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缓缓的抬起头。

飘逸秀丽的长发被她用双手慢慢的拂向两边，双膝跪在地上，冷冷的看向叶书秋与那龙椅上的梁乙匚。

她先看了梁乙匚一眼，然后又将视线投向叶书秋。

“是你。”声音很凉，很淡，让人感觉很陌生。

“是，我。”不知为何，叶书秋不敢与她投视过来的目光相对。

“为什么骗我。”她把头轻轻的低垂，浑身颤抖，声音很是凉薄。“原来你是这朝廷的大官，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教书先生。”

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教书先生。

听到这句话，叶书秋的心，似乎被什么刺疼了一般。他忽然想起，曾经，她还记得自己，还能用那纯真甜美的笑容面向自己的时候，撒娇般说道。

即使你是个教书先生，我也会说服我爹，让他接受你的！因为，我喜欢你。

往事不堪回首，她再也不会说喜欢自己了。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汐，瑶。”他强忍住自己的情感，双手攥拳藏在宽大的官袍之中，微微颤抖。

慕汐瑶又一次，缓缓抬起头，依旧是那冷漠的目光。“你叫我什么，大人。抱歉，民女现在只是一有罪在身的妇人，担不起您的这般称呼。”

“你变了。”叶书秋咬紧牙关，忍了很久那一字一顿的说到，“为什么，当初见到你时，你，不是这样的。”

他所说的当初，是在曾经的慕府，第一次见到她，还与她一同饮下迷情汁的，那个娇蛮，善良，淘气的她。那个时候，两人是多么的，亲密无间，甚至可以互相开玩笑。

但，这番话，在她听来，却想到的是，在她第一次醒来，随时陪伴在她身边，陪她练字，读书的他。

两人回忆的时间，天差地远。

慕汐瑶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她张了张嘴，垂下了头，选择了沉默。

“那个，叶爱卿。”梁乙匚咧了咧嘴，有些坐立不安。“你们俩的事能不能退朝了再...”

钱阙信见状，赶紧上前一步道：“叶大人！皇上言之有理啊，现在我们需要处理的，是查清老臣儿子的死因，还有，把这个杀人凶手判下牢狱！”他本来是想再加一把火，顺便拍拍皇上的马屁。

听到这话，梁乙匚倒吸了一口冷气。额滴亲娘！朕本意是想拉拢人手，但朕不要这种猪队友啊！啊啊啊啊，这厮怎么就看不清形势啊，没看那是小俩口吵架吗？侍郎就是侍郎，连风头都看不清，啊呸，这人我不要了！

“民女，是杀人凶手。”慕汐瑶跪在冰凉的大殿上，冷笑一声。“我杀了谁，谁又被我所杀。”

“你杀了我儿子！你这贱妇！”钱阙信破口大骂。他直接跑到了她的面前，抬起脚就要踹向她的额间。“死吧！”

反正自己背后有叶相和皇上撑腰，自己面前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即使被踢死了，他们也应该会给自己解决后事的吧。

钱阙信是这么想的。若不是慕汐瑶与叶书秋之间的称呼与对话误导了他，他也不会做出这么傻的事了。

“脚下留人！钱爱卿脚下留人啊！”梁乙匚急了。但他碍于自己的身份，又不好亲自上前去阻止。

这一脚要是踢瓷实了...后面的事他不敢想了。

“滚！”

一声怒喝，钱阙信还没看到人影，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给扇飞了出去。

呯——

他直接的给撞翻了一大堆皇家饰品，然后后脑勺不知被啥东西给砸了一下，摔得四脚朝天，不省人事。

看着周围那些想笑又不敢笑，自觉分开一条道的大臣们，梁乙匚的心中，唏嘘不已。

这群老狐狸，原来都看清了形势，知道叶书秋必出手。就自己还傻乎乎的真以为要出人命了。

众臣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那给摔得昏迷过去的钱阙信，同时的巴咂了下嘴，摇了摇头，然后回过身，向梁乙匚告退。

“回皇上，微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回皇上，老臣家的孙儿还等着老臣回去给他换尿布，老臣告退。”

“皇上，老臣突然想起府中忘记嘱咐下人煮午膳了，老臣先告退了。”

“皇上...”

“皇上...”

