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你在那里笑得正开心，似乎带一些怜惜。

闭上眼睛，你在回忆里温柔地看着我，叫我小心些别摔倒。

曾经，所有的一切，原来只是一场戏，只有我沉浸其中。

爱，只是我自己的错觉。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需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金缕衣，我叫错了名字。

因为我叫“金缕衣”，所以你不怜惜我，一切恩爱，只换来你一句“帝王霸业可倾天下，何况你？”

泪水顺着我的面颊流落到脖子，不，如今的我哪里有脖子，有的只是树的颈干，我全身簌簌，全是叶子，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我的父亲和眼前这个男人及先帝。

他们联手把我变成了“树人”，一颗会动的树，会痛会哭会仇恨的树！

我的出生，就注定了悲剧！

“金缕衣，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说？”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动听，可是她却只觉得恶心。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我必亲手把今天的一切，要你亲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心跳在加速，恨！

恨得不住地发抖！

“你是‘双月拱日’那天出生的龙女，天生你就是为了成就帝王永世霸业而生，你为什么不明白？”

“滚！”见到他，她觉得胸口的气都堵满了，无处发/泄。

“其实，我是真的爱你，只是帝业更重。”他转身，看着台下群山绵延，龙袍在地上拖曳出一道金芒，刺痛她的眼。

“不，你爱的，只是能让你永世为帝的工具。”她明白了，喃喃地道。

有一瞬间的迷惑在他的眼中闪过。

“是这样吧……”只是他的心为什么此刻竟然会觉得不忍，几乎想下令中止祭礼：“你还有什么愿望？给你的家人封官晋爵之类的，你说出来，我必定满足你。”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怎么会以为，她会为了那些“家人”请求加官封爵？

果然，他太不了解她！

“我离世前最后的一个愿望，就是，要你刺瞎我的眼睛，谁让我这辈子有眼无珠，空长了一双眼睛！呵呵！呵呵！”她声音低沉，竟然在笑。

“缕儿！”他惊喘了口气，不敢相信她竟然说这样的话来。

“刺瞎我的眼睛！否则，我死后，魂灵化作怨鬼，也要搅得你永生永世不得为帝！”她知道这是他的软肋。

果然，他乌眸微眯，眼中蓦然起了杀意，金匕首带着一股寒气逼面而来，风中她身上的叶子在籁簌作响，盖过了眼睛迸出血时的轻哧。

殷红的血，顺着她斑驳筋络的脸流下，一阵阴风骤然呼啸过，她哈哈大笑。

“终于不用看见你虚伪的脸！哈哈哈！”她还在笑，笑得身上的树叶子簌簌响，诡异而凄厉。

“何必……”叹息声溢出他的棱角分明的唇，俊美的脸不忍地移向国师：“行祭吧！”

国师在跳着祭天舞，哗啷啷的法器应和着他尖细的歌声，天阴沉如压。

风雨前的暴风暴云压得山间一片黛黑，人人为之色变，曾经艳美绝伦的树人被捆在祭台上，脸上流着血，脚下浸着尸骨浸出的水——“祭水”，“它”只要一离开这祭水，便会瞬间枯萎，没有了灵力。

她看不见，那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手持金匕首，在她曾经是玉一般的脖子，如今是树颈的地方，划下了第一刀，断绝了她的声音，然而，她却不死，因为脚下的祭水，给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怨力，她脑中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恨！”她尖叫，然而，只有咕噜噜地血泡沫从树颈处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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