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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扬》第三章: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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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心想他会一辈子都记住这条通往乌木林的路,因为这条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好在前几天已经被爷爷走出了一些痕迹,如果让他一个人走,恐怕他自己饿死都走不回去。

当斧先把所有要用的木料都运回来后,他就开始照着原版忙活开了,小胖子则从此每天帮着爷爷刨木刻刀,打打杂活,爷孙俩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干了一个月。

终于,在爷孙都累得手掌磨出血茧来的最后,小胖子从张掌事的脸上看到了他前所未有的亢奋。

“好啊!斧先,做得好,太好了……真是好把式,比真家伙还有分量啊。”张掌事激动得不能自已,忍不住操起一柄大木刀舞了几个回合。别看这个张掌事平时总是笑呵呵的走来走去,这舞起大刀来,那是虎虎生风,雄姿勃勃。

张掌事停手后,竖起拇指,点头继续称赞道:“嗯。好家伙,斧先,这一回真要好好记你一大功。等会跟我去账房,取十两银子去。”

斧先连忙摇手说道:“不不不,这都是小人分内的事。掌事的大恩,小人致死难报,就别再添斧的亏心了。”

张掌事好说歹说,都要他与他十两银子,但斧先总是拼死回绝,最后张掌事拗不过他,只得命人先将木兵器运走。

因为木兵器之差完成得非常出色,宗主十分满意,心情大好之下,便将张掌事一下子提到龙爪山的内务总管。从此,张掌事便很少出现在斧先和小胖子身边,他已经不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不过新来的掌事对这爷孙俩非常关照,自然,这和他的上头脱不开干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爷孙两的日子可谓是越过越好。但正是这样的情形下,小胖子觉得爷爷似乎变了,一个月下来的辛苦,使他的话更少了,脸颊上的皮包骨也越发明显,就是脾气也开始变得怪怪的,晚上甚至还会做一些恐怖惊悚的噩梦。

忽然有一天,小胖子在小木屋前闲得发慌,他来到院子前那片画画的空地,用木枝在土上来回划着。

这画和他先前画的景象差不多,除了有了一些进步外,线条勾勒更加柔和,添了些清逸的水墨风格。另外还有几点不同的是:原本那个低头漫步的孩子,现在把头仰了起来,从背影中看的出,他仰望着前方是小木屋前爷爷;这时的爷爷也不再锯木了,他只是茫然地躺在一把摇椅上,迷惘的眼神向小男孩这边凝视着;而孩子右边那片竹林间的磐石上,趴着的猎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温文尔雅的长鬓儒士,这先生无言地注视着这个孩子……

当小胖子完成后,正寻思着怎么去修改,不知不觉间,他的后面站了一个人,一个温文尔雅的长鬓先生。

那先生喃喃地自言自语:“难得啊,这十里龙爪山,拳碎巨石者、力顶千斤者、肩顶瀑布者随处可见,却独不见有能画江山者……”

这个原先一动不动的先生,在磐石上幽幽静坐了两个时辰,如今突然在他身后说话,可让小胖子吃了一惊。别说小胖子,就连爷爷也感到意外,他慌忙从摇椅上起了身,快步走了过来,先向先生施了一礼,道:“谷子先生!”

斧先原本也不认识这长鬓先生,只知道他平素教孩子们读书识字,众人都尊称这人叫谷子先生,见他站在孩子身后,便上前打躬问礼。

那谷子先生也拱手回了他一礼,面含笑意:“斧先啊,你这孙儿虽无十二分天资,倒是颇有几分性情。山人别无长处,倒能教他识几个字,读几段书,不知你意下如何?”

斧先一听,心下又激动起来:“哎呀,祖孙七代,近二百年来,咱家可真出了个读书人哪……”

这不曾念过书、识得字的凡间贫民,大抵敬读书的先生,若是家中也出了读书人,那可是祖上积德,无上荣耀。斧先当即躬身拜道:“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多……”

“哎?”谷子先生摇了摇手中折扇,道:“不必拘礼,反正山人在这龙爪山上,向来清闲,挈着这孩儿,不过是解解闷罢了。”

斧先道:“原本小人只是想叫这娃儿跟我学些木活,小人归天后他好歹能有处手艺,既然先生愿意指点这娃儿,实在是太好了……”说着,又是躬身,又是拜礼。

“呵呵……”谷子先生拍扇大笑道:“凡间浮繁众生,只道读书人明理。其实不尽然,日后,这孩儿若是整日咬文嚼字,到头来生计无成,倒还真不如早些学门手艺打紧。届时公台若嫌我教坏了孩儿,可无处伸冤。”

斧先连忙欠身说道:“唉?以前是想求先生都来不及,如今先生躬身钦点,斧先哪敢有半句二话。”

“哈哈……”先生又笑道:“既然如此,这孩儿某人领了,只怕今后生计的活便做得少些了,台端莫要见怪便是。”

“当然,当然……”斧先一番相应之后,对正懵懂的小胖子喊道:“你这夯孩子,还不快跪下来拜谢师父,这可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

“不必。”谷子先生正色道:“山人向来不收门徒,这孩儿只不过随兴而已,何来师徒的名分。”

“那以后,就劳烦先生点拨了。”

之后,小胖子就跟随着谷子先生。那谷子先生倒也是尽心竭力,教他识字读书,舞文弄墨,做些雅事。由是这龙爪山修真本是重武轻文,修真弟子大抵对于文墨之事敷衍应付。若说谷子中意的门徒,除了好学勤思的小胖子外,实在难寻,而他却又恰恰不认小胖子为徒。不过,谷子对于小胖子却分外看重,又与他起了个学名,且不许其他修真弟子再唤他‘胖子’,而是改称:寂落。

枉然不觉,又过了三月有余,寂落这三月里在谷子先生的教导下,学业精进神速,就连谷子也暗暗称奇。究查其因,原来寂落迷上了笔墨纸砚,但有空闲,便执笔写画,虽他以往不识文事,但一两月时日便习用惯了管笔,尽管字是歪瓜裂枣,画是野鸠扒雪,寂落却早已习以为常。另外,这寂落一年来随爷爷学习木匠手艺,爷爷传他的木匠要诀:心认得准,脚定得稳,手收得住,眼看得透,脑子想得通。这些简单的道理和实践让他的感官更敏锐,在这五点上,其中手、眼、心三点都可以用在执笔上,这也是他进境颇急的缘由。

若在谷子先生之前,寂落也想与其他修真弟子一道玩耍,但自从有了管笔,他便闷头自书,此时但有其他弟子寻他作伴,他反而回绝。

寂落,这名字谷子倒是给他取对了。

“先生,这‘永’字如何?”寂落小声地问。

谷子俯身一看,只见虽比以往稍有些进境,但仍嫌中气不足,缺乏底蕴,以至‘永’字诸笔画皆不得要领,如同一潭死水,别无生气。

先生便道:“凡执笔,必以气行书,力道或刚猛威烈、或壮丽挺拔、或正直不阿、或苍劲传神、或飘逸俊秀、或奇诡龙蛇,或笔走偏锋,或点到即止,但断然不可轻浮而无力。”

先生说完,见他一脸茫然,心中想道:“这孩儿本有灵性,此刻他初习文墨,基本不定,便疾风乱舞,虽是游龙之象,但若如此下去,将来反易叫我雕成了愚木劣枝。归其根,乃我施教不端之果,看来得传他些手段,助他成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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