梁乙匚也是一阵头疼。这群家伙，一个个都是人精，知道叶书秋的热闹不好凑，都找理由要跑。朕也想跑了。

“行行行，都滚！滚！朕宣布！退朝！”一边说他还一边挥手。

“退——”那太监的下一个字还没喊出来，就被某人给打断了。

“都不准走！谁退，那本相很荣幸的告诉他，以后早朝，都不用来，可以告老还乡了。”

呃——

众人皆傻眼。

幽洅与孟煌对视了一眼，都无奈的点了点头，站回了自己在上朝时应该站的位置。只有他俩最明白叶书秋为什么不准所有人回去。

“老孟，我又要恰一次酸葡萄了。”

“吃的是你又不是我，小环还在等我回去。”

“你你你你！诚心和叶大人联合起来欺负我这孤家寡人？你忍心吗！”

“很忍心，甚至觉得很痛快。”

“我曹他家二大爷！”

“闭嘴，看热闹。叶大人又要重现那天的情景了。”

幽洅闭上嘴，并做了一个拉链闭合的动作，点点头，表示明白。

待得众臣归位，梁乙匚也规规矩矩的坐在龙椅上后。

“汐瑶。”叶书秋低声说道，“你受苦了。起来吧。”

“民女就这么跪着，挺好。”慕汐瑶抬头看了他一眼，“叶大人不必如此，民女是有罪之身，您莫要挨到民女，以免让您沾染了罪恶的气息。”

不过，她的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的双肩像是被什么坚固的东西，给紧紧的钳住。扭头看去，原来是一双强有力的手，紧紧的捏住了自己的双肩。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叶大人，您这是何苦呢。民女何德何能，承蒙您的厚爱。”

叶书秋听到这些话，直接怒了。“当初我就不该教你这些！你学得了文儒的学识，就是用在这里来应付我的吗！”

“这不是大梁律法么。”慕汐瑶轻笑道，“民女记得，当初叶大人是多想让民女记得这些知识啊。”

“不是让你用在我身上的！”叶书秋怒吼道，“我是想让你用律法来保护你自己！不是用来反抗我！”

“有什么区别。”慕汐瑶的语气很淡然。“民女是凶手，还请叶大人离民女十步远。”说罢，她直起身子，双手抵在叶书秋的胸口，使尽浑身气力，狠狠一推。

没有推动。

“放手！”她也怒了，歇斯底里的大吼道，“我是罪人！你放手！做你的叶大人去！”

他松手了。

慕汐瑶凄冷一笑。果然，你还是更看重你的官...呵呵...

忽然，她感觉到，她的四周，都莫明的温暖了起来。

“上次是我糊涂！我不该因为区区律法而把你越推越远，让我们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我错了，这次我绝对不会放手！你是无辜的！那几个人，是我的属下杀的。因为，你是我的逆鳞！敢欺辱你的人，他们，都该死！汐瑶，别再离开我，答应我...答应我...”

叶书秋跪在地上，把她紧紧的拥入怀中。

“是你的...杀的...”慕汐瑶的唇，因为跪得太久，大脑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你让我，如何信你。你到底是什么官，你一直把我蒙在鼓里。你在这里，到底是什么地位。告诉我，我不想再被你傻傻的骗了。”

叶书秋颤抖的说到。“我是宰相，大梁的宰相！这个国家，除了御林军的虎符，其余都在我的手上！你是宰相夫人！你是宰相夫人！宰相夫人！听懂了吗！”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在她的耳边吼出来的。

“我，是宰相夫人，吗？”慕汐瑶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刺激得有些头昏眼花。

“是的，你是。”叶书秋紧紧握住她的肩，直视她的双眼。

她刚要妥协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叶书秋，叶大人。民女还想问您一件事。”

“你问。只要我能回答的，都告诉你。”叶书秋点点头。可是，他没有想到，她问的那些问题，竟是让他一时难以开口。

慕汐瑶点点头。“那我问了。在我醒来的时候，你是怎么就确定我叫慕汐瑶的呢。我之前，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告诉我，我小时候生活在一个叫做，北都的地方，皇上姓夏。我是北都慕丞的二女儿。我还有母亲，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为什么，当我醒来时，你却告诉我，这里是大梁，国号随皇室姓，宰相姓叶，是你，叶书秋。为什么，我的梦境，与现实，差距是那么的大。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书秋顿了片刻。

周围鸦雀无声。

忽然，他哈哈笑道：“汐瑶啊汐瑶，你都说了，那是梦。梦是将人最怀念最希望的事情给展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其实，你的父母他们...是去外面游玩了。你哥哥去边疆镇守一方，你妹妹，已经做了国师夫人。所以啊，你就不用为他们担心了。”

“是这样么。”慕汐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