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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繁复》第五章 强横扼逆襁褓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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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寔在那场暴乱中,为了掩护父亲,被长孙斤砍断多处肋骨,不久身亡。嫡长子拓跋寔死后,庶长子拓跋寔君的野心急剧膨胀,既然这个氐族有儿子杀老子的“光荣传统”,他总想像先人六修那样弑君自立,历史的进程又给予了他这样的机会,他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拓跋部落在力徵的统一后,将疆域分给三个部族管理,中部大人慕容,即慕容燕国的先祖;东部大人槐头,就是宇文部的先祖;西部大人推演,就是拓跋部的先祖。

拓跋部落建立代国的时期,慕容一支鲜卑氏族也建立了燕国。这支鲜卑氏族比其他鲜卑部落氏族的肤色要白皙得多,故尔被称为“白部鲜卑”。白部鲜卑的后人慕容俊于公元352年在蓟城(今北京)称帝,建立燕国,而且逐渐强大起来,其后迁都邺城(今河南临漳),史称前燕。

心雄天下的苻坚大帝建立前秦帝国,要想统一中原大地,又岂容卧榻之侧生长出一个其他的帝国,于是出兵征伐前燕,派大将军王猛为前军主帅,一举歼灭前燕,王猛十万大军,攻进邺城,俘虏燕主慕容暐,查收燕国一百五十七郡,一千五百七十九县,九百九十八万人众。

前燕灭亡,拓跋什翼犍的代国唇亡齿寒。什翼犍也和沙漠汗有着类似的经历,他小时候即被送到后赵的都城襄国(今河北邢台县)去作“质子”,在襄国生活了十年,受到汉文化极深的影响。

作质子的时候,年轻的什翼犍暗暗发誓,要像祖父们那样,建立一个类似曹魏政权的强大国家,如果可能,则命名为魏国。当然,这时什翼犍的希翼只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梦呓,苻坚大帝不能允许身边的小树苗长成森林。

拓跋和慕容,他们本来同是鲜卑部族,相互之间以姻亲为政治纽带,加强横向联系。拓跋部落面对各方虎视眈眈的敌对势力,多次向强大的前燕示好结盟,表示要将女眷送到燕都邺城,结为姻亲,互相组织成军事联盟。若有兵寇,代国将出兵相援。

代国和亲的信函刚到邺城,燕国已灭亡。苻坚大帝本来就想收拾代国,以便在伐晋,统一中国时解除后顾之忧,便以此为借口,兵不解甲,挥戈北上。公元376年十月,苻坚命令幽州刺史苻洛率十万大军攻代国。

什翼犍的部队本来不多,加之两次内乱损耗过半,内无良将,外无精兵,自然不是苻洛的对手,双方甫一交战,拓跋部队大败而逃,苻洛部队穷追不舍,什翼犍先后逃到弱水(今青海省境内),阴山(今河套以北,大漠以南)的崇山峻岭中,躲在无人看顾的地方,悄悄地喘了口气,安抚部众,集结部队,以图东山再起。

过了一个多月,前秦的部队吃喝玩乐够了,这才带着抢劫来的物资驴马,慢慢撤回长安。

敌人离去,什翼犍这才悄悄从阴山下往回挪动步子,待敌人退回后,潜回云中郡,收拾破旧的都城。招集打散的部队,准备以此为基地,恢复代国。就在什翼犍梦想重整山河的时候,他的儿子没容父亲把梦做完,就对老爸下了毒手。

什翼犍的侄儿拓跋斤早就对代王不满,他的父亲拓跋牤和拓跋寔一起,在那年长孙斤的谋反中战死,自己是烈士的遗孤,本来应该受到很优厚的待遇才是。可是,代王并没给予他很好的安抚,更没有提拔他升官,这让拓跋斤心里很是不爽,怨气快要胀爆肚皮。

心怀不满的拓跋斤见代王铩羽而归,准备收拾破旧的河山,东山再起。就对同样心怀鬼胎的拓跋寔君说:“代王宠爱的是慕容妃子,根本就没把你的母亲放在眼里,如今慕容妃的儿子们一个一个也都长大成人了,我听说代王今后要立慕容妃的儿子为太子,然后悄悄地找个借口把长子你杀掉,你不要再做梦,想当代王了。如果你现在还不动手,说不定大祸马上就要降临到你的身上。”

什翼犍自世子拓跋寔死后,看见拓跋寔的儿子拓跋珪还年幼,慕容妃的儿子阏婆、寿鸠等人都已长大成人,所以对继嗣一事,始终犹豫不决,至今未定。

拓跋寔君又听叔伯哥哥说:“你的父亲每夜派出执勤守卫的都是慕容王妃的儿子,他是对你不信任,所以不要你参加执勤。”

