢复面貌了,我只要你平安无事。”扭头回去看万南,道:“万先生,请你施施援手,把那什么蛊毒转回到我身上吧。”

万南道:“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可以转来转去的。你大可放心,这一线虫不会要了他的命,只是这毒刚上了身,还有些不习惯宿主,多等一会儿就好了。”

唐奉道感觉有一股热热的东西一下钻进了嘴里的肉,在血肉之中游走不停,很快就能开口说话了,大声叫了出来:“啊!诶,我能说话了。”

尚司月掩着嘴,失声道:“你,你的脸!”尚司月虽然身怀蛊毒数年,但是她始终是带着面纱,极少会脱下来,而且也不照镜子,所以对自己那幅丑陋的模样并没有多大的印象,只知道别人一见着就恶心叫骂。

此时看见蛊毒一线虫在唐奉道的脸上游走,双眼之下笼罩着一片淡淡的黑气,那是一线虫释放出来的毒素,正在慢慢侵入到唐奉道的血肉之中。

唐奉道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脸的感觉,伸手去摸了摸,就像是在摸别人的脸一样,道:“我的脸怎么了?”其实他又如何不知道自己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这来得太快了,也有些不能接受罢了。

只见唐奉道的一张白净的脸盘慢慢开始肿胀起来,毛孔里面流出了淡紫色的液体,触及皮肤之后就雾化成烟,然后皮肤就变得脓包。

万南道:“你现在看见的,就是正在慢慢变成之前你的模样了。你的模样等明天早上起来,洗一把热水脸就就好了。”

唐奉道已经知道自己的脸变成了什么模样,不愿意在以此面目见到心爱的人,把脸别了过去,道:“你别看我。”尚司月流着眼泪,捧着他的脸,道:“不,我要看,我还要看一辈子。”两人相拥而泣。

忽然唐不贪大喝一声:“我出关大喜之日,在这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不是成心寻我晦气不是,还不快住嘴!”

这一声大喝,直把唐奉道吓得什么都忘记了,身子一个哆嗦就倒了下去。他从小就活在了唐不贪的威严之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经常让他恐惧万分,这个恐惧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刻入了骨头里面。

唐归心叫人把昏过去的唐奉道送回了屋子,尚司月也跟着去了。唐不贪本就不想看见她的那幅模样,被喷了一脸的黑血之后,更加不忍相看,早走了早让人省心。

唐缺和众兄弟寒暄了几句,道:“你们聊着,我去看看三弟和那姑娘怎么样了。”对万南道:“你把你身上的清凉回香露珠给我几粒。”这清凉回香露珠可是大好的滋补养生救命的灵丹妙药,是万南父亲采集了百花千草之上的露珠,储存在千年冻泉之内,足足花了一百天的时间,才攒足了一个小瓦翁那么多的水。然后又是花费了七七四十九天,以各种名贵药材熔炼成十粒药丸,最后把这十粒药丸放入冻泉之上的露珠水洼之中。等这十粒药丸将水洼全部吸赶,这清凉回香露珠便酿造成功了。可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万南及其不舍地倒出来一小粒,谁知道唐缺一把抢过他的小瓷瓶,毫不心疼地倒出来两粒,让后把瓷瓶扔了回去,道:“你看你那个小家气的样子,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留着也没什么机会用,干嘛不给三弟和尚姑娘补补身子。”

万南对这个媳妇儿是又爱又怕,只得撇撇嘴不敢说什么,宝贝似的把剩下的清凉回香露珠放进怀里,贴肉藏着。

唐无情凑了上来,笑嘻嘻道:“二姐夫,你那药丸还有多的没有,要不也匀一粒给弟弟我吧。”万南双臂护在胸前,离他远远地,道:“嘿嘿,五弟,你又不曾受伤来着,这东西也用不着,好好的吃了可是要怀身子的。岂不闻物极必反吗。”

唐无情笑道:“二姐说的果真不错,二姐夫你就是小家气。”唐不贪喝道:“闹够了吗?”唐无情面色一变,道:“孩儿知错了。”

唐不贪道:“嘱咐你两人完成的事情,怎么样了。”唐无情从怀里摸出两本古朴的书本,双手奉上,道:“父亲,这两本便是一法寺的藏宝<转生经>。”唐不贪翻看了几页,见果真不错,满意点了点头,问唐杀心,道:“你的呢。”

唐杀心后背发冷,倒吸一口凉气道:“回禀父亲,孩儿没能办成。那玉扳指被三哥的一位朋友抢了,有陈老板和三哥替他开脱,孩儿无能为力,请父亲责备。”

唐不贪道:“你说陈珩他替人开脱?他是那样的人吗?你可没有说谎骗我。”唐杀心道:“就算借孩儿一百个胆子,孩儿也不敢欺瞒父亲。”唐不贪想了想,道:“此事若是有陈珩插手,也怨不得你。”

唐杀心如蒙大赦,跪拜道:“多谢父亲体谅。”

唐缺走到唐奉道的房间去看望他,见尚司月已经蒙上了她的轻纱,单看眉眼,梨花带雨,果真是一个楚楚动人的美人胚子,也无怪乎三弟会为她付出如此地步,而她也对三弟不离不弃,可见其真心实意。

尚司月听见有人进来了,还以为又是丫鬟,便道:“你们下去吧,这里有我在就行。”唐缺道:“三弟还难受吗?”

