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了一个时辰药浴，唐离第一次觉得身体这般轻松，仿佛获得新生，随意舒-展了手脚，清新的花香缓缓沁入鼻中，精神百倍。

尤其是这身青衫，虽是傅诚给的，却无比合身，而且是新的。

“连徒弟的衣服都准备好了，那家伙究竟多恨天族啊。”

“咳咳。”

傅诚走到唐离身前一尺，神色温和看着他。

这样严谨的一尺，唐离目光只是闪过一丝不解，没有开口发问。

“该改口叫师父了。”

“若我仍不愿拜呢？”

“倘若我能让你修行，你可愿？”

黑色眸子突然发亮，想起之前他对自己不能修行而表示出的漠然，期待添了几分。

“你能修行当日，便是拜师之时，如何？”

“甚好。”

“若成了我的徒弟，你有何事要问？”

弃阵学剑？

唐离绝无这种想法，只要他能够修行，必定能回到当年实力。

先前学剑只是为了防身，真要当一位剑师，确实不可能。

他深吸一口冷气，缓缓呼出，仿佛思考了一天，“我想成为阵师。”

傅诚差点一拳打过去。

对着即将要拜的剑师师父说自己要成为阵师，这是要闹哪般？但见到唐离敢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至少证明他不害怕自己，两人还是能沟通的。

“你这孩子，好端端拿剑不行，非得捣鼓那些古灵精怪的东西。”

听着傅诚对阵师的不屑，唐离稍有怒意，“哪里古灵精怪了？”

“不就是踩着个会发光的圆圈嘛？以后你拜了我为师，我保证教你更……”

“不能两者兼并吗？”

“不一定，千古至今，并无先例。”

“那王晨呢？他不是会剑阵吗？”

傅诚的声音添了几分怒火，“剑师能人剑合一，阵师能人阵合一，你什么时候见过王晨能人剑合一了？”

看到唐离仿佛被吓着的神情，担心将好不容易建立的友好摧毁，傅诚的态度平和了几分，“剑与阵合并虽非罕见，冷月境之内，的确不得了，一旦踏入行天境，对天地灵力的操控便有了极高的要求，强行将灵力分散两处，轻则一事无成，重则灵力消散修为尽废。”

“所以，三者合一成为强者，千古至今，无人能修？”

“嗯。”

看着少年失落的神色，傅诚脸上满是担忧的惶恐，若他因此颓靡，自己便是亲手废了唯一的徒弟，“剑师挺好的，耍起剑那可是威风……”

唐离突然抬头，信心满满对着傅诚说道，“既无先例，我便当这千古第一人！”

傅诚惊愣。

若是换作一般人，他绝会是嘲讽大笑，但这话从唐离口中说出，却有种特别之感，甚至自心底有几分认同他的话。

“这孩子，果然不同。”

“那个，我还不知你叫什么。”

傅诚仰天大笑，向前一步伸手拍了唐离肩膀，“傅诚，你现在就叫我先生吧。”

见到相距的一尺突然没了，唐离惊讶万分，看来傅诚真心想收自己为徒。

“先生，是什么境界？”

果不其然，傅诚不悦，盯着唐离的眼神越发恐怖，害得唐离不敢与他对视，头低耷着，神情有些无奈。

傅诚生平最恨便是以境界断定强弱的人，若是其他人当面问他这个问题，也许就是回他一拳，但面对未来的徒弟，他怎忍下手？

收了收脸上的怒意，深吸一口冷气，“唐离啊，我只说一次，以后，可别再问了。”

“嗯。”

“你可曾听过竹西榜？”

“踏入行天境者，名字都会出现在竹西榜，先生是……”

“竹西境巅峰，榜上第七。”

唐离深呼一口热气，得到答案便不再在此话题继续谈论，否则惹他发怒，即便是亲徒弟，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但想到今日发生的事，唐离的目光多了几分忧虑，柳莫已经见过自己，杀王爷一事即便有傅诚相助，白海国恐怕不会放过自己。

“先生，我可是杀了白海复，你不是保护他的吗？而且柳莫已经见过我，会不会……”

傅诚摇了摇头，脸上尽是不屑，“白海复迟早要死的，只不过我还有些事利用他，便保护他几天，你不杀，我也会下手，至于那个柳莫，还轮不到他说话。”

白海复坏事做得不少，唐离自然不会与斩天宗联系在一起，不过自己好像砸了傅诚的事。

唐离身子略弯，拱手说道，“既然坏了先生的事，就让我代劳吧。”

傅诚又是满意一笑。

“此事，你代劳不了，即便你是我徒弟。”

听着事情的严重，唐离内心多了几分愧疚，拳头握紧了一分，“白海复是先生的仇人？”

见唐离穷追不舍，若是自己不说些什么，恐怕他心里会愧疚好一段时日，无奈轻叹，“你可曾听过斩天宗？”

唐离惊讶抬头，瞪大双眼看他。

“十年前，斩天宗遭肃清灭门，举宗上下，包括尚未出世的胎儿，无一幸免……”

唐离咬了咬牙，差点破了嘴唇，双眼渐红，脑中不断浮现出惨死的画面，双手不禁颤抖。

“够了！”

温和的少年突然发出这般恐怖和愤怒的声音，傅诚明显被吓到，以为自己说得太血腥，唐离心里无法接受。

他下意识沉默，等着唐离恢复平静，开口和他说话。

许久，唐离终于冷静，双眼的红润消失，但情绪还是不太好。

“我刚才……”

“刚才的事，当没发生吧。”

“先生是斩天宗的旧人？”

“宗主唐骁，曾与我一战，虽然最后他败给了我，却逼得我出了全力，世间，仅他一人。自那以后，我才明白，能打败越九境的普通人，世间还是有的。可惜啊……”

“先生要为斩天宗讨回公道？”

傅诚点头。

“白海国可能会认错，但唐盟，绝对不允许。先生这么做，可是要得罪整个唐盟？”

傅诚震惊看着这张充满仇恨的脸，开始怀疑唐离是斩天宗旧人。

当年的肃清行动，世人只知道白海国动手，却不知其中掺入了唐盟。

而且，唐离姓唐。

唐盟姓唐，唐骁姓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