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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玄剑录》第四章 圣教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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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午后,阳光刚好照进西境深山中的一处山坳里,但这间铁匠铺却丝毫没有因为阳光的直射而变得暖和起来。至少铁老头依旧感觉到四肢冰冷,所以他按照惯例端坐在铁炉旁边,依靠铁炉中的炉火来驱走西境的寒冷。

铁老头面无表情的微闭着唯一还视物的眼睛,掌心握住瓷杯,偶尔转动,由于双手很是粗燥所以可以听到“沙沙”的摩擦声,淡苦的茶香随着热雾在他身前袅袅,就在这时他缓缓的拿起瓷杯递向嘴边。

随着香苦温热的茶水入喉,铁老头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手腕一抖,杯中已被茶叶染黑的开水被尽数泼光,但茶叶依然留于杯中。铁老头看也不看身旁铁炉上的铁壶,随手就将其抄入手中,随着杯中再次冒出翻滚的热浪,瓷杯的温度再次升高,杯中苦茶的香味再次溢出,铁老头才满意的轻微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老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不是因为手中的茶叶香味不对,也不是因为杯中的开水变冷,而是因为在他眼中出现了三个人的身影。

这三位年轻人都穿着西境北边特有的毛绒服饰,皮肤黝黑,脸颊上又透着一抹红黑,看起来如同当地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般,但其中有两人随身携带的物件出卖了他们的身份。

那是一把单刀。

单刀的刀柄和刀鞘外表殷红,在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仿佛真是由鲜血染成似的。然而,本地人只用三种刀,一种是家里切肉的菜刀,一种是砍柴生火的柴刀,还有一种是杀人用的斩马刀,而一把不多不少三尺长的单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答案只有一个,除非带刀的人原本就不是本地人。

铁老头对眼前的三名陌生男子的来意丝毫不感兴趣,仅仅瞟了一眼便再次闭目养神起来,仿佛来到的门前三人就是那本应该南去却因不慎迷路,偶然间来到门前的归雁。

雪已经停了好久,但山中的温度依然很低。可这三人却是站在距离铁匠铺大门三十几丈处,一动不动。或许是因为太阳刚好照在他们所处之地,或许是因为他们穿得衣服实在太厚,不觉间有一滴汗从一名陌生人的脸上滑落下来,落入雪中,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小点冰粒。

站在三人中最前方的男子脸上表情显得外凝重,除了呼吸以外,只是牢牢的盯着端坐在屋内的铁老头的一举一动。沉重的呼吸和近乎死寂空气让他们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犹如冰雕一般,矗立在这荒郊野岭之中的几人始终不肯向前踏出一步。

终于,因为时间的关系,当太阳从他们身上离开时,原本打算见到铁老头那一刻便立即行动却被铁老头无意间的一眼所震慑住的几人终于动了。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继续对持下去,只会对他们更加的不利。没有了太阳的温度,寒冷的天气和紧绷的神经会对他们造成身体和精神上双重影响,而唯一能摆脱这的一切就是现在立刻行动。

站在最前方的男子抿了抿嘴唇,右手在他左肋抚摸了一下,咬牙向前踏了一步。

“嗤”,靴子入雪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随后连续两声同样的声音响起,为首之人连续向前踏了三步,每一步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几人因为恐惧而锁住的身心。更是对于他而言,在踏步的过程中,每一步都是生死抉择。他握着单刀的手心渗满了冷汗,被冷风拂过却一点都不感觉冰冷,却意外的感到一丝愉悦。

“圣教弟子陆莽,拜见铁长老!”陆莽手中拿着刀任然小心防范的盯着眼前的老人的一举一动,恭敬道。

“......”

没有任何答复,铁老头依旧端坐在屋内一动不动。

“圣教弟子陆莽,拜见铁长老!”陆莽再次恭敬的道,但言语中更多的充满了力量,仿佛已从初见时的畏惧中解脱了出来!

“......”

