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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和一些关于爱的故事》当叶森遇见陆子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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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陆子轩打木木的电话,想询问下她的身体状况,顺便看看她今天能否和他一起去海湾新月挑选办公室。谁知道电话打过去都是无人接听状态。陆子轩心想木木一个人在外,别出什么意外了,于是决定去酒店看一下。

木木的度假屋。

陆子轩按木木的门铃。

开门的居然是个年轻的男人!

“咦,你是谁?”陆子轩大感意外,旋即镇定下来,问:“请问木木在吗?打她电话也没接。”

开门的正是叶森。

“嘘······”叶森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走出来,轻轻地把门带上,然后才说:“我是木木的朋友,呃,算是朋友吧,叶森。她昨天晚上病了,折腾了一个晚上,现在还在睡觉。”

“哦?病了?!去过医院没?怎么也没人告诉我?”陆子轩说。

“她昨天晚上从外面回来晕倒了。刚好酒店昨天来了个医护旅游团,他们帮她处理了,说没有大碍,就是身体透支了,又遇到感冒发烧,伤口发炎,吃了药休息休息就会没事的。”叶森说。

“哦!难怪昨天看她脸色不好。我看看她去。”

陆子轩没见到木木毕竟不放心,也不等叶森的同意,就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陆子轩朦胧地看到木木睡在床上,走过去,一看,木木果然睡得正酣。也不多逗留,又轻轻地退了出来。掩上房门,对叶森说:

“你是木木的朋友?叶森?”陆子轩刚才咋听木木病了,一着急,也就只关心木木的情况,没留神叶森的自我介绍了,现在确定一下。见叶森点点头,表示肯定,伸出手道:“你好,我是陆子轩,木木的老板。”

“陆子轩?”叶森听了陆子轩自我介绍,显然吃了一惊,犹犹豫豫地伸手跟陆子轩握了握,不可置信地又问:“你是从美国来的?”

“是的。”陆子轩看叶森那样吃惊的表情,以为他的身份使叶森为木木担心,忙说:“你告诉木木,要她好好休养,公司那边现在还没什么安排。呃,对了,等下我调一个女同志过来照顾她,方便一些。”

“不用了吧,现在我在这里,等下她醒了应该也没什么事了。再说酒店多得是服务员,有什么需要找她们好了。”叶森说。

陆子轩想想也是,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叶森,说:

“那木木就拜托你了。公司有事,我现在先走了,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叶森接过名片,一字一句地念:“陆——海——陆——子——轩!”然后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陆子轩说:“陆子轩,那真是——久仰了!”

陆子轩笑笑,也没多想,看看手表,对叶森说:“等她醒来,叫她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好!”叶森答应道。

“那好,我走了,再见!”陆子轩往房间里望了望,转身走了。

“陆——子——轩!”叶森拿着陆子轩的名片,看着陆子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口里忍不住重复着陆子轩的名字。

“陆子轩”三个字,简直如雷贯耳。说他久仰,是真的久仰,多年前,就有人在自己的耳边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念叨这三个字。正是这三个字,这三个字代表的一个人,这三个字代表了他曾深爱的女孩梦寐以求的那个人!陆子轩,一个从未谋面的对手,一个不战而胜的对手,一个有如梦靥一般扰乱他内心平静的对手,一个害他连母亲都弃之不顾而浪迹天涯的对手。

现在,这三个原本只是以一个抽象的名字而出现在他耳边的字,居然这样突兀地成为一个具体化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陆子轩”他再度拿起名片细看,没错,一笔一划都准确无误。叶森只觉天地之大,却是冥冥中天意安排,他注定难逃此劫!

江若盈,你好吗?江若盈,你还记得我吗?

——叶森失魂落魄地拿着名片,无力地蹲坐在门边。

他心爱的女孩,正是陆子轩的妻子,江若盈!

他闭上眼睛,还可以清晰地看见美院那个夕阳浅淡的春天的黄昏。

樱花大道上,两排巨大的樱花树正开得轰轰烈烈遮天蔽日,一阵风起,摇撼似地,原本还一簇簇一团团的花朵瞬间分崩离析四散开来。花瓣借着风力,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飞舞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盛景,惊艳了所有赏花的人,美好的东西,无不正是这样短暂而易逝,也许也正是因为短暂而易逝,所以美好的东西也就越加觉得美好吧。

叶森已经拍了几天的樱花了,花事易逝,他所能记录下来的,却总是若有憾焉。直到遭遇这场震撼人心的花祭,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抱着相机,不停地变换角度按动快门。

突然,一个白裙飘飘的女孩子闯入他的镜头。只见她怀抱着一叠书,略微地仰着脸,目光清澈嘴角含笑,长长的发丝随风飘拂。一时间,欢乐的人群、绚烂的樱花、各种喧嚣和嘈杂,统统都变成了虚化的背景——世界宁静了,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只有她一人,迎着漫天花雨,迎着夕阳西下,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误入凡世万丈红尘。

她就是江若盈!

