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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幽梦》第二章 在中学艰苦岁月里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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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时代是青春的黄金岁月,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然而,对子强来说,却是人生最艰苦的岁月。

一九七五年,子强从小学毕业,升上了本大队的初中。那时候,几乎每个大队都有初中部,并且名称大都是以“五.七”、“光明”、“前进”、“新兴”等命名。

那时候可以说,是以农为主。劳动课很多,一个星期起码有三天。大都是到学校附近的山坡上铲草皮,然后晒干作为肥料给学校的甘蔗施肥。

学校有很多自留地,不但有蔗田,还有稻田。每个班都分得两三亩,每个学生都得自带粪桶到学校的厕所舀粪,轮流给本班的甘蔗淋粪施肥,男同学还要还自带犁子轮流给本班的稻田耕地。

有一次,轮到子强犁田。那时他才十一岁,身体又很虚弱,没法扛起犁子,要把犁子带到学校怎么办?于是他把绳子一头绑在牛背上,一头系着犁子让牛拉着。

一路上,牛走得快,子强连人带犁都被拖着走,无法控制,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倒,门牙撞在犁子上,鲜血直流……

在学校耕田的时候,子强深浅也掌握不准,有时犁刀扎得很深,几乎用全身力气,费好长时间才把犁刀拔出……

那段日子,除了校内劳动外,每月还有十五天是开门办学。要到学校的校办农场去劳动。

学校的农场很宽,相接的几个山坡都被推土机刨平,劳动内容跟校内没两样,都是到长满青草的山坡铲草皮,从山脚铲到山顶。

在劳动中,还不时地碰到马蜂窝、蛇洞、蜈蚣穴等,还有不知名字的毒虫。有一天,子强同年级的初一乙班班长,被一条母指般大,全身长得通红的蜈蚣从裤脚钻了进去,爬到身上的衣服里。

“有一条蜈蚣钻进你的裤腿了!”同学周宁大叫起来。“哪里,哪里?开什么玩笑,这是不可能嘛!”班长边说边把身子往上不停地跳,一条鲜红的蜈蚣从他的衣服里被抖落到地上。女同学见了,有的尖叫起来,有的抱成一团,满脸发紫……

子强和他的同学们就是这样从早上八九点钟,迎着东升的太阳,干到日落西山,只剩一点余辉。

当他们觉得累时,班主任老师就鼓励他们说:“你们应该像董存瑞、黄继光那样,敢于斗争,不怕牺牲,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奋勇前进,夺下敌人的高地,把红旗插上山顶上!”

当有的同学埋怨劳动课太多,在发牢骚时,班主任说:“这年代读书就得劳动,谁不想劳动,就不要来上学,或跑到美国去!”“是呀,是呀!学生也是这样,以农为主,兼学别样嘛!”同学张劲打趣地说。“谁叫你篡改毛主席语录,应该是以学为主,兼学别样!”班主任老师严肃地更正。“老师,我妈说,现在家里劳动力少,叫我回去帮忙,反正在学校也是劳动,我回去队里还给我记工分,拿分红呢,我明天不来了!”同学李东说。“老师,我年纪尚小,我爸妈每次见我从学校劳动回来都很心疼,我明天也不来了。”女同学琴红受李东的影响也这么说。

是的,当时学校艰苦的劳动课确实是吓跑了不少同学。当初子强班有五十个同学,能坚持到毕业的,只有三十九个。班主任老师说,能坚持下来都是好汉。

接下来的日子更苦,可是子强为了有朝一日实现自己的梦想,坚持留了下来。在不知劳累中,子强升上了初二。班主任老师为了本班分得的那一大片几乎是占了半个山头的甘蔗护理好,要求全班不论男女一律半个月住分校农场不得离开。

要在这荒山野岭住下,得解决吃住问题。班主任要求全班同学自带锅碗解决吃的问题。子强和同学们一样,到山坡上去挖炉灶。

挖炉灶可是个难关,得在山坡上挖下一个洞,恰好能容纳一个锅的大小。然后在洞的侧面有一开口,用于生火。刚开始挖的时候,子强运气不佳,有的地方全是硬石头,任凭锄头怎么挖都挖不下。

午饭时间都过了,有的同学都吃饱了,有的也开始吃了,可子强还在那里愣着,琢磨着如何下手。这时他的童年好伙伴,又是现在的同班同学黄理见他这副狼狈相,拿来了十字钩和钢钎:“我在吃饭,你先自己动手,不行等一会我来帮你!”说着便到一旁吃饭去了。

子强开始用十字钩挖,挖了过半,碰到坚硬石头,接着用钢钎挖,弄得双手又起泡又流血,最后总算挖好了。

他又到山上去捡干树叶和小树枝,掏出从家中带来的火柴点燃了炉灶。当子强吃完这顿从头到尾都由自己动手做的饭,觉得这是平生第一次吃得最香甜的一餐饭,尽管菜只是家中带来的黄豆。

