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睡去，一直看着楠楠的熟睡的样子，这场景真是似曾相识，只是我心爱的人已经换了模样。

我不得不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小雪的场景，那是在厦门的商场，她挽着扮成男人的楠楠，两人有说有笑，真真是男才女貌，虽然我恨小雪，可我不得不承认，小雪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比楠楠还要动人，她就像是从雪花里孕育出来的精灵，不食人间烟火，一双灵动的眼睛有着人世间不该存在的纯真和高贵。她是一位真正的公主，云木星的皇裔，唯一继承古皇血统的人。面对这样一位美到无法言喻的公主，我却更加怀念起楠楠的模样了，如果不是因为这美丽已经属于了楠楠，我想我根本不会仔细审视这美丽，也不会去比较楠楠和小雪谁更美。其实美丽并不重要，我在乎的只有楠楠的意识，以及小雪送给楠楠的生育能力。

小雪，应该比我更爱楠楠吧……

就在我憧憬着与楠楠美好的未来生活时，一阵呼唤声将我从天堂拉到了地狱。

“言岸哥哥，言岸哥哥……”

楠楠从不会这样叫我，我只听过小雪这样叫过楠楠！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我的意识几乎是在瞬间崩溃，一个可怕的假设随着这呼唤声不断在我的脑海回响——

难道，她是小雪吗？

“你醒醒！”我狠狠摇着病床上的那个人，我已经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她了。

“怎么了？”

“你，你到底是谁？”

“我？”她疑惑的样子并不像是假装，可我还是不能放心。

“你还记得你刚刚做的梦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梦话吗？”

“什么？”

“你在叫，‘言岸哥哥’……”

她立刻愣住了，呆滞的模样和楠楠是那样像，可我却已经不敢去猜了，“你真的是楠楠吗？你们是不是在骗我，楠楠是不是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你们怕我伤心，就编出了拯救星球、交换灵魂的鬼话……”

“不，我们真的交换了灵魂，你可以问我，问我所有的事情，我都记得！”

记得？记忆就是灵魂，记忆就是意识，我仿佛又抓住了一丝救命稻草，立马问她：“好，你记得有一次我们在海边，我说我恨你，我以为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工具？”

“走出同性恋阴影的工具！你说得每一个字，你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真的是言楠！”

“那好，我再问你，上辈子，我给你打了最后一通电话，说了什么？”

她果真一字不差的背下了我曾对她说过的话，我从不敢想象，曾经那些让人肝肠寸断的句子，竟也会变成慰藉人心的良药。

“对不起……”我紧紧抱住她，“我明明知道是你，看着你的眼睛我就知道是你，可是我的心里已经牢牢刻下了你之前的模样，当听到你以小雪的口气叫自己的名字时，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你的意识会渐渐消失，害怕你会渐渐变回小雪，如果真的变成了那样，我的楠楠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会的……”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疑神疑鬼，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心里的痕迹就会跟着变成什么样子……”也许是因为她今天和龙总聊得太多了，回想了太多身体里残存的记忆，才会激发出小雪的意识，她是我的楠楠，她真的是我的楠楠……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我本以为我们的生活就可以如此幸福完结，但三天后，杨乾胜闯入了楠楠的病房。

“是你？你来干什么？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你还想干什么？”其实，在看到杨乾胜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了，小雪的遗书是被他盗走的，他是一个掠夺者，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说出那个秘密。

“既然她现在是一个普通人了，你紧张什么？”杨乾胜嘴角那抹得意的奸笑更加暴露了他的意图。

“马上滚！”

我狠狠将他推向门外，他立马双手抓住门框，只对楠楠笑道：“怎么，怕我抖出真相？”

“真相？你说什么？”楠楠非常敏感，立刻追问了一句。

还没等杨乾胜回答，我就狠狠朝他的脸上揍了一拳，“楠楠，这就是个人渣，你为什么总要相信他们的话？”

“我是人渣，你所做的一切又都是光明磊落的吗？”为了不让杨乾胜说话，我一直压着他的头，他的力气也不小，而且故意攻击我的胃。

“颜岸，住手！别打了，把他赶走就好了！”楠楠冲上前来，竟然想掰开我压住杨乾胜双颊的手。

“楠楠，你干什么？”