“既然铁长老不愿意说话,那弟子就斗胆说上几句,但凡有冒犯之处还请长老海涵。”

“圣教沉寂数百年之久,现仍教主圣明,崛于南疆。”说着向着南恭敬一拜,突然话锋一转,道:“如今圣教已横扫南域,十万弟子齐心齐力,数十万教众同心同德,它日必能入主千华世界!而这一切却缺了一把钥匙!”

陆莽收起恭敬之心,继续认真的道:“洪心铁,圣教刑典长老,为人忠心不二,性格坚毅果敢,教主赐号“铁心”,但偏偏是你带走了你不该带走的东西。今日还请看在昔日香火的情面上归还圣物,如此方可报达圣教栽培之德,教主知遇之恩。”

“陆莽发誓,今日就此别过,今后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您老曾经在此出现过!”

说完,陆莽认真的对着铁老头一拜。

随着劝说的停止,山坳间再次回到了寂静之中,铁老头仿佛一具死尸,依旧没有丝毫动作。

九息后,陆莽挺直了腰,举起了左手。身后的另外一名高大男子押着另一名男子跪在了陆莽身边。陆莽仅用单手诡异的一抖,只见单刀刀光一闪,跪在地上的那名男子的上衣居然如被同剪刀剪裁般整齐的一分为二,露出了男子百受折磨的身躯,光伤口的类型来看就已经达到了十几种,更别说愈合后的疤痕已是数之不清,看起来十分骇人。

跪在地上的男子无力双手下垂,浑浊的双眼中居然吐露出一丝清明,只是呆呆的看着坐在屋子里的老头,眼中满是好奇与无知。也不等他打量出个结果,就感觉有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这是一把他熟悉无比的刀,身上的绝大部分伤痕都是来源于这把刀的主人。于是他开始慌乱起来,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呜”的怪声,似在求饶更像是在求死。

陆莽冷冷一哼,男子便乖巧的安静了下来,对用刀男子的恐惧不言而喻。

“你洪家宗族如今只剩这最后一人了!难道说你想亲眼看着这颗独苗在你眼前消失?至此没有未来,没有香火,没有传承?”说罢,再次用刀轻轻一挥,随后将膝盖以上的衣物化为粉末,露出了男子下体,居然有许多虫子在上面进进出出似乎当成了巢穴一般。

“作为刑典长老的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他身上的伤都是可以挽回的,但是......”还未等他说完,单刀上血光一闪即没,在男子锁骨下方,从左到右轻轻一滑,再次定在喉间。只见男子被滑过地方开始流出大量的鲜血,鲜血像一道瀑布一样从中流淌下来,很快就将整个身子淹没,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

“如果神魂消陨,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咯!”陆莽冷笑道。他使用的刑法正是圣教中最基本也是最残酷的刑法“七息斩魂”,这个刑法不仅让受刑之人身首异处,相传还能令人魂魄具碎无法存于天地之间,真正的消除其存在的痕迹。

“最后在说一次,交出圣物!”狂吼一声。下一息刀口就没入了男子的脖子中,一息一分力度,一息斩一魄,七息魄碎魂亡,七息身首异处。

就在这一刻,铁老头突然睁开了眼睛,脸上无悲无喜,浑浊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安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一直低着头的男子放佛心中有感一般,抬头向屋内望去,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

铁老头轻微的举动让男子身后两人心中一惊,也让陆莽手中的刀止步不前,可当他发现铁老头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而是只顾着怜悯跪在地上的那人时,心底顿时生起一股怒火。但是这股怒火却并没有将陆莽的冷静烧光,反而让他更加集中精神的应对眼前这位看似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老人。

全神贯注的状态下,使得下一刻的一呼一吸更加的绵长。

当陆莽吐出最后一丝浊气,陡然猛的一吸气,突然朝着老人冲了过去,因为他已经试探够了!

