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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凝眸》第四章 料峭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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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绪唯唯连声,让他的父亲安心。

“还有,过几天有贵客会来,你给我好好招待。别像以前那样丢人。”裴义直气头上来,还呵斥道:“你二十五了,也老大不小了,别老天天扯东扯西的,一个劲倒腾你的幺蛾子。”

“是,儿子再也不敢了。”裴绪被训的差点跪下了。

他父亲出身草莽,却深谙道理。加之人又严苛,待自己儿子也和下属一样,天天责骂他们。

裴义直仍不解气,“你长大成人,也科举入仕了。老厮混在女人堆里,像个什么样子。年轻无知不学好,混是个酒囊饭袋。人前要点脸,等见了诸位大臣,你可得仔细着。”

他已脸色苍白,“是。”

定和那件事脱不了干系!

裴绪可深切记得从前的烂事。他总流连酒楼,不乏没出息的事。老因为这些被自己父亲管教。

独有一件事,他郁结心中多年,且一直深恨某些人。

裴父看他还有规矩,便不说什么了。“明早,我就启程去见圣上了。安分点,少丢人。到时候爹可不管你。”他还说:“以后少招惹那些不入流的人。”

裴绪自知他因何说这话,并不免想起以前的糗事。父亲走后,他松了口气,可心里的那口气,还是出不去。

“真令人生厌!”

约莫四、五年前,还是谢周时,也是个春天,他游洛阳去了。

那时已到了春夏之交,正是花败落的时候。

他到名扬天下的乐工赵江雪家中做客,赵江雪早就在园子里预备好了一切,只等着他上那儿小住些时日。他家里陈设器物一应俱全,厢房干净典雅,花园也修葺的颇有情趣。

裴绪在那心情畅快,一连数日都和赵江雪饮酒、赋诗以行乐。某日与赵江雪谈起赏香,江雪说:“世间的香大多所用不当,人将它放在暗处熏走霉味、臭味,不以其味而分高低。依我看,这不是在熏香,是在玷污它。”

“我若没猜错,现在屋里焚的是普通薰虫的香末子。赵兄是把我比作最俗的俗人了。”裴绪笑着。

他少时便懂香料,后来又特意找过人教他,自然很通这些。

“你倒是说说,我的香有什么不好?”赵江雪笑吟吟地道:“好精明,看来裴弘徽是懂的人。你来说说缘故,若是说不好,让它白白焚了,你拿多少钱来赔我的香。”

“闻闻你自己满身的铜臭味,隔这么老远,我也能闻到。才几天不见啊,就从乐工变成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明摆着要我花钱去给你的糊涂账买单。”裴绪故作恼怒。

“要是沾了谭道姑的香,你定会心甘情愿地掏腰包吧。”赵江雪嘲笑道。

裴绪没听出来他什么意思,后来回想,才知道他旁敲侧击,就为了让他离谭道姑远点。

“天天拿她取笑我。”

赵江雪和他算莫逆之交,

他于是说原因:“这香无论料多料少,都掩饰不了它本来的瑕疵。制法又是流外粗俗的野法,可谓拿不上台面的东西。”正巧新雨后,天气清爽,他家焚的香什么品的,一下就能闻出来。

“不错、不错,”赵江雪叫人来,“奉茶。”

“这才是待客之道。”裴绪啧啧称道。

“呵,你近来和谭氏怎么样?”赵江雪问。

他怎么提起这个,裴绪迟疑,“好端端的,提她干什么?”

裴绪很久没见谭若昀了,他心中甚是想念。

“最近见到她了吗?”

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不对头。

“没有。”

赵江雪犹豫许久,想必挣扎了一番,最终直言:“离那个谭若昀远点,她可不好惹。听说她近来常常和官宦在一起。”

后回想起来那时他定是傻了,赵江雪说什么他硬是没听进去。

他无奈地叹气,直说自己劝不动,就硬把裴绪拉到酒楼。

“你把我带到这干什么?”

赵江雪苦笑,“只管坐着。”

他一直盯着街道,裴绪也朝着底下看。

等了快一个时辰,裴绪已经发了无数的牢骚,“你倒是给个话啊,别老盯着底下。”

赵江雪说:“别急,你会看到的。”

人群来来往往,他俩一对一答,转眼便黄昏了。裴绪已经吃了几样菜,喝了几杯酒,倒在一边去了。

赵江雪忽然叫他看街上,“来了。”

裴绪一见便知道怎么回事了,马车旁跟着的道姑,是谭若昀的侍女。

“你来就是让我看这个?”顿时气得摔了盘子。

赵江雪点头,“你少跟她纠缠不清。”

“就是事实摆在眼前,我也得去问问吧。”

后来就好像醒不来的噩梦,他身上不停寒颤。

因为谭道姑,裴绪经了人生耻辱之最,不光脸丢尽了,功名也差点丢了,还险些被几个老东西给办了。致使他以后不敢去蹚浑水了,例如此事的,他可再不碰了。

纵然裴绪忌讳这些,却刻骨铭心。

这种奇耻大辱岂是说忘能忘的,自那以后,但凡有人戳中他的痛处,他都深以为恨。

他定等时机成熟了去将半截入土的老东西收拾干净!

要想收拾他们,须得任高官,裴绪已打算借韩家的势力,往上爬了。此次他帮冯家姑娘,做个顺水人情,卖了韩家的面子。以后他自然好拿人家当靠山。

冯氏在京的子弟只有户部尚书冯坚身居要职,家业不比往昔了。为了保住世家大族的地位,冯坚便想进献女子入主东宫,为太子妃。今日他去怡园,正是为了冯府千金进东宫之事。

而裴绪之所以被冯坚选中,不仅仅相中他中书舍人的官身,更是因他是东宫的崇文馆学士。他乃皇帝亲命的崇文馆学士,是太子名副其实的亲信。

有价值被利用,才有利用别人的可能。

为了攀上大树,他势必要下苦功夫。

裴绪拿起他手里的缃帙,笑道:“应是能行。”

他出门去了,凡是大家,冬温而夏清,晨昏而定省,定要一个不落。裴绪又是次子,不比兄长繁忙,更要天天侍奉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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