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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旧事》昔日皇图业,付与瓶中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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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鲁兹另一只手撑着床榻坐起身来,花笑被他扯着胳膊,那种与平日里师姐妹们的亲密完全不同的、属于年轻男孩的气息扑来,使得这个小姑娘心下直发慌。“放、放开,药……”

花笑穿着粉色的衣衫,乌溜溜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垂下一串小小的金铃,一动便叮呤叮呤轻响。看在少年眼中,那是说不出的精灵可爱,比之最好的画师描在壁上的仙女更叫人移不开视线。“你别走,别、别离开我。”他局促地说,不知为何呼吸变得很急切,心跳也快得不得了,脑中好象有一百个人在擂鼓般用力敲打……

花笑比菲鲁兹更无措:“我、我不是要走。你放开我啦……”她的波斯语说得不是很好,在少年碧绿的眼睛注视着下,更是细如蚊呐。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药、药效要过了……我我我是端药过来的……”床榻边的小木桌上,一碗褐色的药汁正冒着热气。花笑本来估计着菲鲁兹差不多时候醒来,正好喂他喝下,见他昏睡中满头大汗便先将药放到一边,上前擦拭,没想到少年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突然就捉住她不放。

连绵的雨早已停了,屋外碧空如洗,阳光从窗门处跳进来,屋中很亮,能够看清一切。

……但他除了那女孩子什么都看不到了,本来还模模糊糊的视野变得清皙,小姑娘的样子也越发鲜明,那粉嫩得两腮有些鼓鼓的面颊,抿起的粉红小嘴,还有面上极淡极淡的绒毛,在在柔软得不可思议,就象是白云般。菲鲁兹出神地望着,在这种专注的凝视下,花笑一张小脸越来越红,最后连耳朵颈脖都变得红艳艳的,少年心痒难耐,左手越发用力防止她跑掉,右手便要伸过去轻轻碰那张小脸,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想像中柔软。

花笑直觉不对,身子向后仰去想要逃开,臂上传来的力气却是大得很,她使劲挥了下手想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只听得一声闷哼,少年高大的身子弓了起来!

这一下用力大了,菲鲁兹顿时全身四肢百骸阵阵痛楚袭来,不由得痛哼出声。

“你没事吧,你身上有好多伤,不可以用力的。”花笑急忙倾身上前,另一只手飞快解开菲鲁兹的衣襟,露出被一圈圈白布扎得紧紧的胸膛,果然,有些地方正微微沁出红色。“你不要再乱动了。快躺下,等我去拿药来。”

少年面容扭曲,刚才醒来还不觉得,怎么现在会这么痛?手上仍是紧紧攥着女孩的胳膊不放,满头冷汗地抬起头:“我没事。”

花笑却是一改惊慌神色,板起小脸来:“什么没事,你五脏如焚,周身经脉俱损,把你抬进屋子的时候还一直在吐血……若不是青芜师姐医术高明,你以为自己还有力气捉着我吗?”

“呃,多谢。”小姑娘这番话说得断断续续,菲鲁兹勉强听明白,原来自己受伤惨重,差一点就要去向大神报到……忽然手上一阵酸软无力,却是花笑镇定下来,随手在他身上拍了几下,封住了他的穴道。

花笑挣脱了少年的手,小拳头抵在唇边,看着菲鲁兹不甘心的眼神,“谁叫你不老实随便捉着人家……来喝药吧,吃了药身上就不会痛了。”再度将少年平放在床上,花笑端过药碗,却发现自己还得再将他搀起来一遍……

菲鲁兹倚在女孩怀里,老老实实将药喝下去。

苦涩的药汁进入肠胃,很快药性发散,少年觉得有种热慢慢扩开,融化着自己的所有,手指、舌头都好象不属于自己一样……

感觉到菲鲁兹的身体变得沉重,知道药起作用了。“好了,这下你不会痛了,也不能动了~~”少女笑嘻嘻的,又在他身上拍了拍解开穴道,重新把他放平在床上,将滑到一边的被子拉上盖好,人影轻轻巧巧地离开了。

菲鲁兹现在连脖子都无法转动,只能僵硬地躺在床上瞪着屋顶发呆,慢慢的,目光开始涣散……

他觉得很不安,虽然那小女孩很亲切,让他几乎瞬间忘记了一切,但当她离开,那种茫然就包围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那个漂亮的少女又是什么人……他是怎么到这里的?只记得和侍卫们逃到迪兰基卡城后,神殿的大祭司召唤出瓶中精灵,然后……

对了!魔瓶呢?

