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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长歌》责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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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儿殷勤笑道:“恭敬贵妃为人正如封号一样,恭恭敬敬,甚少惹事端,恐怕也不会得罪了神佛,只是被人所害也不是不可能。”

午后毒辣辣的日头洒下一片刺眼的惨白,窗外几片花瓣轻飘跳跃,闪着澹澹白光。庭院静得一丝风声也无,远处的桃树墨绿一片,如同堆积的青玉,斑斑驳驳。懿妃转动着手上明晃晃的手镯,沉默思索。

不过须臾,懿妃的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去请赵太医来吧,白太医准是皇后的人,本宫懒得召见。”

倩儿愣了愣:“娘娘若要召见谁,便自然可以召见谁。”说完,答应着下去了,叫了黄允宁前去将赵太医请来。

赵太医便是那晚予晋身亡之后前来查看药中是否有毒物的太医,与太医院的太医皆交言甚少,不过其亦是同其余嫔妃没有过多交谈,只淡淡研制自己的药物,不过也终是没有研制出更加特别的汤药,因此在太医院的职位也算不上高。

懿妃边候着赵太医边转动着玛瑙镯子,轻轻一转,那镯子上的光斑便骤闪一次,叫人看得眼花,淡淡的茶香自案几而拂起,随后便从檀木窗悠悠然漏出,同刺眼的日光混为一体。

过了片刻,黄允宁的声音从殿门凌厉传来:“赵太医求见。”

懿妃从斜靠的姿势坐正,拍了拍宽大的袖口,神色慵懒道:“快请大人进来。”

赵太医缓步上前,谦卑恭敬,叩首行礼:“下官给懿妃娘娘请安,懿妃娘娘吉祥。”

倩儿亦是随同赵太医进了正殿。

懿妃笑靥明艳,伸出手虚扶了赵太医一把:“大人快请起。”

赵太医见懿妃甚是客气,倒也不觉惊愕,只毕恭毕敬道:“娘娘方才用过午膳,眼下却未午睡,不知是不是饮食油腻的缘故,容下官替娘娘把脉吧。”

闻言,懿妃从容地伸出右手,浅笑道:“中午不过吃了些清炖云腿,都是闽州进贡的,上次本宫给皇上做了一次,皇上说味道不错,因此本宫今日便特地做了来尝尝,不曾料到竟会胸口烦闷。”

赵太医信以为真,只拿出丝绢盖在懿妃纤纤玉手上:“娘娘若是吃了云腿觉得油腻,下官便让倩儿替娘娘煮一些藕粉蜜露即可,这蜂蜜须得少放,其中须得加入苦杏仁儿,不过娘娘知道,这苦杏仁儿勿要多用,否则便会让人腹中不适。”

懿妃缓缓转头,看着窗外,咳了两声道:“倩儿,快去给本宫备着吧。”

倩儿自然明白,屈膝道:“是,娘娘。”

待倩儿走后,赵太医方才将绢子放进药箱,头也不抬道:“下官便当是给娘娘您请过平安脉,下官斗胆问一句,不知娘娘今日特意召下官前来,是否是有什么要事?”

懿妃面庞上仍是浮着淡淡笑靥:“难道无事便不可以召大人来吗,本宫以为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可以闻召便前来的。”

赵太医“喔”了一声道:“下官不敢,娘娘误会下官的意思了。”

懿妃的目光在从香炉中飘出的轻烟后显得朦胧缥缈:“本宫是要问大人,不知道白常在的腿伤如何。”

赵太医神色放松,抬起右手,似是要头头是道地解释一番:“娘娘关心一个常在,下官倍感宽慰,娘娘果真尊上礼下。”

懿妃摇了摇金丝绣线团扇:“罢了,本宫是问你她腿伤如何,并没有叫你评论本宫。”

团扇扇过的微微凉风轻轻将赵太医的袖口吹动,团扇的金丝绣线是采用上好的西域丝绸镀金制成,其布料更是采用光滑的烟罗绸缎,轻轻扇动,便会有一阵阵凉风掀起。

赵太医沉稳道:“白常在的腿伤是昨日傍晚伤的,因此今日虽有好转,但只是恢复了一些罢了,但邵太医医术高明,因此白常在的腿伤很快便能好起来了。”