这时迎面吹来一阵凉风,沁人肺腑,眼望山角下的江水是那么的清澈,微风过处,荡起一阵阵漪涟,两岸小竹子青青,倒映水中,收工的农民正划着小船回家。再看这一带山庄,江水环绕,出门下地都得用船。

子强学校的农场四周也是环抱着江水,每次来农场都得渡水。校长为了学校大队人马过江的安全,动员全校二佰多名学生的家长每人捐献一条又大又长的竹子,抽调初二班的男同学,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修好了一条宽约一米,长近一百多米的横江竹木大桥。

子强的同学们每天就是来回走过这条竹木桥,把草皮烧成灰土用来给甘蔗施肥,又把砖头从村庄这边运到对面他们农场山脚的一块平地建工棚……

这些砖头不是出钱买来的,而是子强班的班主任号召同学们“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得来的。

那时是从班中挑选出十个身材又粗又壮,肯于吃苦耐劳的男同学组成泥匠队。在村子这边的一块地里,每天不停地开挖,(据探明这是块粘土地,是制砖的好料。)说来在那时确实是苦了这十位同学,他们每天光着膀子,顶着烈日,先是用锄头挖,然后用铲子铲,再用几头牛在泥池里来回转,把黏和成胶似的泥再堆成一团,用拉得紧绷的细钢线两端分系在一个弓形木具上,用它把泥堆切成方形的泥墙,然后每次把泥切成一小块,双手用力把它高高地举起;投入一个涂有木炭灰的木模里,用弓形木具沿着木模的表面猛力一割,最后把木模松开,便制成一块砖。

整天这样重复地折腾,搞得人精疲力竭,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就过早地干起大人的活儿。子强那时身体弱小,没有被安排在这十位同学之列,但是,有时也被安排到泥池里去替换这十位同学转牛圈,搞得他两眼昏花,直冒金星……

经过两个多月的奋战,砖头总算齐备了。然后,全班同学被分成两组。一组负责割茅草用于盖棚顶,另一组去砍小竹子用来制作竹木床。

子强被分在砍竹的那组,每天一大早就沿着江边逆流而上,钻进岸边的竹林里去挑选与母指般大小的竹子,那里免不了挨竹子的小刺划伤手和脸,还被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咬。

有一次差点喪命。一条隐蔽得好好的小青蛇,竹叶似的把身子贴在一张竹叶上,子强砍断竹根它还是不走。这时被黄理同学看见了,他用右胳膊轻轻地触了子强的背,然后目光直视着竹叶上的青蛇。子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差点惊叫起来,但终究理智地轻手轻脚地挪移,示意身后的同学飞也似的离开了那一竹丛……

时间又过了约半个月,子强班的工棚在同学们的辛勤努力下建成了。从正面看棚顶象人字形,用茅草铺成,底部呈长方形,四周用砖块砌成,高约两米,中间有六根砖柱均高约三米,沿着东西呈直线排列,间隔约四米,在第三根砖柱沿着南北方向砌一面砖墙,把棚子隔成东西两半。东边住着女同学,西边住着男同学,东西面各开一扇门。棚的四周还围着一层厚厚的篱笆墙,男同学两人为一组,每天晚上十点钟轮流站岗放哨到天亮。一个站在男同学这一头,一个站在女同学那一头。

有时真被黑魆魆的草丛,或呼啸的山风吓得毛骨悚然。更可怕的离棚子不远的一大片坟地,不时有磷火出现。有一次,子强被吓得起鸡皮疙瘩,第二天便得了重感冒。

那段日子里,子强班的同学们就是这样睡在小竹木编成的床,整天听着:“嘎吱,嘎吱……”的声响进入梦乡。

有时白天他们坐在小竹床上,听老师讲x+y,有时晚上,他们坐在小竹床上跟老师唱革命战歌。他们是半工半读的一代,子强就在紧张忙碌的劳动中结束自己的初中时代。

然而,幸运的是毕业升学考试时,正是打倒了“******”,拔乱反正,抓纲治国,神州大地万象更新之时,学校实行“择优录取,政治审查。”新生。

子强是特殊时期后第一批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他和同学们一样精神振奋、满怀豪情、信心百倍地投入学习,决心把“******”耽误的时间夺回来。

时间过得真快,子强三年的高中生活在紧张、繁忙、刻苦、勤奋中结束了。他多么想成为恢复高考后村里的第一代大学生,实现他梦寐以求的愿望啊!这也是终年辛勤劳作,但却填不饱肚子的父母的希望呀!