当年铁心长老盗取圣物,在教中引起骤然大波。绝大部分人只知道结果,却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其中过程。虽然陆莽也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忠心不二的铁心长老为什么会叛教,但是他却知道铁心长老的修为被废!这是教主亲口告诉他们这些在外的追捕弟子的。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铁心长老能不能恢复功力?恢复的功力能有多少?这个疑问就一抹阴影一直缠绕在这些追捕弟子的心头,所以陆莽要试探。

陆莽根本没有打算进行谈判,他要做的是在安全的距离外进行各种试探。这个目的从他刚踏入此地就开始进行了。语气的变化、大义炳然的劝说、人质的要挟都是为了试探。可惜铁心长老却没有露出一丝的破绽,直到他第二次睁开眼却没有任何动作时,陆莽心中已经有八成把握可以拿下此人,至于圣物的藏匿地方,只要拿下眼前的这老头,那他便有办法。

陆莽像离弦的箭般,上一息还在男子身边,下一刻就已经横跨数十丈来到了门前。另一名男子也随其左右,从两边开始夹击。随着他脚尖重重的一踏,就要再次借力欺近。耳边却传来轻物落入雪中的声音,跪在地上男子的头颅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悄悄滑入雪中。

“哈哈哈哈,看来你是真的修为尽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外孙人头落地的滋味如何?”陆莽此时的表情与刚才判若两人,张狂得有点扭曲,狂笑道。

“他想让我送他一程。”随着年轻男子的人头落地,铁老头的视线离开了仍旧跪在地上的男子,转而看向陆莽,干涩而平静的说道。

铁老头突如其来的话,让陆莽和高大男子顿时警觉起来!

在前欺的过程中,两人开始口中默念口诀,调动全身法力。只见两人浑身开始泛着阵阵血光,而血光一闪即没,手中的那柄单刀似乎被什么东西唤醒般发出阵阵低吟,猎猎作响。也不见两人有何动作,身形在移动中速度陡增一倍以上,陆莽脚尖接力蹬踏处的地面居然凹陷了几分。

一呼一吸之间,两人就直径越过了铁匠铺的门槛。突然,一只干枯却很干净的大手映入陆莽眼眸之中,不缓不慢地向他抓来。已是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老人一举一动的陆莽竟丝毫没有察觉他是何时抬起的右手,而这只大手放佛是有种至高无上的威严,就算拿走世间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之事。

跟随在一侧的另外一人原本已是全速奔袭眼前的老人,却惊讶的发现陆莽此时速度骤然大降,眸子空洞,迷茫的像一个瞎子般眼看老人抬起的右手。

看着这双熟悉的大手,陆莽顿时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年前的那一天。那一天是他第一次跟随圣教剿灭当地势力,也是那一天他第一次“见识”这双手的那天。

陆莽感觉自己又再次回到了那个已经被剿灭的家族的主堂外的院落中,身边还有其他或是不安,或是兴奋的弟子。院落外四周喊杀声源源不绝,这让他很是担心。

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端坐主堂内,其身边还有不少弟子也恭敬的站在两旁,神情肃漠。中年男子一脸漠然,不管院外拼斗声如何惨绝,依旧闭着双眼养神,仅仅只是吩咐泡一杯茶来。

随着主堂中弟子将中年男子的吩咐传达下来,最终站在院内的陆莽意外的领到了一份好差事,于是他怀揣着不宁的心情领命而去,怀着激动的心情端茶而来。

陆莽小心翼翼的端着手中的茶水,嗅着从苦冥茶中渗出来的苦涩香味,心中狂热无比,“终于能在他面前,露上一面了么?”

可就在他步入主堂时,风云突变,院外四周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了八个年龄不一的人。当下也没任何言语和表示,齐齐朝着主堂凌空俯冲下来。陆莽只觉得脑后生风,用眼角偷偷向后一瞟,顿时大惊,手中的茶水禁不起陆莽因心中不安而带来的抖动,摇晃间便要洒落出来。

这时,一只很干净的手在茶水还未荡出时按住了茶杯。中年男子一手接过茶杯,一手向他缓缓伸来。这只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在陆莽身前徐徐而近,当指尖触碰到陆莽身体的那一刹那,陆莽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毒,因为这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似乎身处于某种幻觉之中。

恢复清醒的陆莽,气息暴虐,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是陆莽一生的都不能,不肯忘记的事!不管是一根年轻男子的肋骨,还是中年男子的一句:“心乱则身死,一根骨头抵上一条性命还算划算。”都是他十几年来的噩梦。