昏昏沉沉中,少年想起那个魔瓶,那是属于王家的禁忌,他的老师巴姆拉用生命换取的魔法……

伊丁玛斯拉……

女儿村三面环山,密林郁郁,形成了天然的篱障,村中座落着一幢幢小木屋,高高低低各自成院。其间芳草藤花相伴,修竹桃李春风,女子的笑语低歌不断,一派旖旎风情。

花笑脚步轻快地掩门而出,她准备再去药圃采一些药,小屋中的病人一定要好好的、仔细地照顾才行。人说久病自医,她记性好,耐性足,所以年纪小小便医术超群。不过村中其他人都强健得很,而且已经有一个专职大夫青芜,平常她能发挥自己能力的机会实在不多。现在突然多了个伤员,而且又不是东胜神洲人,整个村中能与之语言相通者了了无几,少女理所当然的接下了照顾的任务。

不过昏迷中的人好象也不需要同他们说话……

“小姐,”同菲鲁兹一起来的三个人站在门口,对着少女行礼。

花笑眨了眨眼,“艾哈拉大叔,阿里大叔,霍普利扎大叔,”她慢慢念着这些人的名字,那些陌生的音节从少女口中吐出,显得象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般有趣。“你们的伤还没有好,不要总跟着我吧,现在应该去休息才对。”

这三个侍卫的伤都是皮肉上的,看似严重却没什么大碍,只是多日的疲累交加才脱力罢了。经过简单的包扎,所用药又灵验无比,睡上一觉后醒来精神便恢复了。

“我们没事了,那个,花笑小姐,殿下他还好吧?”三人中身型最为壮硕的阿里搔着头问,他身子向前探了探,但小姑娘身后的门却被掩上了,什么也看不到。

“殿下?是菲鲁兹吗,他没事了,我给他喝了药,只要再休息几天,就可以动了。不过其他的伤还要慢慢养才行。”

听到这话,三名大汉都松了口气。

“花笑小姐这是要哪里去,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艾哈拉殷勤地问。

这里真是个奇妙的地方,从他们醒来后,身边就围满了各种各样美丽的女孩子--她们的声音象小鸟般悦耳,脸庞如杏奶般洁白,体香比玫瑰更芬芳,一瞬间让这些阿胡拉的信徒以为自己到了天国……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些仙女的活泼劲让她们叽叽喳喳个不停,糟糕的是三个大男人没一句听得懂的;而且女孩们似乎对他们产生莫大的好奇心,开始只是有人用小手上来碰一下,接着发展到摸一摸--这时男人们还很享受,当碰摸变成掐和捏,伴随着顽皮姑娘兴趣移到卷卷的金色的头发上,他们就大大不妙了。

语言上的不通让人无法去抗议反对,武力挣扎也是没有效果,身经百战的阿胡拉战士在女孩们动手动脚下狼狈而逃。他们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和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除了没愈合的伤口,更多了无数红斑与青紫,玛兹达在上,这可不是什么香艳的事儿!天知道那些看起来娇小柔弱的姑娘为什么手劲如此大?

最后还是眼前这个最小的女孩将他们从红粉地狱中解救了出来……

整个村中,会说波斯话的不多,栗大娘有事忙去了,结果只有花笑能担起双方沟通的任务。虽然说得也不是很清楚,但结结巴巴带比手划脚中,彼此都有了一定的了解,阿里等人也终于知道自己不是进入了火神的殿堂,也不是掉进了恶神的地狱。

不过女儿村?东胜神洲?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还是要同这个小姑娘打听清楚了才好……

跟在花笑身后,小姑娘手上的空碗已经被主动的大人接过去了,阿里等人整理着满腹疑问,一字一句极慢地同女孩交谈。

但是还没走上几步,花笑纤细的身体忽然晃了晃,向一边栽倒。

三人大惊,急忙上前扶住。

“花笑小姐?你怎么了?”