懿妃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妩媚笑道:“听闻白常的腿伤在是看见了鬼火而害怕,因此摔倒所致。”

“正是如此,”赵太医道:“白常在是前去了畅安宫,谁知却看见了里头的幽幽鬼火。”

懿妃眼神更加冰冷凌厉,笑容却分毫不减:“只是本宫知道,这宫里本无鬼神,只是有人心头有鬼,方才觉得草木皆兵罢了。”

赵太医笑得有些不自在:“娘娘所言甚是,娘娘为人正义,自然不必担心鬼神之事,只是别人便难说了。”

懿妃皱紧眉头:“那么大人心里是否也害怕鬼神一事?”

赵太医顿了片刻,微微抬起头,让懿妃看清自己的面庞:“下官自然不担心这些,不知道娘娘今日为何要告诉下官这些事情。”

懿妃思索片刻,凌厉笑道:“畅安宫中的鬼火恐怕别有来头也说不定。大人,你可知道那鬼火是怎么来的吗?”

赵太医这才放松笑道:“那鬼火的出现原是极正常之事,只是在宫里少见罢了,但那畅安宫长久无人使用,因此出现鬼火也不至于令人如此恐惧。”

懿妃有些失落与疲倦,但强撑着精神,娇媚笑道:“大人若真不知道便罢了,今日大人给本宫请安也请过了,若无事,本宫便要午睡了。”

赵太医更是一脸困惑:“那,那下官告辞。”

懿妃缓缓起身,转身便背对着赵太医朝寝殿走去,只留下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正殿中:“大人慢走,倩儿,去送送大人。”

赵太医由得倩儿将自己送出了懿妃的宫殿,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的拐角处。

这一晚,穆晴岚在宫中闲来无事,便前去白常在所住的偏殿饮茶,白常在正无力地倚靠在贵妃榻上,见穆晴岚翩然进入偏殿,正要起身行礼,穆晴岚便快步走来阻拦:“勿要拘这些虚礼,你且好好歇息着罢。”

薄薄的窗户纸被微风震得有些颤抖,夜风夹杂着碎叶在庭院中悠然回荡,传来零散的悉碎声,如同长裙拖曳过成片的广玉兰,白月悬挂于墨色夜空之上,撒下如烟罗轻纱般的淡光。

白常在的面庞被宫灯照得有些斑驳:“其实我的腿伤已经好了许多,姐姐亦是不必为我如此担心,倒叫我不好意思,反而让姐姐来照顾我。”

穆晴岚浅笑:“不至于此,妹妹腿不方便,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有何妨。”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闻得小晋子在偏殿外头吼道:“两位小主,皇后身边的太监前来传旨。”

穆晴岚坐直身子,呼喊道:“叫他进来。”

不过几步路的工夫,那太监便行至穆晴岚面前,接着叩首行礼道:“回岚嫔,皇后娘娘有旨,自今晚起,嫔妃不得私自进出畅安宫,因念及白常在有伤,因此加以慰问,并令了奴才将这些闽州进贡的荔枝搬来景仁宫,小主若无事,奴才便下去了。”

穆晴岚正欲叫那太监下去,白常在却抢言道:“可是我和姐姐分明在畅安宫里看见鬼火了啊,这要怎么说。”

那太监稳稳道:“小主有所不知,畅安宫很久也无人使用,因此出现鬼火并无不妥,小主腿上的伤要紧,畅安宫的事,小主便不必担心了。”

白常在脸色有些难看。穆晴岚解围道:“那我便送皇后娘娘一壶蜜露吧,承蒙娘娘厚爱了,劳烦公公替我送去。”

那太监答应着接过食盒下去了:“小主有礼了,那奴才便告辞了。”

似是估摸着那太监走得远了些,白常在愤愤道:“皇后娘娘为什么就突然不允许别人进去了,难不成是因为我和姐姐惹怒了皇后娘娘吗?”

