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娃这么多日，秦可萌才真正体会到“世上只有妈妈好”这句话的真谛。

真是不当娘，不知其中辛苦。

这些日她被方书屿逼的连作息都正常了，每日卯时起，戌时睡，雷打不动。

临近入夏，天气愈发暖和了，天也亮得早，秦可萌早早起床为方书屿做爱心早膳。

正所谓人不逼一下自己，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让她这个以前火烧厨房的菜鸟，如今也能做出一顿像样的早膳来。

收拾完厨房，秦可萌如往常般把早膳端到方书屿的房里，喊他起床。

今日倒是奇了，平日这个赖床的小朋友，竟是早早醒了，坐在床上，不知正出神想着什么，

直到她把早膳放到桌上，唤了他一声，对方才如梦初醒，涣散的目光有了光亮，聚焦到她的身上。

似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鬼怪，吓得身子一缩，畏惧地看着她。

“誉儿小宝贝，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见人满头大汗，秦可萌上前一步。

抬起的手臂却被床上人的用力打掉，秦可萌怔在原地，平日里她喊他起床，这小子乖了，从未像现在这般，面上透着几分惊恐之色。

方书屿咽了咽口水，镇定内心的慌乱，压抑住自己发抖的声音，“你……你方才叫我什么来着？”

秦可萌脱口而出道：“誉儿小宝贝啊！”

见他又吓得抖了一下身子，她暗暗思忖，难道是自己最近对他灌输的爱意还不够，誉儿小宝贝这个称呼已经不能满足对方的需求了吗？

秦可萌抬眸，嘴里千回百转，最后笑道：“亲亲小宝贝，还愣着干什么呀，快起来吃早膳啦！”

嗓音是又软又酥，尾音上扬，把床上的人吓得腿脚发软，一脚踏空直接跪到地上。

秦可萌边扶他起身，边埋汰他：“你这孩子，看把你饿得都趴下了，让你挑食，昨日不肯吃晚膳！”

方书屿被秦可萌推到桌椅旁，被重重按在椅子上。

桌上放着他最爱吃的糕点，还有几道小菜和白粥，食物显然是才刚做好的，热气袅袅，香味四溢。

他僵硬的身子松了半分，小声询问：“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

秦可萌往碗里乘粥，接话道：“不然呢！”回眸打量他一眼，忽然把乘了一半粥的碗放下，喊了一声：“不对呀，你这小子今天有点不对劲。”

秦可萌半蹲着，平视着椅子上的少年，好看的眸子上下打量他，质问道：“你今天都没叫我过娘亲，还一直你你你的！”

她的目光太过澄净，仿佛能洞悉他的内心。

方书屿更是满脸心虚，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你是不是对我有哪里不满意，才同我置气，所以连娘亲都不喊了！”秦可萌寻思半晌，愣是没想出原因来。

“难道是因为昨晚的膳食我盐巴放多了，你这小子就记仇到现在？”

听她如是说，方书屿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平静下来，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样子！”

对方的语气坚定极了，秦可萌不由来气，当即哭丧起来：“真是个小白眼狼，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就为了一盘菜，你就这么对我！”

说话间偷偷打量身前人的反应，见人不为所动，又使起了苦肉计，伸出双手到他面前，卖惨道：“你看看我这双手，就为了给你洗菜做饭，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眼前的手，指腹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有些已经痊愈的，还能隐隐看见疤痕，还有些新伤，伤口才结痂。

方书屿的声音梗在喉咙里，不自觉地握住那双伤痕累累的手，鬼斧神差地问了一句：“会不会很疼？”

这话正中秦可萌下怀，她眯着眼不怀好意地笑，“你要是肯喊我一声娘亲，娘亲就不疼了！”

说起来也是怪，以前秦可萌嫌弃方书屿吵，现在一日听不到对方喊娘亲，她反倒是不习惯了。

方书屿立刻松了她的手，面上火烧火燎。

“不要不好意思啊，你平日里不是喊的挺溜的吗，今日脸红作什么？”