尚司月听声音,知道来的是唐缺,立刻起身行礼,道:“不知是姐姐来到,出言冒犯还请见谅。”唐缺笑了笑,抓着她的手道:“你马上就是唐家的媳妇儿了,我们都是一家人,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尚司月道:“唉,唐庄主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唐缺道:“不会的,等你明朝面貌恢复,定艳惊四座,叫他们好好瞧瞧,我三弟的眼光可不错。”尚司月道:“能不能恢复还两说呢。”唐缺道:“我相信我夫君,他既然说能行,那就一定能行。对了,这有两粒药丸,对你们身子大有裨益,你吃一粒,另一粒等三弟醒了你交给他吃了。于你们体内的毒素大有效果。”

尚司月接过,谢了。唐缺又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和三弟最好还是能够离开这里。”尚司月道:“我们本就打算,成亲之后就搬去山脚下,另起一间屋子,他耕地来我织布,终不问江湖事了。”忽悠悠想道:“难道今后就真的不问了吗?杀害双亲的苦大仇深就这样放下了吗?”

到了第二日,尚司月洗干净了脸,惴惴不安坐在了梳妆台前,把那铜镜慢慢摆正,深呼一口气,朝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过去。

“呀!”唐归心等人无一瞠目结舌,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当真就是昨日那个面庞臃肿流脓的恶心女人吗?完全就是魔鬼与天使的差别啊!众人看得眼睛都呆住了。

唐奉道面上蒙着一片黑巾,全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今早一起床,他洗脸的时候,水盆中倒映出他的模样,吓得他一哆嗦把水盆都打翻在地。

听到声响的丫鬟们推门进来,只看了一眼,就惊叫了一声。

此刻,唐奉道看见尚司月如此完美无瑕的美貌,不禁有些自惭形秽了,暗香:“你怎么能配得上她啊,你现在这个鬼样子。”

可是尚司月根本就不介意,唐奉道的样子就是她当初的样子,她上去拉着唐奉道的手,笑道:“唐郎,你身体没什么事了吧。”唐缺给她的清凉回香露珠本意是她和唐奉道一人一粒,但是她心中更多挂记着唐奉道,便给他吃了一粒,另一粒叫他收着,等身子又出现疼痛的时候在服用,可消解痛楚。

唐奉道当时就吃了一粒,感觉一股清凉从心口遍走全身,好不舒服。

唐奉道有些感伤,不敢看着尚司月的眼睛,道:“可我如今变得这副模样了,连我自己也不忍看见。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尚司月道:“你说的是什么糊涂话,我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面对着唐不贪,不卑不亢道:“唐庄主,不知道此时此刻,你还认为我会给你唐家带来辱骂吗?”

唐不贪被她的美貌惊住了,久久才道:“很好,你就嫁进唐家来吧。”

成婚大礼在七天后举行,那天正好是个吉日,宜嫁娶宜出行。

渐月庄虽然在江湖中享有第一的盛名,但名声却并不太好,且明面上并不过多的参与江湖中的事情,与江湖人来往并不密切。

侠义之士们自然是不愿与渐月庄的结交往来,邪魔之道又因为唐不贪的霸道,因为多种事情多次与渐月庄有冲突,双方的关系更是不大好,除此之外一些阴险之辈,唐不贪又不屑与之相识。

因此,唐奉道的婚礼并没有告知江湖上,只是在庄内关上门热闹热闹。

拜过天地,吃过酒席,天已晚了。

唐奉道被众人拉着不放,都道:“不把我们喝高兴了,我们可就要去闹洞房了!”唐奉道有生以来喝过最多的一次酒,满面通红,浑身发着热气,隔着一丈远都能闻着身上的酒气。不过他今天大喜之日,非常高兴,酒水越是烈,喝进肚子里也是越高兴。

你说带着面纱怎么能喝酒?不带面纱那幅肿胀模样又如何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且与众人把酒言欢?原来唐不贪早就想到此节,特命座下擅长易容术的弟子,以高超的手段在唐奉道脸上化妆,虽然整个脸圆了一圈儿,看起来胖乎乎的,但是总算是遮盖住了面庞上应一线虫蛊毒而起的恶心变化。