穆晴岚劝道:“好了,你腿上的伤要紧,别担心了,总之你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便是了。”

白常在仍是有些含怒,但亦是淡淡笑道:“那好吧,既然姐姐都这样说了,那我便在偏殿里好好歇息便是了。”

夜色如水,静静流淌。这一晚,穆晴岚睡得并不踏实,对于畅安宫的幽火之事,心中亦是有了暗自计较,微风摇动着逶迤于地的帐帷,缥缈的轻纱将她与静谧的宫殿隔开来,远远看不清脸。

因着对畅安宫很是疑惑,加上皇后下了这道旨意,穆晴岚心中更是疑云大起。早晨,晶儿正替穆晴岚梳着妆:“小主,您看这头饰如何?”

晶儿拿着一个挂满珠饰的钿子,点点碎金若隐若现,华丽无比。穆晴岚心中一阵不安:“罢了,这样华丽的东西,也不知是谁送到景仁宫来的,只怕太招人显眼,更何况,何况我如今地位这般低微,若是用这样显眼的钿子去向皇后请安,那岂不是大无礼。”

晶儿笑道:“小主所言极是,只是奴婢瞧着小主精神不是上佳,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心中烦闷。”

“我老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穆晴岚悠然道:“连皇后也这般在意畅安宫,可见其中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也只是我一番猜测罢了,若真同我所猜测的一样,那这位恭敬贵妃也着实可怜。”

晶儿有些不解:“不知小主如何猜测?”

穆晴岚并不作答,只撇开道:“对了,我今日去畅安宫一趟吧。”

晶儿手中的动作骤然停下,她慌忙道:“小主,不可!有皇后娘娘的手谕,小主,您可不能违抗旨意啊。”

穆晴岚思索片刻:“也对,看来我真是要什么都忘了。晶儿,你替我梳一个简单的妆容吧,只以玫瑰胭脂涂面即可。”

晶儿这才微微放松,展颜道:“这宫里不为人知的事情可多了,小主只要相安无事,便不必操心那许多事情。”

翊坤宫早已坐满了人,穆晴岚来得却是有些迟,但皇后仍含着温和的笑意。翊坤宫中轻烟四起,皇后虽甚少焚香,但龙涎香却是用得较多,此刻点的是檀香,早晨闻起来,让人神清气爽。

所有嫔妃皆是穿得清新淡雅,素净而不失品味。许是鬼节将至的缘故,人人皆选了淡色宫装,更多的是身着翠绿轻纱,就连沈妃,亦是仅着了一袭淡黄色烟罗轻纱千水裙,只头上的珠饰不减,更显淡雅出众。

穆品娆关切地看着穆晴岚,穆晴岚亦是淡淡微笑,两人相视一番,皆浅浅含笑。穆晴岚见穆品娆安然无恙,心中亦是折中宽慰,行至椅前,正欲坐下,却闻得一阵娇媚的声音道:“岚嫔不知是不是因为夜里没睡好,来得这样晚,可要找太医看看?”

穆晴岚悠悠看去,原来说话的人正是秦贵人,穆晴岚只觉得秦贵人是同丽贵人一样的人,因此甚少同秦贵人说得上话,眼下秦贵人既然对自己说起,那么自己不回话亦是会显得有些失礼。穆晴岚便道:“劳烦贵人担心,皇后娘娘,嫔妾今日来迟,请娘娘责罚。”

皇后脸上浮现出宽慰的笑靥,大度道:“好了,岚嫔是什么样的人本宫清楚得很,本宫的确欣赏岚嫔行事尊敬有礼,今日来得虽是有些迟,但何必责罚,本宫原是让各位妹妹前来请安,若是要责罚,岂非失了本意?”