在此之前,叶森是一匹桀骜不驯我行我素的野马。他率性洒脱,不拘小节。每天除了画画摄影,就是玩音乐。他的眼里没有任何值得惊奇的事情。他嘲笑那些成天对着美女意淫的朋友,嘲笑那些朋友对一切女人都可以口沫横飞地评头论足一番,他甚至嘲笑那些暗恋明恋他的女孩,觉得她们简直愚蠢透顶——为一个完全在乎她们的人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他的朋友说:叶森,你是没看到过江若盈,我保证你见了她,肯定在劫难逃。

——真的在劫难逃!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沦陷的。

所有的人都仰望着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女神,然后掉头跟身边姿色平庸却亲切温暖的女友火热地恋爱。而他,默默地走进画室,疯了似地画,画那漫天的樱花,画那清淡的夕阳,画那样一种难以言喻的微笑。

然后有一天,他走到江若盈的身边,对江若盈说:“今后我陪你!”江若盈的惊奇只是稍纵即逝,仿佛原本熟极的老友,只是好久不见,见了,甚至不用寒暄,只需相视一笑,就可以天荒地老的样子。

“呼!”叶森狠狠地吐了口气,心痛的感觉尖锐而绵长。

他成了江若盈最好的朋友。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动心,却居然只是她最好的朋友。事实上,应该说是她唯一的朋友。她把他当做自己的倾诉对象,将自己对陆子轩的暗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她的爱慕、她的失落、她的自伤自怜、她的想入非非……

他是个合格的听众,尽管他发疯似地妒忌那个叫陆子轩的家伙。但他还是愿意做一个合格的听众。因为只有在谈到陆子轩的时候,恬静的江若盈才会像一团火一样燃烧。那团火烧在叶森的心里,既痛苦又甜蜜。

叶森比江若盈高两届,为了陪伴江若盈,他暗地里推掉了出国深造的机会,报考了本校研究生。他以为陆子轩只是一个传说,而现实中,只有他才是江若盈唯一的陪伴。所有明恋暗恋过他的女孩子,都在江若盈面前知难而退,而江若盈的身边,永远也只有叶森的身影。那段时间,他们是同学们眼里理所当然的一对璧人。只有叶森心里清楚,他和江若盈之间,横亘着一个陆子轩,但他坚信,那个远在天边的陆子轩,最后必定会被时间冲淡,而他,将会成为江若盈最后的归宿。

然而,现实却刚好相反!江若盈悄无声息地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上午才约好晚上到图书馆见面的,下午就音讯全无。等到找到老师一问才得知,她居然办理了退学手续,离校了!那是怎样一种雷霆万壑的震撼——江若盈就那样狠心而决绝地消失了,没有道别,没有交代,没有任何征兆和暗示!

从那以后的日子,他貌似洒脱地过着,他天真的期待着有一天江若盈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对他说,他一直在她心里。直到有一天,有消息辗转传来,说江若盈终于嫁给了那个她一直心心念念牵挂的陆子轩,他知道,他的梦该醒了。

高傲如他,所有的痛苦只会交给无数个不眠之夜。他无法回答别人好奇的追问,无法接受朋友关心的安慰,无法在江若盈走后一个人面对那些曾经羡慕过嫉妒过祝福过他们的所有人。他选择了远离朋友,远离家人,远离一切他熟悉和熟悉他的场景。

他除了画画,再也找不到可以减轻他的痛苦的办法了,所以,他又开始疯狂地画起来,他的画带着一种疯狂的报复,发泄着他内心的愤怒和痛苦,竟然因此而名声大噪。从此,他的名字在美院成为一个年少成名的励志的符号,鼓舞着无数具有天赋和梦想的学生以他为目标为模板去奋斗。也许,失恋,对有些人来说,正是催生成功最好的方式。

相较于叶森淡出公众视线所引起的波澜。江若盈的走,却显得那样清淡——也许那样美的女孩子,原本就不是凡尘之物,她的来和去,即使突兀却又似乎顺理成章。她如同流星一般,曾经绚烂过校园平淡的夜空,人们仰慕她、膜拜她,却不敢稍有占有之心。只有当她和叶森一起相伴穿过校园的时候,人们才仿佛看到了天人之间原来可以如此和谐美好地共处。而他们双双从公众视线中消失,更多人宁愿相信是从此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有时候生活需要一些童话,不是吗?

叶森突然又想起那天的樱花,现在想来,那何尝不是一个预言,预示了他和江若盈美好又短暂情感。美好的东西,总是格外脆弱,经不起一点折腾。又或者,凡是脆弱的经不起一点折腾的,才是美好的?叶森曾经在这两个逻辑之间苦苦追寻真相。最后的结论就是:凡是美好的,不论它是不是脆弱的,经不经得起折腾,它都将在你的心里永恒地存在!你记得也罢,忘了也罢,它就在那里,一刻也不曾改变。

这也许也是一种感悟。以至于到后来,这种感悟渗透到他的创作中——他用画笔记录着这个世界的美好——圆满的美好、残缺的美好、正在进行的美好、悄然凋零的美好、灿烂过的、暗淡了的,一切一切,只不过是美好由生而永生的过程。

想通了这一节,叶森终于释然了。他感恩着上天曾经给过他一段与江若盈相伴的日子。即使在那段日子里,他们甚至连手也未曾牵过。但只是一个心有灵犀的对视、一个不约而同的举止、同时脱口而出的话语、彼此心照不宣的微笑,似乎也够了!

见到了陆子轩,突然就懂了江若盈。这个一直在江若盈心里的男人,成熟稳健、高贵优雅,确实比他更配得上天使一般的江若盈。也就是从见到陆子轩的那刻起,他便接受了这样的命运——江若盈从来就不曾属于过他,他只是在她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来陪她一程而已。

母亲的去世,原本让他的内心隐约有点迁怒于江若盈的,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又怎么会忽视了母亲的身体,错失了陪伴母亲的机会呢?但他其实也很清楚,与其说是迁怒于江若盈,还不如说他在恼怒自己,恼怒自己就连母亲去世,也不能让他稍微少想一点江若盈。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江若盈不那么重要了,他突然觉得江若盈就是一个跟自己无关的过客,他突然有点感谢陆子轩,感谢他及时出现,让他终于可以收拾这段狼狈不堪的感情。

他站起来,腿脚发麻,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胸口的痛,还是那么尖锐绵长,但他知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论他放不放手,一切早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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