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周娜的一番话，大家都有些尴尬。

就算这是实话，但都是老同学了，什么前仇旧怨不能相视一笑啊？大家早被社会打磨得没棱没角的，哪有那么多纠葛能够到现在还搞得这么僵？

肖融表情没什么变化，只目光微微停滞片刻。

周娜说得也没错。

高中那时候，莫臣顶着一切光环，是老师们的宠儿。

而她肖融，不过就是个纠缠不休，引诱优等生早恋的坏苗子罢了。

他一边和她谈恋爱，一边不误学业。

以状元分数考上了a大医学院，国内医学院中的顶尖学府之后。

她在荔城一中，他在a市，异地恋的辛苦不用多说。

肖融化思念为动力，发了狠的学习，就为了能考进他的大学。

周娜说的话，其实也是没错的。

她追随莫臣的脚步，还真是够彻底的。

周娜继续不知死活地说着，“我又没说错什么，你们别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那时候，她肖融的事迹不是人尽皆知么？”

周娜冷冷笑了笑，“肖融，你追逐莫臣的步伐这么彻底，怎么他没来呢？你那时候一副你们会白头偕老的得意样子，怎么？黄了？”

“你还没完了？！”

米迦文怒了，抬手就指着周娜，大有要动手的架势。

肖融目光停滞片刻之后，浅浅笑了，伸手就按住了迦文的手。

陆莫臣坐在她后头的卡座，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几乎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想要听她会说什么。

而后，就听到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淡笑说道。

“这也不能怪我，毕竟那么多轰轰烈烈的初恋，都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我肖融只不过是其中之一，也算不了特例吧？好歹我也轰轰烈烈了一场，没枉费当时的年少轻狂。难为你惦记莫臣那么久，我都已经不提了，你还这么心心念念的提着，求而不得，想必很难受吧？”

肖融终于竖起了身上的棱角，清清淡淡一句话，却将周娜堵得死死的。

谁还能不知道，那时候周娜嫉妒肖融，嫉妒得快要发狂？当时也是她第一个将肖融早恋的事儿告诉老师的。

迦文收敛了火气，在一旁不冷不热的笑。

她笑周娜这傻x，真还以为融融是当年那个总是一脸笑容好脾气的苹果头姑娘么？

大家也都看着这一出好戏，无论怎么看，都是肖融完胜。

只是莫名的，大家似乎都觉得有些低气压。

非常莫名的低气压，不像是他们这些人，而是身后那个坐在半遮屏风后头，隐隐绰绰只留一个挺拔背影的男人。

出师未捷身先死么？陆莫臣唇角扯起冷冷的笑意来。

到头来，我痛不欲生的那些思念，就只得你一句出师未捷身先死？

肖融，你可真是长进了，够能耐的。

陆莫臣将手中的水晶杯子，捏的死紧。

张达狐疑看了过去，就看到那男人虽是背对着他们，但是他放在桌面上，握着杯子的修长手指，十分用力，骨节分明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了。

临川一身西装笔挺，一丝不苟，正式而严肃，透着公事公办的严谨。

他一走上二楼，遥遥已经看到了boss就坐在靠窗的卡座上，独自坐着。

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boss，你怎么在这里？会议人员和资料都已经准备好了，都等着你呢。”

临川这一声，让七号卡座的老同学们忍不住多了几分注意。

这人是御嘉的boss么？

只见这背影男人颀长的身姿一下拔高，站了起来，哪怕只是个背影都不难看出完美。

肖融原本因为先前周娜的那些话而有些走神，此刻也注意了过来。

看着那背影，她眉头一凝，瞳孔微缩。

不知为何，多年前那个能将一身宽松肥大，毫无美感甚至毫无性别可言的校服，穿出漫画一般唯美感觉的少年背影。

以及十天前在机场惊鸿一瞥的那个男人的身影。

此刻就这么在肖融脑海里，和眼前这个男人挺拔的背影，重叠在了一起。

是他！

肖融一瞬间心跳都失速了，手指在桌下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

尖锐的刺痛让她清醒了不少，表情未变，看着这人的背影。

是他吗？

陆莫臣没有马上转身，只低声一句，“知道了。”

这低沉醇厚的声音像是重锤一样撞进肖融的耳朵里，她只觉得脑袋里似乎都嗡嗡作响。

而目光中这只露背影的男人，也终于转过身来。

看向七号桌的他们。

挺拔颀长，清俊疏朗。

眸子里桀骜不驯的倨傲，像是时时带着不容打扰的疏离。

优秀而难以靠近，随之而来的就是充满距离的神秘感。

像是其他人都只是凡人，而他是那高高在上的谪仙，哪怕面无表情，都有着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气质，不容亵渎……

一身简洁的衬衣长裤都能被他穿出他独有的况味。

一如多年前年少时一样。

灯光在他身后，他背光而立，暖色的灯光给逆光中他的剪影，打出柔光的效果，但他逆光中的剪影，依旧雕刻一般完美。

轮廓的线条利落锋利，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黑褐色眸子里，有着时间沉淀出来的稳重，那些清冷的倨傲，更多了一番况味。

十年了，肖融觉得自己都快要淡忘了，但是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所有记忆清晰如昨，翻覆而来，熟悉得……就连他唇角紧抿的弧度，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她终于能够好好看一看他。

他还是一样，一样英气俊逸，一样桀骜不驯，一样充满距离感。

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却仿佛隔着银河。

肖融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但他似乎，依旧是当时少年。

众人都惊呆了，就连米迦文，此刻都瞪大了眼睛。

此时此刻，会所里的背景音乐，正好是一首老歌的某一句歌词。

清灵的女声低吟浅唱出来，撞进心里。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就像，他和她之间。

迦文心里可以说是咯噔咯噔的。

世界这么大，茫茫人海，在陌生的城市里，十年前的故人想要再相遇，得八字有多运？

米迦文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肖融一直八字就够运。

否则，当初那么多人前仆后继死在征服莫臣的道路上，为什么就只有肖融能够拿下这尊大佛？

他们之间的纠葛，恐怕就叫做……命运。

周娜面色最难堪，毕竟她刚才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想到莫臣字字句句都听着，她很是难堪。

艰难收拾了一下情绪，这才婀娜站起身来，朝前迈了一步，“学长，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陆莫臣垂眸看周娜一眼，疏离的眼神没有温度，一瞬间就拉出无尽的距离。

临川对此刻的情况有些不明所以，于是侧目问了陆莫臣一句，“boss，认识？”

陆莫臣目光淡淡，在周娜身上扫过，再在其他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了肖融身上，静静看着她，仿佛要一寸寸将她刻进目光里。

片刻的沉默。

脑中想到了她先前的话，出师未捷身先死……

陆莫臣唇角扯开冰冷的淡淡弧度，三个字劈金断玉一般果断，“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