“有你这样打架的吗？把他赶出去就好了！”

“怎么了！”正当我们僵持着，龙总终于赶来了，他随身的保镖轻轻松松就压制住了杨乾胜。

“这不是杨钦的什么亲戚吗？对了，上次绑架的事情他也参与了吧？”龙总挥了挥手，“再来个人，想办法把他关进去。”

“舅舅，等等——”楠楠突然拦在了杨乾胜的身前，“我有些事想问清楚。”

“楠楠！”我一把将楠楠拽到了床边，松开手，她的手腕已经被我捏出了血痕。

还好龙总反应了过来，扶着楠楠的肩膀严肃地说道：“小雪，你要记住，对于伤害过你的人，你不去报复他，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恕了，这些人的话永远都不要信，也不要去听！”

“快把他带走！”示意了保镖后，我直接挡在了杨乾胜面前。

但杨乾胜在被拉走前，还是使足力气问了一句话：“慕雪遥！你的记忆都恢复了吗？”

“我是言楠。”

“是吗？谁的身体就会有谁的记忆，你不觉得你遗漏了些什么吗？”

该死！

“快让他滚！”我对着杨乾胜的后颈就是一掌，杨乾胜终于闭嘴了，在确认杨乾胜被保镖拖走后，我才反应过来我的行为有些过激了，楠楠是个敏感的人，她一定会发现什么的，可是我如果不打晕杨乾胜，也许他会直接将秘密说出来，那么，我就会立刻失去楠楠。

“颜岸，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根本不敢迎合楠楠的目光，我很想告诉她真相，可我太怯懦了，我不敢做那个说出秘密的人，就和上一世璃若的事情一样，如果主动交代和被旁人拆穿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我宁愿这秘密能拖一天便是一天。“那个男人，一定想继续研究你，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研究我？可我——”

“颜岸说的有道理。”龙总看出了我的心思，也看出了杨乾胜的意图，便也附和了几句，“你现在可是古皇人，这个身份远比你之前的冰冥星人还要稀有，据我所知，他的职业就是研究外星智慧体，你一定要小心啊！”

楠楠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这个话题，但我并不认为我和龙总的掩饰已经过关，为了彻底断绝楠楠联系杨乾胜的可能性，在这半个月来，我和龙总几乎是轮番守着楠楠，半个月后，也就是出院的这一天，我们觉得楠楠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放松了警惕。就一分钟没看住她的时间，她就从医院溜了出来，等我和龙总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医院后街的一个公用用话打电话了。

我狠狠地按下了挂机键，我不知道楠楠已经知道了什么，我只知道，她在乎小雪，为了小雪，她什么危险都愿意尝试。

“你干什么？”楠楠拨开我的手，继续拨打。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去找他！”

“那你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小雪最后的记忆！”

我真想问她，你在乎的到底是失忆的真相，还是只是想要更多小雪的记忆而已。

“小雪！”龙总终于赶过来了，立马抢下了楠楠手里的电话。

“舅舅，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难道你们都在瞒着我吗？”

“这些事，早就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你们有权利关心我，可你们无权干涉我，如果你们不愿意告诉我，就别拦着我问别人！”

楠楠又伸手去拿电话，龙总却死死抓住不肯放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但你别去找他！”

不要，不要……

可是我能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上演，就像从前眼睁睁看着楠楠开车逃离我一样……

“说吧。”

“小雪……”龙总的声音也哽咽了，“有一封遗书，这封信是她在生前写好的，委托了一个朋友让她在一年后交给我们。”

“所以小雪，是自杀？”楠楠已经泣不成声。

“也许是吧，她虽然病了，但在上一个时空里她都活得好好的，所以——”

“那封信呢？”

“原件应该是被杨乾胜偷走了，但我这里还有一张照片。小雪，在你看这张照片之前，我必须要告诉你，她之所以瞒着我们所有的人，只是因为想让你得到幸福，你延续了小雪的生命，就应该像她期许的那般活下去。我和颜岸没有骗你什么，我和他也是在小雪去世一年后才知道了这件事情。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阻止她，小小的孩子，心里竟然可以藏这么多事。”