屈辱、愤恨、畏惧都化为养料燃烧着他的愤怒,他原本就是为了亲手斩断这只令他作呕的手掌而来,怎么可能让它再次刺穿自己的身体,就像在一块豆腐中取出一根鱼刺般这样简单的再次拿走他的肋骨?哪怕是在梦境中也是断然不行的。于是他挥出一刀,用尽全身法力挥出斩断心魔的一刀。

干净的手掌被一斩而碎,跟着破碎的还有梦境中的主堂和身后的八位高手。最后天地都碎了,梦境碎了。

刚才还和陆莽一道冲出的黑老五此时特意的降低着向前奔袭的速度以便配合陆莽做相应的应变,可他却发现陆莽在奔袭途中突然神情不知,转瞬间又暴怒而起,正准备提醒陆莽不要乱了心神。却看见陆莽持刀手臂血光峥嵘,向着仅仅只是抬起右手的老头,猛然斩出一刀。

只见陆莽刀上的闪耀的血光仿佛活过来一般,化为一道月牙形的匹练贴着地面朝着老头激射而去,匹练所过之处形成了一条沟壑,不大不小竟然有两指来宽。

“陆莽!”黑老五气急败坏的喝斥声响起。

恢复神智的陆莽闻声先是一愣,随后心中就翻起空当当的感觉来。

“糟了!”陆莽心中骂娘,为了保证追问出圣物的下落,俩人来之前就达成共识,人不可以死,至少在追回圣物前,老头还能说话!

“可这一刀,这修为尽失的老头接得下来么?”

看着疾驰而去的匹练,陆莽心中泛起一种古怪的心思,竟然希望老头儿修为竟可能的已经恢复。

可惜人的念头可以一转即逝,做出的动作却如泼出去的水般难以收回。血色月牙般的匹练如同死神的镰刀斩断了那只干净的手掌,也在老人的右肩至左大腿间划出一道血槽,铁老头体内不少器官被一分为二,可出奇的是居然没有就此断气。

两人见状,赶紧来到老头身边开始救治,比陆莽更善于此道的黑老五当仁不让,先是取出随身携带的药品到在伤口处,又用手心抵着老头的心口,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其手中泛起的血光笼罩着伤口部位,却只能让鲜血不再向外流淌,伤口根本没有愈合的迹象。

片刻间,铁老头的脸色更加衰败了。

站在一旁的陆莽,眯着双眼看着还未断气的老头,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问道:“你是早就认出我来了对不对?”

老头虽然脸色灰败却依旧平静,故意浪费着最后的气力,笑道:“长相是变了不少,但是这性子还是那般可笑。”

“老王八蛋!”陆莽握刀的手因愤怒而不能自己的抖动起来,心中怒骂道。但脸上却是和颜悦色,轻声道:“当年是弟子不对,长老教训的在理。还望长老大人不计小人过......”

“好家伙,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咧。”黑老五心中作呕,连他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人都知道此言的虚情假意,这位已经是人精的老头看不出来?黑老五真是好奇的看了陆莽一眼,继续低头忙活。

听着这让人发笑的奉承,不知为何,看惯了生死的铁老头突然想起了自家的那个混蛋小子,翻起脸来也是这般厚颜无耻,可为什么一个看着那么恶心,一个却看起来让他心底乐呵呵的?

“可恶,每次训斥那小子时,总要翻个白眼给老夫看,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想起来就气,好气啊!”老头心底嘀咕着。

铁老头瞟了陆莽一眼,努力的调动着脸上的肌肉,脸上皱纹随着许久没有动弹的脸部肌肉一颤一颤的跳动,随后铁老头眼眸向着左上角移去,翻了一个非常幼稚的大白眼给陆莽。缓缓说了两个字:“白痴!”

陆莽先是一懵,随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又不好在这个当口发作,五官扭曲在一起不知该如何摆放才算“正常”。就在陆莽实在忍不下去刚要出手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前。

铁老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门前的身影怒喊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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