事实的确如此,寔君对此深信不疑。父亲本来对拓跋寔君就不感兴趣,确实是很喜欢慕容王妃生的几个儿子。寔君此时听信了叔伯哥哥的话,心里更加不满,自己是长子,居然不能继承王位,巨大的政治野心鼓励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当晚,拓跋寔君就约集自己的卫戍部队,和拓跋斤一道,趁众人睡熟了的时候,带领卫队冲进破败不堪、残壁断垣的王宫,对毫无准备的卫戍部队痛下杀手,一口气一连杀死慕容妃子所生的六个儿子,又冲入军中大帐,举刀杀死了慕容王妃,一刀割下了酣睡一旁的老爸的脑袋。

这个逆子将父亲的头颅装进木匣,手捧木匣和拓跋斤一道远涉山水,送给远在长安的苻坚大帝(就是那个在淝水之战中惨败的帝王),希望统一北方的盟主苻坚能够承认自己是代国的合法继承人,以便在前秦的庇护下坐上代王的宝座,得以苟安。

前秦都城长安的王宫里,苻坚大帝志得意满地率领群臣,接受代国王爷的投降。拓跋寔君跪在苻坚面前,当众打开木盒,献上父亲的首级,惶恐地说:“小国之君拓跋什翼犍自不量力,公然率兵抵抗秦王的英勇之师,而今已被本王斩首于此,恳请秦王首肯,我代王率民众与大秦永结同心,世为藩属。”

拓跋寔君这一番讨好秦王的话,俨然是以代王自居了。

苻坚看着几案上木盒里的首级,嘲笑地说:“本王劳师动众,十万大军征战数月,没能剿灭什翼犍残部,你一夜之间连杀六个王爷及代王、妃子,你真是以一当万,功劳不小哇。”

拓跋寔君没有听出苻坚话里的讽刺意味儿,不知好歹,恬不知耻地说:“我若为代王,一定唯秦王马首是瞻,鞍前马后,效劳终生。”

苻坚一听此话,勃然大怒,一拍案桌:“秦王这辈子见过的不要脸的人可说是太多了,还从未见过你小子这么不要脸的人。弑君杀父,公然向敌人邀功。你小子大逆天道,在家是逆子,在朝是逆臣。你小子知不知道,我大秦都城,当年就曾经车裂商鞅,轰动全国,今天,我若不车裂你小子二人,不足以平天下民愤。来人,把这两个无耻小人拉出去车裂示众,诏告天下。”

拓跋寔君没想到杀父弑君、卖国求荣,以望得到一顶皇帝的桂冠,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当即和拓跋斤双双跪拜在朝堂,苦苦哀求。苻坚大帝头望大梁屋顶,连看也不看这两个贼子。左右虎贲卫士上前,像抓小鸡一样把两人押送出去,当即被车裂于世,这是大秦帝国继当年车裂商鞅之后,又一次车裂的“外国”降者。

杀了这两个无耻的家伙,苻坚大帝对大臣们说:“这什翼犍一个蛮夷,不懂得汉文化的博大精深,居然把自己的儿子取名为‘寔君’,这不是要他杀父弑君吗,所以他才会惨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闹出这样的笑话。中国汉字真是太奥妙了,尔等要注重学习!”

秦王发话,大臣们自然俯首称是,这话被后来的北魏道武帝拓跋珪知道了,他决心苦学汉文化,以雪前耻。就这样,在公元376年岁末的凛冽寒风中,拓跋什翼犍创建于公元338年的代国,还没得到“联合国”的认可,就在苻坚大帝的铁蹄和亲儿子的屠刀下,走完了它38年短暂的一生。

关于什翼犍的死,一些历史学家认为,其中藏有猫腻。什翼犍在376年的动乱中并未被杀,而是被儿子俘虏送往长安,一直被苻坚大帝囚禁在俘虏营中。后魏北齐的史家魏收为尊者讳,总觉得君王被俘是件丢人的事,故尔臆造了寔君弑君的故事。

此说笔者不敢苟同,《魏书》前面部分被称为信史,皆因崔浩修史功不可没。司马迁修史敢说真话,为此掉了小脑袋(被阉割)。崔浩敢说真话,并把王室的丑事刻于石碑上,传诸永久。为此,不仅他一人,整个家族五百多人都掉了脑袋。他修的“魏书”广为天下所知,魏收若要为尊者讳,谅他也不敢公然篡改几十年前有口皆碑的历史。

因为崔浩的被杀,连《魏书》作者魏收也叹息说:“崔浩‘虽谋盖世’却是‘威未震主’,他的被杀,都因修史使‘民恶其上’的缘故呀。是何斯人而遭斯酷”,悲痛呵。再说,难道成为俘虏比儿子杀父还更让人觉得可耻吗,又何必要为被俘虏而忌讳呢,读者诸君想必会从崔浩的传记中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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