唐奉道也很满意这样的易容,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因为一线虫的缘故,易容之术时间不能太长,最多不过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一过,面部就是出现异常情况,最开始是瘙痒,最后是疼痛难忍,有如万千蚂蚁蚕食,逼得你不得不亲手揭下。

唐奉道推脱不过他们的热情,就又端着酒碗和他们连干了好几杯,最后胃内翻江倒海,一下没忍住倾吐而出。

吐完之后,唐奉道摆摆手,道:“不行了,不行了,喝不下去了。”

众人见他确实已经不能喝了,已经醉得迷糊站不住脚了,也就罢休了,放他离开了,笑道:“你可以去好好一个人闹洞房了,今晚可要让新娘子叫个痛快。”

有人扶着唐奉道走了。

新房是远离宴席的西北松柏庄,因为庄上的人都去了宴席,所以这边冷冷清清,只有风吹雪落的声音。

新房内透出灿红的烛光,推门而入,满屋子都是喜红之色。新娘子凤冠霞帔,头上盖着红盖头,端端正正坐在床边。床铺着的是鸳鸯被,也是红色的,枕头底下还放着枣子和花生,是寓意着早生贵子。

这毕竟是人生大事,见惯风雨的尚司月难免还是有些紧张,一个人等在新房内,也不敢有半分的松懈,身子紧绷了。

忽听见脚步声走近,然后推门而入又关上门。尚司月道:“唐郎你可算来了,我已经等你好久了。”

来人并不说话,尚司月也并未起疑,他知道这个时候,男人都是喝得醉醺醺,舌头都大不直,又怎么能清楚说出话来。

尚司月道:“你还在愣着干嘛,快把盖头掀开啊。”这盖头是只有新郎才可以掀开的,新娘子掀开就不吉利了。

盖头一下子被掀了起来,尚司月睁开眼,惊呼一声,道:“怎么、怎么是你?”

来人不是唐奉道,而是他的父亲,唐不贪。

尚司月已经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她开始往后退,但是仍旧镇静道:“公公,你,你怎么来了?唐郎呢,他喝醉了吗?怎么是你掀的盖头。”已经和唐奉道成亲了,所以改了唐庄主为公公。

唐不贪笑道:“你说那个废物,现在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抱着别的女人好生快活呢。”尚司月面色大惊,道:“不会的,这绝对不会的。”说着就闪身想要跑出房门。

唐不贪哪能容她跑掉,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他醉得连你都认不出来,抱着女的就上了床。你还去想她作甚。”

尚司月拼命挣脱,可是这个八旬老人的手劲竟然大得很,如铁钳子一样牢牢抓着她。尚司月大声道:“公公,我已经和唐郎成亲,我是你的儿媳妇,你可不能对我做什么事情。”

唐不贪道:“你想我能对你做什么事情呢?”将尚司月推倒在床上,笑了笑。

尚司月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公公,你再不走可就要来人了,到时候大家脸面都不好看。”

岂料唐不贪根本就不在乎她的高声叫喊,道:“我已经将这里的人系数遣走,这里离中厅甚远,你又没有学过那千里传音之类的功夫,难道能传到那里去?”

尚司月道:“可,可我是你儿媳啊,今后你还怎么面对你儿子!”唐不贪道:“今夜之事,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能知道?”

尚司月是个烈性女子,宁死不从,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大不了我一死了之,也不会负了唐郎。”

唐不贪道:“哦?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难道就不在乎你夫君的生命了吗?”

尚司月脸色大变道:“你用你儿子的性命来要挟我?”唐不贪道:“有何不可呢?”尚司月不敢相信,道:“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就狠心能杀了他?”唐不贪双目一凛,厉声道:“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去杀了他,你看看有谁敢说一句话来!”

尚司月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自从来到渐月庄之后,唐不贪在庄内的威严简直不敢相信,没人有胆敢违逆反抗他的话,而且他对自己的几个儿子,也确是并不放在心上,就和一个陌生人是一样的。

尚司月完全相信他能够现在就去杀了唐奉道,她能够让他死去吗?她当然不能。

于是这一夜,新婚之夜,尚司月和唐不贪完成了洞房花烛。

唐奉道呢,和唐不贪说的一样,醉得把房间里面的丫鬟当成了尚司月,抱着拥入床。这当然都是唐不贪设计的,为的就是要得到貌若天仙的尚司月。

天还未亮的时候,唐不贪就从尚司月的房间出来,尚司月还睡得很熟,自然是因为点了学道。

天亮鸡鸣之后,唐奉道醒了过来,头疼欲裂,怀里贴着的是尚司月。

他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尚司月也不敢对他如实相告,说出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他们的生活已经被这个天下第一的老人牢牢攫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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