穆晴岚起身,屈膝缓缓行了礼:“是,嫔妾谨遵娘娘教导。”

秦贵人亦是行礼道:“嫔妾冒失,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和颜道:“好了,大家都是姐妹,本宫不是才说了吗,何故要罚谁?今日叫各位妹妹来,是为了鬼节祭祀大典的事。”

懿妃皱眉咳了几声,显得动容可人,穆晴岚甚少见到懿妃不甚跋扈的样子,因此今日见懿妃这般温和而娇媚倒是有些惊愕。

只闻得懿妃缓缓道:“回娘娘,嫔妾要办的皆已办妥,眼下只需候着佛寺的人前来宫中祭祀了。”

皇后面色和蔼道:“妹妹有劳了。这些从佛殿前来的僧人便住在东四所那边罢,本宫会让内务府的人好好安排,妹妹便可轻松些许了。”

说罢,皇后看了看穆晴岚,穆晴岚心中自然明白,放下转动着手镯的手,起身行礼道:“回皇后娘娘,嫔妾赶制的纸灯也已完成,现下只需等着内务府的人前来取了。”

沈妃嗤之以鼻,带着骄矜的声音道:“原来岚嫔妹妹竟这样闲适,竟早已赶制完所有纸灯,本宫竟以为妹妹要陪着皇上,因此不得空。到底是本宫疏忽了。”

穆晴岚由得晶儿搀扶起自己:“娘娘肯关心嫔妾,实在是嫔妾的福气,嫔妾有许多地方比不上在座的各位姐姐,因此哪里敢说是陪着皇上呢,左不过是能服侍一下罢了,皇上不曾嫌弃嫔妾手脚粗笨,但嫔妾认为娘娘伺候皇上更加,因此嫔妾才只在景仁宫中赶制纸灯,哪里能陪着皇上。”

说完,穆晴岚缓缓坐下去,饮了口六安茶。

沈妃面色很是自得,双眉轻挑道:“妹妹谦虚了,皇上从前都是朝妹妹宫里去,眼下忽然不去妹妹的景仁宫了,因此才让本宫担心妹妹,怕皇上不去让妹妹心中烦闷。”

穆晴岚低头回礼:“让娘娘担心了,嫔妾,嫔妾身子妥当,并无不适。”

沈妃拍了拍华丽的西域绸缎云袖袖口:“若身子养好了,便早些怀了身孕,也算是伺候皇上了。”

闻言,穆晴岚心中一颤,险些掉下泪来。沈妃言语凌厉,穆晴岚本是身子不适,眼下早已是头昏脑涨。

穆晴岚淡淡道:“邵太医医术高明,到底也是有几分帮助。”

皇后默默看着沈妃,旋即伸手解围道:“好了,两位妹妹勿要多言,本宫知道沈妃关心岚嫔,不过眼下鬼节之事更为重要,因此妹妹勿要耽搁了皇上准备祭祀大典才好。”

穆晴岚心中大感失落,皇后原是早该制止沈妃,而不是让沈妃这样厉害说一番话。不过旋即穆晴岚便放宽了心,沈忠军功颇大,皇帝也要给沈妃几分颜面,皇后便更是须得如此做了,因此,穆晴岚神色便渐渐放松了下来。

孟答应悄然道:“嫔妾听从娘娘的安排。”

听得此话,穆晴岚定睛朝孟答应望去,只见孟答应面色憔悴,整个人瘦削了一圈,头上只梳以简单的草虫头,手上的玉镯亦是不见了踪影,顿时心中大为感叹,自上次受安素丹一事牵连之后,孟常在竟然虚弱至此,恐怕也是久居自己宫里,出了给皇后请安便闭门不出罢,皇帝许是也未曾去看过孟答应的情况,如今孟答应虚弱的面庞让穆晴岚心头一震,自己会不会过不了多久也变得这样苍白无力,像是被蚕蚀一空一般。

穆晴岚甚至有些于心不忍,尽管孟答应是咎由自取。皇后听闻孟答应如此说,便展颜道:“此次祭祀大典之后便会有畅音阁的人来表演一番,因此众位妹妹也可看一番戏,另外,祭祀名单上的名字岚嫔可勿要弄错了,否则便是大罪,你自然是难辞其咎的。”

闻言,穆晴岚微微起身道:“娘娘放心,嫔妾准备的祭祀名单绝无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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