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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长歌》几度欲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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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延禧宫,穆晴岚见到穆品娆正和静妃同饮着六安茶,袅袅轻烟自桌而拂起,飘飘渺渺,见此情此景,穆晴岚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穆品娆笑道:“静妃娘娘说,你必定会来看我,因此,特地叫我勿要走出延禧宫的宫门。”

闻言,穆晴岚对静妃甚感佩服,静妃同穆晴岚说的话亦变多了起来,静妃道:“我知道你会担心你姐姐心急前往畅安宫,因此必定会前来阻拦,只是有一事我不明白,你必定也知道我会拦着你姐姐,但为何还要来呢?”

穆晴岚颔首笑道:“我来是要同姐姐商量一番此事,更是说一番自己的猜测。”

穆品娆眼神疲倦却有意:“我亦觉得今晚倩儿的事情不是那样简单,懿妃定是要引人上钩,我们呀,便不去淌这摊浑水罢了。”

静妃斜眼一番穆晴岚,含了关切道:“同妹妹一宫的人不是还有白常在么?怎么,没见到她人吗?”

穆晴岚太阳穴突突一颤,饮了口茶道:“我去偏殿看时,已不见了白常在的踪影。”

穆品娆眼中疑惑:“难道白常在去了畅安宫吗?”

静妃眼睛直望着檀木桌上的雕花,思索片刻道:“不对,若是白常在也去了畅安宫,此刻应该会有消息了,但眼下畅安宫那便什么话也没传过来,叫人有些不解。”

几人絮絮叨叨一番,已是深夜。薄薄的窗户纸被微风袭得阵阵轻颤,丝丝暑热从半掩着的窗户漏进来,鎏金烛台上的宫灯烛火亦随之摆动。

静妃双手合十,闭眼行了一礼。穆晴岚待了片刻,喝光了两盅六安茶,自是有些昏昏欲睡,穆品娆见状,便提议道:“妹妹,你若是累了,不妨就在我的偏殿睡吧,静妃娘娘,今晚叨扰您了,娘娘恕罪。”

静妃极温和一笑,嘴角轻轻上扬,呈现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哪里,看见你们姐妹俩相互关照,本宫心中温暖得很,快去偏殿歇着吧,本宫要去抄抄佛经,今晚,恐怕又有人要作孽了。”

静妃说完话后,便缓缓起身,兀自朝佛像前走去。穆晴岚望着静妃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楚,但浓厚的睡意将她的酸楚尽数盖去,仿佛是被晶儿和翠儿扶去了偏殿,穆晴岚便沉沉睡去了,空旷的偏殿内,只点着两盏昏暗的宫灯。

夜晚的身影在声声更鼓的击打下渐渐颓败下去,天穹露出了淡淡的白色,午门和贞顺门的侍卫皆开始了换岗,长街亦传来声声脚步声,穆品娆缓步行至偏殿内,瞧见穆晴岚已经醒来,便坐在床榻边道:“妹妹,你醒了,快起来梳妆罢。”

同静妃等人用过早膳,便该去给皇后请安,无一人敢误了时辰。翊坤宫中竟未焚着龙涎香,穆晴岚有些惊愕,皇后通常会在早晨焚龙涎香或者檀香一类的香料,因此,今日早晨,翊坤宫仿佛少了点什么。

皇后未开口,到齐的一行嫔妃便屈膝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和颜道:“起来吧。”

穆晴岚远远看去懿妃,懿妃脸色有些倦怠,但脸上的妆容亦是浓厚无比,仿佛要刻意掩盖自己疲累的面色。白常在有些瑟瑟发抖,整个人的脸色苍白,如同快凋落的广玉兰。

正疑惑不解,穆晴岚却听闻懿妃淡淡道:“皇后娘娘,昨晚嫔妾的贴身侍婢倩儿不知怎么了,竟跑到畅安宫偷偷祭拜恭敬贵妃,惹得娘娘未休息好,嫔妾特来请罪。”

说完,懿妃便缓缓起身,曼步挪至皇后身前,翩然屈膝,行了大礼,望着皇后雕花繁复的烟罗裙角。

皇后笑道:“妹妹不必多礼,快起来吧,昨夜本宫听闻倩儿说怕什么有鬼杀死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心疯了的缘故,妹妹作为倩儿的主子,不知是否了解来龙去脉?”

懿妃淡淡道:“娘娘有所不知,昨夜本宫只是骂了她一句,她便跑走了,本宫后来才听人所说,倩儿是去了畅安宫。”

皇后含了浅笑,冷冷道:“妹妹知道倩儿说了什么吗?”

