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甬道内的喊杀与惨叫声渐渐停歇。杀光士兵的妖灵们将蛇女从墙上救了下来，随即小心翼翼的退远几步，似乎有些担心面具医生的反应。

坦丝战战兢兢的探头望去，满地的断肢残躯，到处是飞溅的鲜血，将光洁的地面浸染得惨不忍睹，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又缩回面具男子的身后。

短暂的沉默过后，甬道的另一头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透过些微缝隙，坦丝能看到几个渐行渐近的身影，走在最前头的那道挺拔身影，正是飘逸如风、俊雅如玉的蓝发美少年。陡然间，心头泛起复杂莫名的情绪，她在心里低低唤了一声：“白夜……”

黑发轻轻荡开一道弧线，面具男子转过身盯了她一眼，似乎再度看破她的心事。察觉到掩盖在面具之下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坦丝不禁缩了缩头，将脸垂得更低。

“阁下就是面具医生？”自始至终，美少年的目光都未落到坦丝身上，他只是专注的看着面具男子，一字一句道，“这里有一封大长老的亲笔信……”

“不用看了，你们既然已经找到了她，带走就是了！”面具医生懒洋洋的摆手，“清音算是我救下的，你让那老家伙记得这份恩情，到时候我自会向他讨还。还有，上次你闯入我的试验间而未死，这笔帐也算在他头上，唔，这样说来，他欠我的实在太多了。”

说完，他抬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美少年，见他脸上神色一丝不变，心里不禁暗暗称奇。数月前这位实力不俗的年轻妖灵曾成功潜入此地，被一时兴起的他打成重伤，没有完成任务就被迫撤退，还惊动了法库城的高层。原以为再度相逢时，这看起来涉世不深的美少年会流露些许愤懑之意，没想到他整个人平静无比，连一丁点情绪波动都感受不到。

在面具医生的面前，几乎没有人类或妖灵能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这清雅脱俗的美少年却是个例外。面具下浮起一缕兴味的浅笑，男子暗暗想着：他到底是有心灵屏障，还是属于性格怪癖？转念又想，按照刚才加百列的描述，这美少年对救助过他的坦丝也是无情得很，这样看来，他还真是冷漠得令人心悸！摸了摸身边少女的头，黑发男子发出悄然的叹息：命运果然是个奇妙的东西……

“你放了我啦？那我不要再待在笼子里！”后面几位黑衣人走了过来，抬着那个装着玫瑰色女孩的大笼子。面具医生随意一甩手，一把银色小刀“飕”的直刺锁口，清音立刻从笼子里滚了出来：“哎呦！”

似乎因为有了同伴撑腰，清音的胆子大了许多，还未从地上爬起来就指着缩在墙边的坦丝嚷道：“那你也得放了她！”

其他妖灵都吃了一惊，暗骂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惹得对方一个不高兴便是被钉上墙壁的下场！哪料面具男子微微颔首，声音轻柔：“我正有此意。”

“啊？”坦丝难以置信地扬起头。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我。我又做错事了吗？”——话一出口。她自己倒被吓了一跳。离开这个莫名其妙地鬼地方不是她最大地心愿吗？怎么会对这里生出眷恋来？

面具下溢出一声轻笑。柔暖如春风：“傻孩子。你是妖灵。不能在人类地城市里留太久。正好今天遇上同类。就跟他们一道走吧。”

此言一出。众妖灵又是一阵低哗。看这瘦弱少女地容貌身形。哪一点像是妖灵？但想想她刚才死而复生地神奇一幕。恐怕只能用妖灵地异能来解释了。

加百列见机最快。立刻接口：“哎呀。怪不得你能两度复活。原来是我们地同类……”说着。他瞥了一眼白夜。见他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便自作主张地招招手：“小姑娘。快过来吧！”

坦丝却不敢迈步。只管怯怯望着面具医生。心中猜测着他刚才地话到底是真心还是试探。

片刻地沉寂过后。一道比山泉更清冽甘甜地声线突然在甬道中响起：“坦丝。你愿意成为我地同伴。跟随我们回到妖灵地故乡吗？”

——是白夜！

刹那间，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温柔声音迷惑了她的神智，主宰了她的思维，让她甚至忘却了身边男子的可怕。她下意识的点点头，向前挪了一小步。

然而下一个瞬间，她就醒悟过来，不安的将脸转向面具医生，喃喃道：“我，我……”

“去吧，傻孩子。”轻柔如风的声音飘入耳中，她手中突然多出了一件黑沉沉的盒子，“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礼物，好好利用吧。”

清音欢呼一声，快步上前扯住自己的新朋友，往同伴那边拉拽。坦丝这才发觉，原来清音的腿脚有点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似乎身有残疾。

在清音热情的拉扯下，她不由自主的朝着妖灵们走去。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想留在面具男子的身边，但脑中残余的理智令她忍住了这份冲动。因为害怕自己失去离开的勇气，她甚至不敢转身再看他一眼。

一直到妖灵们沉默的围拢过来，带着她们向甬道的尽头退走，她才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凝视那张如水波一般光纹荡漾的诡丽面具。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人，这个连真实面容都未展现过的神秘男子。而他为她所开启的妖灵之路，将会彻底改变她的一生。

……

跟随妖灵离开甬道，坦丝才发现，自己住了数月、连窗户都没有的鬼地方竟然建在地下！钻出狭小的门，她的眼前豁然开朗，一弯清冷的上弦月悬于天际，下方是烧红半边天的熊熊大火！

怪不得这些妖灵能进入封闭的法库城，地下甬道里阻挡的士兵也不多，估计都去城里救火去了。趁着此地一片混乱，妖灵们顺顺当当的来到一处偏僻的城墙下，由加百列轮流带出城去。

城外不远便有马车等候，坦丝跟着清音上了其中一辆车。看着在视野里越变越小的西都，她突然问道：“面具医生不是妖灵吗？他怎么敢留在法库城呢？”

“不知道他是人还是妖灵。”清音眨巴眨巴眼，“反正人类经常雇佣他去主持一些秘密研究。”

“是吗？”坦丝挠挠脸，“如果他是妖灵……那真是胆大呀。”——法库城对妖灵的排斥，她已经深有体会。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黑漆漆的车厢角落传来，“只要有足够实力，到哪里都是强者，谁敢惹？”

两个女孩被突兀响起的话语吓了一跳，清音猛的跳起来，“哗啦”一下掀开车厢的窗户。刹那间，皎洁的月光斜斜射了进来，照亮了卧在角落的那道身影，也映出坦丝苍白瘦弱的脸庞。

“啊！”一声愤怒的咆哮陡然响起，震得坦丝耳中嗡嗡作响，“为什么这个胆小如鼠的臭女人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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