小雪很早就恢复了记忆，她为了成全我和楠楠，和杨所长合计献出自己的身体，为了让楠楠减少愧疚，他们还上演了一出云木星被元之星偷袭的假象，杨所长就连自己的儿子杨钦都瞒着，如果不是因为龙濂当时为了得到楠楠而偷走了小雪的骨灰，楠楠和我当时在研究所根本就不会受这么多罪。

这一刻，我终于感觉到了楠楠的疼痛，看着她伏在地上，痛哭到直不起身的样子，我也如万箭穿心，上天，我宁愿祝福楠楠和小雪，也不愿看到楠楠为小雪痛苦成这个样子。

“楠楠，对不起，我不希望你对她抱有歉疚，影响我们之间的幸福，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幸福？”楠楠的绝望的眼神又回来了，“你觉得我们应该幸福吗？”

多么委婉的诀别，多么好的借口，命运又开始捉弄我了，它总是喜欢先给我一颗糖，再狠狠刺我一刀，每一刀都刺在心口最疼的位置，却又从不致命。

“楠楠，我理解你，可是，我也是你心爱之人，我也曾是死过一次的人，你怎么能离开我……我们已经结婚了，那天在教堂里你对我的承诺，你又忘了吗？”

“别刺激她了，颜岸，她已经晕倒了。”龙总将楠楠拥进怀中，她的眼睛已经不会再变成蓝色了，可那泛着泪光的红，比曾经的蓝色更让人心痛。

“先带她回家吧。”龙总将楠楠抱上了车，保镖们开车的方向是我家。

“她不会回我家了。”我亲口说出我预想的结局，竟比听到她与我告别还要痛苦。

“别放弃，你也说了，你也是她心爱之人，她会想明白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不知该相信龙总的话，还是该相信自己的直觉，我怀着忐忑的心将楠楠抱回了家，妹妹是最了解我的人，她一眼就猜出了楠楠知道了小雪真正的死因。

“哥，你不会真的要放她回龙家吧？你等了她那么多年，也为她死过一次，一点也不比那个小雪做得少啊！”

“别说了，别吵醒她，你先回家照顾孩子们吧，我会和她好好谈谈的。”

“哥，要不我把妍妍接来，妍妍在应该可以拖住她吧？”

“算了，你就让他们单独谈谈吧。”龙总将保镖手里的红酒放在了饭桌上，“颜岸，这是小雪最喜欢的酒，她的酒量只有一杯半，让她多喝点。”

这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惊诧地看向了龙总，妹妹最先反应过来，立马应了一声，“哦，对，那我们就走了。”

我不明白龙总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们就一溜烟地消失了。

我来到厨房，准备做几个家常菜，正当我准备炒最后一个菜时，楠楠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了。

“别忙了，颜岸，我该走了。”

我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从前的她都是这样忍受哭泣的吗？

“颜岸，是我对不起你，你就当我死了吧，你就当我是小雪，你就当死的人是言楠吧。”

当你死了？楠楠，你伤人的技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所以，别让妍妍叫我妈妈了，我不配。”

忍无可忍的眼泪流下，我却不敢抬手去擦。

“颜岸，好好照顾自己。”

“等等！”我吊着嗓子，不想让她听出我的哭腔，“你昏睡了那么久，饿了吧？饭都做好了，龙家那么远，这个点又堵车，吃了饭再走吧。”

沉默了很久，她终于回应了我，“也好。”

等她的脚步声走远，我关上了厨房的门，我多想嚎啕大哭一场，从她在女王的面前说她要去复活小雪的时候，我就一直想嚎啕大哭一场。她已经忘了，真的忘了，在婚礼上，她曾趴在我的肩头，对着我的耳朵对我说：“我向你保证，我很快就会回来，从此以后，再也不离开你的身边……如今，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我决不会再骗你……我向你发誓，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一定要等着我。”

我一直等着，整整六年，等来这物是人非的相见，却依然如此短暂，我依然要被她抛弃。今后，还能再见到她吗？下一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又是六年后，还是……

我终究是哭出了声，这场景是多么的熟悉啊，还记得上一世和她诀别的那个早晨，我也是一个人躲在厨房里，没想到经过了那么多兜兜转转，用尽全部的力气，却还是逃不掉被她抛弃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