闻言,懿妃眉心不易察觉地颤动了几分,但仍是面色从容,应对自如道:“皇后方才说不知倩儿是不是失心疯了,本宫很明确地告诉皇后娘娘,倩儿失心疯了倒不可能,若说是为人胁迫倒是有几分可信!”

其余嫔妃无人敢言,皇后脸上浮出浅浅的笑靥,挑着护甲道:“那么倩儿所说的事情也都不可信了?”

懿妃坐在凳上,抬头直逼皇后:“正是。”

沈妃眉目间皆透着明艳和娇媚,脸上施以厚重的粉黛,头上的缕鹿头精雕细琢,插满珠饰,轻轻一动,便会发出特有的悉碎声。

闻得懿妃如此说,沈妃颇有些嗤之以鼻:“可是懿妃现下所说,又能有几分可信?”

闻言,懿妃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狠狠瞪着沈妃,声音像是幽幽从腔子里逼出来一样,说道:“莫非妹妹以为本宫做过许多害人之事?妹妹殊不知没有证据便妄加揣测便犯了污蔑之罪。”

沈妃很是不服气,双眉紧皱,如冷箭一般:“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做那些事?”

懿妃两眼死死盯住沈妃:“只凭一人之言,不足为信,更何况昨晚倩儿害怕成那个样子,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不可信了。”

皇后道:“好了,你们这样吵来吵去像什么话?”

懿妃和沈妃这才闭口不言。穆晴岚朝右手边一看,白常在已悠然坐于凳上,右手上拿着茶盏,白常在见穆晴来拿看着自己,亦是回以微笑,穆晴岚见白常在无恙,亦是面色放松不少。

孟答应却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奴婢昨晚去了畅安宫,见到了倩儿。”

众人大惊,懿妃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靥,但随后便睁大了眼,左手直指孟答应,呵斥道:“孟答应不得信口雌黄。”

孟答应看了看皇后,皇后扫视一番其余嫔妃,随后含了温和的笑容,看着孟答应:“倩儿告诉了你什么?”

闻言,众人人心纷纭,孟答应不言。懿妃笑道:“孟答应是否去看过倩儿尚且不知,娘娘怎能信一面之词,依嫔妾看,将倩儿叫来即可。”

在座的嫔妃寻声望去,皆一脸惊愕,原该待在畅安宫里瑟瑟发抖的倩儿,此刻竟悠然梳妆,薄施粉黛、嫩脸修蛾地出现在翊坤宫中。

穆晴岚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还好自己昨晚未曾贸然闯入畅安宫中。

孟答应整张脸如刷了漆一般垮下来,颓坐在雕龙玉柱下的凳上。穆晴岚的眼光直直从孟答应身上扫过,略略猜测,孟答应之所以这样惊魂未定,恐怕是因为昨晚上了懿妃的当了。至此,穆晴岚更是对懿妃有了一份了解和把握,从前受了她许多陷害和明害,如今开来,有些时候也是能躲开的了。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庞在烟雾之后显得缥缈:“倩儿,你不是在畅安宫吗?”

皇后此话像是道明了在坐嫔妃心头之惑。

倩儿彬彬有礼,身形婀娜地行至皇后身前,盈然拜倒:“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回娘娘,奴婢昨晚受懿妃娘娘所托,前去畅安宫将恭敬贵妃生前所住的正殿和偏殿打扫修整一番,如今奴婢事已完成,便回来复命了。”

孟答应霍然起身,整个人说不出话来,看着皇后浑身发抖,亦行至皇后身前,深深拜倒:“皇后娘娘明鉴,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忿忿道:“孟答应,你有何事要本宫明鉴。”

孟答应微微抬头,侧目懿妃,旋即口中含怒,掷地有声道:“回皇后娘娘,昨夜倩儿所做之事并非如此!”

