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约到了茶馆，陈峰和孙成海已经在等了，他们几个一起往城外走去。到了城门口，樱子对陈峰和孙成海说：“我怕有日本兵认识我，这样吧，我们前后分开点走吧。”

几个人顺利地出了城，很久才到了一个村庄，这个村庄坐落在一片并不开阔的狭谷里，四周群山重重叠叠，连绵不断，村子里房子稀稀落落地座落在各处，皆绿树掩映，外人真是很难发现这么个小地方。走进村子，村子里很安静，偶尔跑出几个小孩，你追我赶。

陈峰看着樱子说：“穷山避壤，不知道你会不会住得习惯。”

樱子却很喜欢这个充满原始味道的地方，她觉得这正符合自已此时此刻的心境：“世外桃园啊，正是我向往的地方。”

陈峰笑了笑，孙成海却说：“鬼子一来，就要躲猫猫玩呢，还世外桃园。”

他们把樱子安排在村长家里住着，村子向樱子介绍村里共有近二十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没有先生教孩子们识字，平时是陈峰有空的话，会教一下。

他把樱子领到附近一个空着的仓库，里面有高高矮矮的桌子凳子椅子，还有石墩树墩等，前面横着一块黑板，这块黑板还是陈峰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城里弄出来的。“要不，樱子小姐，明天我就把孩子们召集起来，开始上课吧？”樱子点点头说好的。

“这几天我会来帮你的，你一定会做得很好的。”陈峰和孙成海要走了，他们的团队驻扎在山上，临走的时候，他鼓励樱子说。

山村的夜里很宁静，今晚的月亮很好，掠过树梢，透过窗格子泻到炕上，夜空深邃苍茫，樱子睡不着，促膝靠着窗边坐着，望着月亮，想到山下，想到遥远的家，想到那个时候车子冲出路面……

第二天，村长把村子里的孩子都召集了来，陈峰也如约早早地来了，村长向孩子们介绍这是他们的老师，樱子老师。

樱子眼角有点湿润，在这个时代，你追求的是什么？爱情？那是奢侈品！每个人只是或者为生存，或者为大义在奋斗着，她蹲下身子把一个孩子揽在怀中……陈峰在一边默默地看着樱子。

就这样，樱子开始当起老师来了，她教孩子们识字，读书，唱歌，给他们讲中国的历史，讲山外面的故事，甚至是外国的故事，樱子讲得很精彩，连陈峰也不得不说樱子有当老师的天赋。

陈峰有空时也会帮她上几节课。后来，陈峰还会带了一群兄弟来听樱子讲课，大人小孩一起坐着听美丽的樱子老师讲故事，李大本事最爱听故事，只要有空他就来听，听完了，他也要讲。孙成海也不得不承认樱子这个老师水平不错。孩子们也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女老师，上完课了还喜欢围着她转。

所以樱子觉得日子过得很充实，也挺快乐的，在这里每个人都对她很好，从来没有人对她大吼大叫。白天她没时间想自已的事情，她要备课，准备故事，还要应付“学生”的一大推稀里古怪的问题，还好有时候有陈峰帮忙。晚上的时候，夜深人静，她才有时间想想自已的事……

山下自从得知樱子是中国人后，很不能接受，他知道樱子说得对，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樱子是中国人，他山下肯定不会带她回来的。他不喜欢中国人，很多年前就是一个中国人毁了他的幸福，难道现在一个中国人能带给他幸福吗？

他向樱子大发雷霆，把她关起来？打得她体无完肤？毙了她？山下想了很多，最后却发现他什么也做不成。

他无法释放内心的失望和狂怒，只有战斗，战斗可以让他忘记一切！于是他纠集部队，咬牙切齿地狂叫道：“战斗吧，我的鲜血在沸腾！”他在樱子面前坐上军车，绝尘而去。用枪声，炮声，火光，鲜血，眼泪，悲伤，愤怒，冷笑，发泄他心中的怒气。

这样过了好几天，山下终于平静下来，他带着部队归来。

骑在马背上，眼睛的余光却在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每次山下外出回来，樱子总喜欢跑出去看着他回来。可是这一回，山下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在办公室里坐着，似乎有所等待，他想象着樱子过来时，他将会怎么样的嘲弄她，怎样的威胁她，然后看她惊惶失措的样子，就像猫儿玩老鼠一样，然后他就得意地笑起来。可是，樱子始终没有出现，渐渐地他没有了耐心，他在办公室里狂躁地踱来踱去……

晚餐时，事务兵送饭来，山下凌利的眼神盯着他，看到师团长刀子般的眼光盯着自已，事务兵吓得连连后退。看着吓坏的事务兵，山下一挥手让他出去。

吃过饭，山下终究忍耐不住，他一个人快步走到樱子住的地方，想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可是那儿静悄悄的，他推开门，空空的屋内，然后他看到那封还放在桌子上的信。他快步走过去，拿起来看……

山下脑子嗡嗡地响，樱子真的走了吗？他想起上回樱子喝醉酒时叫着要回家的事，他相信她真的走了！是他赶走她的。

现在他又恢复了孤独，没有陪他说话，没有人给他关心，那种失去心灵相依的寂寞，使他觉得心碎，此刻他忘了樱子只是他口中说的一个支那人而已。

他铁青着脸地叫来留守的军官，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喝道：“人呢？一个女人你也看不住吗？也会让她跑了么？”他顺手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上，抬起脚就狠狠地踢过去……打累了，山下喘着粗气大步走出去，跳上一匹马，独自往城外跑去，后面的副官和士兵，急忙牵上马跟着跑去。

在山谷中一阵狂奔，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这时候的城外很危险，可是山下不管，他跳下马来，对着草木一阵狂砍，副官和骑兵紧紧地追过来，站在一边看着，谁也不敢作声。

山下终于累了，他停下来闭上眼。副官才敢上前小心地道：“师团长，天要黑了，我们还是回城吧。”山下慢慢回过头，面容冷峻，目光如刀。

回到房间，事务兵已经把一碗药放在山下的桌前，然后紧张地退到一边，山下静静地看着这碗药，他轻轻地端起来喝下，事务兵惊奇地看着山下，他的喜怒无常，他实在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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