女儿村的村长屋中,几个女子围着雕花木案而坐,个个面容严肃,不发一语看着摆在案台上的五彩瓶。

那是一个式样奇特的瓶子,全然不似东胜神洲之物,瓶颈细长,瓶腹浑圆鼓起,瓶口还有一个盖子,若不是没有把手,倒更像一个茶壶。

“婆婆,您见多识广,可知晓这瓶子的来历?”过了好一会,云娘恭敬地向一白发妇人询问。

女儿村的村长孙婆婆伸手拿过瓶子,摇了摇又敲了敲,复举起对着窗外射入的阳光看了看:“嗯,入手沉重,远胜金铁,声音沉钝,如木如石。表面虽然看起来釉色均匀,做五色玉、琉璃之光,但日头下也不剔透……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瓶子啊。”

“婆婆!”栗娘性子最急,“这本来就不是一个普通的瓶子啊,栗娘已说过了,这是一个瓶妖。”

“哦?小栗娘怎么知道这瓶子是妖呢?”孙婆婆把玩着彩瓶,漫不经心道:“天地山野之精、万物禽兽之灵,何为妖,何又为圣?小栗娘你却是用什么标准来区别这三千世界间的众相?”

栗娘怔了一下,“我只是……”

“我女儿村弟子,平日所修有二,一以[武]强身,二以[识]入道。栗娘你资质甚好,见闻也算广博,但这世间之[识]如恒河沙数,你所学所悟得的,还是太浅太少了。”孙婆婆扫了众弟子一眼,“世间物莫不有灵性,百草千花,森罗万象,谁又定下了[人]之途方为正取?谁又能说谁不是正道?栗娘啊,可莫要让这些世俗的观念蔽了眼、阻了识才好。”

最后几句话轻似叹息,其余女子却听得明白,齐声道:“弟子受教。”

栗娘抿了抿唇,有些话却是无法说出来--这世间,阻了[识]的,却不是她一个……

“那婆婆的意思,这瓶子似是大有来历?”

将手中瓶子重放回案上,孙婆婆道:“此去千里之外,渡东海到中洲唐土,再往西涉黄沙万里……于那开满银莲的国度里,曾经出过一位与周公才智不相上下的圣者。”

孙婆婆口中的[周公]正是那伐暴纣、造六十四卦的文王姬昌。

对这文王众弟子自然不会陌生,人世间修行者的顶点[王道剑宗],三皇五帝起便巍然而屹,即使是中土之外的修真之人,仍是耳熟能详的。

女儿村虽然荒僻,但与中洲也只隔了一个浩瀚东海,自从黎民百姓会造筏操舟,就不断有中洲之人自海对岸迁移过来,逐水而居,落地生根,所以东胜神洲的文化也多与中洲一脉相承。举凡衣食住行、祭祀节庆,莫不相仿。

不过女儿村中毕竟都是女子,所见所识大部分都是从一些古籍典录得来,平时进出也不过这东胜神洲诸国小邦,那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举动于她们来说是很少有的,于海外千万里之遥的地方自是一派陌生。现在听到婆婆讲述异国大能者,众弟子不由得仔细倾听起来。

“那西方圣者天资纵横,通晓天地阴阳诸般咒法,甚至能够自如役使神灵。”

“婆婆您是说役使?”云娘注意到孙婆婆所用字句,不由讶然。

方士中有阴阳生者,可以利用符箓驱使妖灵精怪为己行事,而其中更大能者甚至可以请拜九天神佛借力……然而,孙婆婆说的却是[役使]。

“…是为[以色列]之国的帝君,他的名字是[所罗门]。”

西方的术者一般被称为[魔法师]或者[召唤士],但同是借用符箓法阵向天地神灵取力这一点却和阴阳士同出一脉,“他们的咒法建立在[契约]之上,万物有灵必有欲,有欲便望能获取。所罗门是当时西方最大的召唤士,他以百金之精为封皮,取天火丝为缀,又觅得圣树贝叶做纸,将自己知道的神魔之名尽录其上成书。通过那本书,能够召唤上面记载的所有神魔滞留人间以供驱使。正因为他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所以在西极国度千年来被尊为[万王之王]。”

“万王之王……”几个女子眼睛亮了起来,“婆婆,那本书…”

修道之人追求的亦是世间超凡绝俗的力量与存在,孙婆婆并不限制弟子们出世入仕,事实上在东胜神洲,女儿村的地位便同中土王道剑宗一般。在座有数人被东胜诸国奉为仙长国师,一身修为自是不俗。此番听到世间居然有此能人,均心生向往,对于那传说中的召唤之书,更是恨不能一观。