闻得人群中传来唏嘘声,皇后理了理鬓发,高高的凌云髻将皇后衬得高贵而望之生畏,发侧一支金玉步摇熠熠生辉。众人看着皇后,皇后含笑道:“孟答应,那你不妨将你的所见所闻告诉本宫,本宫也好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孟答应叩首后道:“回娘娘,昨晚嫔妾闻得畅安宫有不小的动静,便同侍婢前往畅安宫,在偏殿中发现了狼狈不堪的倩儿姑娘,偏殿门口只有两个宫女把守着,嫔妾进去后,倩儿姑娘仍是惊魂未定,说什么恭敬贵妃会来杀了她,嫔妾当真是愈发疑惑,后来倩儿解释说,是因为懿妃娘娘杀死了恭敬贵妃,倩儿因此才害怕恭敬贵妃的鬼魂会回来缠上自己,回皇后,奴婢所说尽数属实。”

懿妃眼中盈盈有光,但让人看去却不由得不寒而栗,仿佛这说不明的妩媚之中隐藏的是无尽的凶险。

皇后和在座嫔妃皆沉默不语,穆晴岚仿若能听见自己心跳突突的声音,随着殿外夏虫的嘶鸣,愈发震耳发聩。

沈妃笑靥中透露着娇媚与凶恶,转头朝皇后道:“皇后娘娘,一个小小的答应恐怕也不敢撒谎,孟答应方才所说本宫亦是有所耳闻,听说昨晚倩儿姑娘惊魂未定的样子像是失心疯了,因此恭敬贵妃的事情,娘娘恐怕得细查一番呢。”

倩儿突然惊慌失色,跪于地上,侧头望着孟答应,眼中盈盈有泪:“孟,孟答应,小主,您,您怎么可以这样诬陷奴婢呢,奴婢,奴婢......”说着,倩儿便哽咽难语。

孟答应脸色已经不能更惨白:“你胡说什么,想作死么!你,你分明昨晚害怕到了极致,才胡乱说出恭敬贵妃之事,你,你现在又拒不认罪。”说罢,孟答应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此女失心疯了,娘娘勿要听信她一派胡言!”

皇后正欲开口,却是懿妃先行一步,“呵”了一声,直指孟答应,抢言道:“翊坤宫岂容你放肆!好,既然你说本宫杀死了恭敬贵妃,那么她的尸首藏匿于何处?既然你说倩儿昨晚说了一番话,你的证人又在何处?你说你说的话句句属实,本宫看,当真是口若悬河,信口雌黄!一个小小的答应尚且敢顶撞本宫,污蔑本宫,谁知道你们背后一个二个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除了皇后之外,其余人无不心惊胆战,懿妃厉声厉色,目眦欲裂,头上垂下的珠络随着身形的晃动而竭力摇摆,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

孟答应低声啜泣,早已花容失色,翊坤宫安静如水,容不得一丝虫鸣漏入。

皇后左手握拳,放于右手手掌之中,有轻微的汗意。

懿妃幽幽看向皇后,盈然拜倒,头上的珠络丝丝垂地,掩盖住懿妃娇媚明艳的姣好花容。懿妃一字一字说道:“嫔妾失仪,但凭娘娘责罚,但求娘娘明鉴。”

皇后眼中发狠,像要剜掉懿妃的心,但皇后面色仍是雍容大度、和蔼仁慈:“懿妃,你起来说话。”

懿妃闻言,抬头起身:“谢皇后娘娘。”说罢,又翩然行至座椅前,恢复了那明艳得不可方物之气质。

孟答应大吹起省隐隐减弱。皇后满脸好意看着孟答应:“你可知道,在宫中,若无证据,是不能妄加揣测的。”

孟答应失落地凋零在地上,口中欲言又止,如一株飘落的杜若,让人怜惜,却无人敢发话。

皇后见孟答应如此,便笑了笑:“孟答应,本宫瞧倩儿也并未失心疯了,因此今日所说,倒有几分可信。”

众人皆错愕,皇后素来与懿妃水火不容,从来不肯放过一丝抓住懿妃把柄的机会,此刻为何就这样轻易信了倩儿所说的话?

穆晴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闻,但又不能直视皇后而失了礼数,只得握紧手中的白丝绢子,一绞又一绞,像要将那绢子扯破,任其零散飘下。

孟答应眼角一滴清泪无声无息滑下:“嫔妾,嫔妾,知罪。”

皇后旋即含了温和而关切的笑靥:“好了,你起来吧,昨晚的事情,本宫虽不能完全做主,但本宫好歹也是个皇后,说的话也有几分重量,因此,恭敬贵妃的事只是无中生有罢了,恭敬贵妃才被皇上追封为贵妃不久,难免有人心存不善,本宫亦不追究,只是昨晚和今日的事情,不得有人擅自议论,否则本宫定要重罚。”

嫔妃们面面相觑,但旋即起身行礼:“是,嫔妾谨遵娘娘教导。”

皇后颔首笑了:“今日劳烦各位妹妹了,本宫也不愿看到姐妹不合,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大家,都散了吧。”

一干嫔妃这才起身,屈膝行礼道:“是,嫔妾谨遵娘娘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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