然而,毕业会考完不久他就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轻,不得不放弃高考。也许是在初中时,长期艰苦的校内外劳动,把他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搞垮了,也许是高中时过于刻苦的学习,不注意劳逸结合造成的缘故。每次上课他都感觉左腰闷热得难受,不得用左手轻揉左腰和左腹部,人也没精神听课,一节课听不下一半,他是怀着好学之心,怀着妈妈的期待硬支撑下来的。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不得不休学回家。

班主任老师对他说,先休养一年再参加高考,这样考上大学的可能性更大。

他休学回到家了。爸爸整天为他的事发牢骚,不时哀声叹气:“唉!不早不迟,偏偏在这个时候,到底是哪辈子造成的孽呀!”.妈妈为他请来本村卫生室的医生,医生说,主要是营养不良,精神紧张造成,多休息,多补充营养就好。

听说那柑村有个很有名的老中医,子强骑单车赶十几里路到他家就诊。一路上,虽经过一些崎岖的山路,感觉劳累,但满山遍野山花烂漫,万紫千红,使他心旷神怡。那叫不出名字的山花象桃花又非桃花,就离村子一百来米处,有一丛特别浓密的山花,深深地吸引着他,他正赞叹和欣赏。

然而,更令他迷住的是花丛中的有位美丽的姑娘,长得象仙女般,围着轻纱的紫色围巾,着粉红色的连衣裙,与这花丛很协调。圆润的脸蛋,白里透红,乌黑有神的双眼,多么睿智可爱,脸上的表情和身姿是那么的丰富多彩和充满朝气。

这该是自然最美的春天,也是人类最美的春天啊!假如人间百花盛开春常在,没有疾病的困扰那该多好啊!他这么想着,猛一抬头不觉车已到达村口了。

他下车把单车轻轻地推着,四处张望和打听,便来到了医生的家。医生给他把脉,又叫他躺下,医生按着他的腹部说,肝肾脏都有点虚弱,不过不很严重,主要是脾有点肿,消化不良,开一疗程的药,治好脾脏是关键。

这时窗外一双可爱而迷人的眼睛正往窗里凝神地望着他,子强心里不由地赞叹:啊!她不就是那位仙女吗?原来她是这个村的,她为什么知道我在这?莫非她跟踪我?莫非她看上我?假如这时不是在病床上,而是在刚才的路上,子强也许会跑过去紧紧地拥抱她,说一声美丽的姑娘,我爱你!你是我一生见到的最美丽,最纯情,最纯朴,最善良,最可爱的姑娘。

医生见子强东张西望,以为他心情紧张,叫他把身子转向里头,然后用听筒听听他的心跳,又量了一下血压,觉得没事,便叫他穿好衣服,配好药交给他。

他匆匆地付钱,走出药房,却不见了那位姑娘,他是多么想再次见到她啊!然而周围无人,他无法打听,也无处寻觅。他怀着失望的心情,骑上单车,脚沉重地踩着,踩着……离开了那美丽的村庄。

那年子强才十八岁,是充满青春激情的岁月,在这以后的好多年,他一直无法把这个女孩从自己心中抹去,直到后来,又不知又过了多少年,随着阅历的增长,他想,当时人家或许是因为对陌生人的好奇才盯着他的,并没有丝毫的爱情,也许自己自作多情产生的幻觉。

子强想,假若当时判断错误,把人家的好奇当作喜欢或爱,而紧紧拥抱她,说不定自己被当成流氓挨咬伤哩!这样想了以后,她的形象才在子强的心中逐惭模糊了起来。

再说,吃完了这位医生开给的药,休息了大半年后,子强的身体基本恢复了,他把高中的各门课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满怀信心地等待高考日子的到来,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梦想着上大学,也梦到自己已在大学里学习的情景。可这时在县城工作的叔叔却给人捎来口讯说,县里某一单位正向社会公开招干考试,要他赶快去报名。并且来人再三强调这次招收的是国家干部,名额有限,机会难得,千万不要错过。

子强当时犹豫了起来:这一旦考上,不是把多年所编织的大学梦给破灭了吗?但爸爸却乐得合不拢嘴,首先跟来人客套一番,又是让坐,又是端开水。“儿啊!你的机会来了,过去只有生产队长、大队干部的子女才能保送去当工人、干部,哪有我们普通老百姓子女的份?现在好了,一个‘考’字人人平等,再说我们家祖孙三代都是种田人,你当上干部是家里的荣耀啊!明天就去报名吧!”子强沉默不语。

妈妈好像猜透了子强的心思:“儿啊!我们家穷,你还有四个弟妹在读书,上大学的事你……就……想着办吧!”子强已明白妈妈弦外之音,她欲言又止,说不出口的话,无非是让他赶快工作,减轻家里的负担.“放心吧!妈,我明天就上县城报名。”那天晚上,子强翻来复去睡不觉,直到天亮。

考完试后,子强便匆匆地赶回家,碰见第一个人是妈妈.“儿啊!考得怎样?”妈关切地问。“妈,我怕……”子强有些担忧地说。“儿啊!不要害怕,考上不考上,妈是不怪你的,只要你努力了。”其实,妈妈哪里明白子强的心思?他是担心考上,从此今生再无缘上大学了,这才是子强所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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