方士使用符咒役请神灵为助,靠的均是自身法力气血,往往一人血肉之身难继,所以要恃法宝器物辅助。武者求良兵,术者求宝器,法宝之与修练的人,有时是比手脚更犀利重要的存在。照孙婆婆所说的,那精金、天火丝与贝叶,均是难得宝物,所以才能束缚住大量神魔,并且由人来驱使……不管在何处,这都是令任何术者都渴求的宝物。

“不过么,所罗门虽是人间大能者,却终不能勘透生死大局,随着他的逝去,那本书也不知所踪。”见弟子面上露出的失望之情,孙婆婆摇头:“不必可惜,借用外力终究不是正途……若是想要修为超越常世,还是靠用心筑基潜修才能证大道。”

众人还是惋惜了一下,云娘不解道:“婆婆刚才说那些神魔滞留人间被术者驱使,那这书若是不见了,被封其中的他们又如何?”

“这正是我要同你们说的瓶子由来。”孙婆婆点头,“人间对于一些灵物来说又有莫大诱惑,因为受到诱惑才甘愿为召唤士驱使。但所罗门之书中的力量并不是完全可以由人之力控制住的,所以那王最后用了个法子将之分散出来,他对书中神灵许以新的契约,再度封印。”

“难道……”众人目光全数移到案台上的彩瓶那里。

“对,这就是被所罗门王放出来,重新施以咒印契约的七十二个魔神之一。”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五彩斑斓的瓶子并不是灵物修成了意识,而是神魔之身被封在其中。

栗娘以手抚唇:“会役使这瓶中神魔,那些波斯人也是术者喽?而能够冲破土地的禁制,他们……可是我明明感觉不出这里面的东西有那种力量啊?”她伸手把瓶子放倒又立起,复拨着它在案上滴溜溜打转。

“唉,小栗娘你不要再拨弄瓶子了,这瓶中所封魔灵现在只怕晕头转向。”孙婆婆有些好笑地拍开栗娘的手,将瓶子拿到身前,“若是还有什么疑问,将他叫出来不就知道了?”

众弟子一愣。她们都是修练之人,也颇有根基了,在看到这瓶子时均能感觉到有一物蛰伏其中,理所当然的判定是妖,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妖魔,所以不敢造次。按婆婆刚才所说的,那封的是一个神魔,心下又是忌惮几分……“婆婆你要收伏这瓶中妖、嗯,神魔?”

孙婆婆是村中最长者,也是术法最精深者,但她平时除了指点弟子们道法学识,就只是喝喝茶种种花,极少显示自己的修为武功。一时间,这些弟子们都有些期待,一名女子击掌道:“如果是婆婆的话,要收伏定是得心应手,不知西域国的神魔是何等样貌?”

“收伏?我可没有这份心。”孙婆婆拧开了瓶盖。

顿时冒出一股轻烟……

轻烟袅袅,一众女子摒息而观,只见那片极淡的蓝弯弯折折,似要逸散却终又聚在一起,慢慢凝成实体……最后浑然成物。

“好似一个球。”

“这就是一个球吧?”

孙婆婆素来慈蔼,女弟子们固然位高权重,修为精深,但面对着师尊却多半免不了露出几分活泼娇气来。烟雾散尽后,现于眼前之物令她们大感好奇,不由得倾身上去仔细打量。

那些烟聚集而成的,居然是一个圆滚滚肉鼓鼓的小人。

“看起来…颇有趣啊。”

“难道是猪神?这么肥圆讨喜,婆婆,他竟能冲破村中禁法,可这外表实在不像有这么厉害呵。”

“我们且散开些,不要围观惊跑了他,看这小可怜样,吓得把头都缩起来了。”

小人浮在瓶子上方摇晃着,只有成年男子的拳头般大小,手足颈背俱全,可见暴露出来的肩膀肌肤呈均匀的青蓝色,大异于常人……本来便不是人。此时他双臂抱头缩成一团,那圆圆的脑袋全埋在肘下,只留一根红色的发辫轻轻颤动……

“哪会有蓝皮的猪?我听说中州往西去一万五千里处,有种大鸟,有翅但不能飞,遇到猛兽来捕猎也不懂得逃跑,只是将头埋进沙中自以为看不见就安全,难道这便是那鸟人?”唔,往西万里之处是和婆婆刚才所说的银莲花之国相符,鸟不能飞定然是极胖的,眼下的这个怪东西基本符合……这名弟子觉得自己的推论很靠谱。

“此言差矣,或许西域的猪跟我们这边不同,更何况是神魔呢?”

其他人也纷纷发表看法,一时间木屋中嘤嘤嗡嗡声不断。

栗娘看了看,又看了看,忽然伸出手去拨了一下。

“啪哒。”不知是猪神还是鸟人的神魔从瓶口上方直直掉下,在案上滚了几滚,四肢摊开仰面躺倒……这下看到他的脸了,不负那圆球般的身体,肉肉的面颊亦是如同满月般鼓起,还有翘得老高的胡子,好似月牙--哪有一点魔神的风采,根本便是那精魅未修得好皮相、一副魔怪的拙态么。

“这是什么?”栗娘美目眯起,只见那挤得找不到五官的面上……额头下面两个不断转圈的涡漩……难道那是眼睛吗?

“哦?我也听说万里之遥的身毒国中常有龙蛇盘距,因为国人敬拜常饲以血肉羔牲,所以养得肥大无比,它们的眼睛便如此般,常常转个不停。”有人觉得趣怪,又发表起见解来。

“但我怎么觉得不太对?这个样子倒更像是……”

像是什么?

“咳……”孙婆婆出声了:“小栗娘你刚才乱转那瓶子,将它转晕了吧。”

众人:“……”

等到那瓶中小人眼中圈圈终于转完了,方艰难地爬起来,一抬头顿时又吓得倒回案上。一串叽哩咕噜的话语从口中冒出,声音尖细怪异,在场一大半人听不懂,只得齐齐看向栗娘。

“……说得太快了,我也没听懂。”

孙婆婆手上的茶从来都是热腾腾的,她悠然吹了吹杯上白汽:“神魔妖者,莫不别于常世又存于世间,你们也是见过那些山精灵魅的,难道与之交谈都是用对方的语言吗?”

“但是婆婆,那些山精鬼魅都是东胜神洲的,说的自然是我们听得懂的话语……”

“唉,所以你们修为还远远不够,居然一直没发现,也是,你们这些孩子又有几个曾离开过东胜神洲去外面历练的。”

“婆婆的意思是?”

这世间血肉之躯,生有眼耳口鼻手足肌肤,倚靠听嗅触来与外物接触,转为言辩识理……众人虽是修行之人,却没练就那天眼天耳之类神通,平时也从未发现有何不妥,现在听孙婆婆所言,竟是有个大问题一直被她们忽略了。

众弟子不由得赧然,有些极聪慧的沉思了一会俯身行礼:“谢婆婆提点。”当下沉下心神听那蓝色小人的话语。

摒弃了语言带来的表层障碍,直接听取那瓶中魔怪的[意],弟子们还是不解。

“似乎……我们被当成他所知的某位大人部署?”

“是啊,他话里的意思,我有一半不明白。”

众人正满头雾水,个个用深沉掩饰着纠结,却见那跌做一摊的圆球从脚下开始化为轻烟,摇摆不定:“有人在叫我!”淡蓝烟雾飘起,攸地冲向屋外。

“啊!他跑了!”虽然觉得这瓶中小怪没什么威胁性,可就这么让他在村中流蹿也不好,女弟子们急忙追出。

才出村长屋门,众人好笑地看到那团胖胖的烟雾正在地上挣扎爬动……

“为什么……身体这么重?动不了?”蓝色小人害怕地挪啊挪,对他现在的体型来说,眼前这群女子非常有压迫感,“姐姐们,我并非对你们不敬,只是受到古老契约的束缚,我必需响应主人的召唤所以才匆忙离开。不知道诸位是西迪还是吉蒙里大人的麾下,我家主君和这两位都有那么些交情在,彼此都是一家人……”

一名女子莞尔上前,将圆圆的小人拾起托在手上:“不必惊慌,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不过,女儿村中有地仙设下阵法,非我村中人等受禁制所限,要活动自如是不可能的。看你这小小的样子,这样爬可是要很久才能到要去的地方,还是我带你去吧。”

“呃?多谢,您真亲切。”虽然耳中接收到的语言完全不明白,但小魔怪比人更快舍弃听觉,转靠领悟[意]来交谈。他被女子捧在胸前,抬眼所见肤色如凝脂玉石,那容颜陌生而独具风情,不由得晕陶陶:“这位姐姐,小的并非一直是这么小的,只是受咒缚所困…只要我的主君大人一恢复力量,我就自由了。到时候不知道……”

“恢复力量?自由?”这段话众人却是听懂了,玩味的重复着,将小魔怪托到眼前,女子笑道:“你家主君大人难道也是被封在瓶中吗?”<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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