方书屿知道秦可萌的性子，他今天若是不喊，对方肯定不会罢休，只能硬着头皮，轻若蚊虫地喊了一声：“娘……亲！”

“乖！”秦可萌瞬间喜笑颜开，心情大好，“想吃什么，娘亲喂你！”

“不用！”方书屿斩钉截铁地拒绝他，红着脸道：“我自己会吃的！”

秦可萌在旁看着方书屿乖乖地自个儿吃着早膳，恍然间觉得儿砸长大了，不要娘亲了，没来由的感到心酸。

方书屿变成小孩后，连作息习惯都和孩子无二，每日用过午膳，都会在房中午睡一会儿，这时候秦可萌才能放心下来去隔壁的房间干自己的事情。

她这几日再给星辰男团做下半年的规划，有几页书册落在了方书屿的房里，折回去取的时候，就听到里头的交谈声，推门的手僵在半空没了动作。

“没想到慕容大夫的药和精神治疗法这么管用，不仅让少主你恢复神智，连失智时候的记忆都能想起来了！”那是方石的声音。

忽然耳边又想起一道极其败坏的声音：“不是我说你这小子，我之前记忆缺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方石委屈起来：“那我还不是怕你无法接受吗，毕竟那样的事情说出去实在太丢脸了！”

“你丢脸什么！丢脸的可是本少主好不好！”方书屿一想到这些日他和秦可萌相处的点点滴滴，心觉这回可是丢脸丢大发了，控制不住情绪，怒吼起来。

“少爷，你轻点声，秦帮主就在隔壁呢！”方石提醒他，“不过你这么瞒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被她知道了……”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那就想办法不要让她知道！”方书屿只要想起自己叫秦可萌娘亲，又要对方抱，又要对方喂的，恨不得就那样失智下去得了。

如今恢复神智，只觉羞愧难当，根本没有勇气面对秦可萌，总之能多瞒一日是一日。

如是想着，耳边轰然一声巨响，大门被人从外头踹了开来，秦可萌站在门前，双手叉腰，唇角勾笑，冷冷道：“万一被我知道了要如何？”

屋里的两人怔在原地，方石吃惊地张大嘴巴，心道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同情地看着自家主子。

方书屿手里的话本子吓得掉到地上，见她气势汹汹地逼近自己，口齿不清道：“你不要乱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现在倒要好好说了！”秦可萌眉毛上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恢复神智的时候，怎么不同我好好说，还是觉得这样戏弄我很好玩吗？”

怪不得今天早上这小子的行为如此反常，原来早就恢复了，竟然还给他演上了，这家伙唱跳不行，演戏倒是一把好手，以后出道当戏子得了。

方石忙拦在方书屿身前，焦急道：“秦帮主息怒，你大人有大量，我们家少主不是故意的！”

“闭嘴，出去！”秦可萌正在气头上，半句好话都听不进去。

都说女人猛如虎，方石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连他这个大高个都要被眼前的女人吼得抖三抖，离开前又小声道了一句：“秦帮主，那你下手轻点，千万别打我们家少主脸，他以后还要靠脸吃面的！”

“方石，你这个臭小子！”方书屿伸手想把人抓回来，哪想却扑了空，怎料那家伙竟脚底抹油般飞快逃了出去，回头还把门给关上了！

方书屿求救无门，腿脚发软瘫在椅子上，指着对方哆嗦着认命道：“打就打吧，别打脸啊！”

秦可萌握紧拳头挥过去，方书屿吓得双眼紧闭，可那拳头在快要碰到他脸时突然变了方向，重重砸在他身旁的案几上。

“砰”的一声，桌椅震颤，“打你，我还嫌手痛呢！”她的声音夹杂着怒气，“明明好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骗我，你知不知道你生病这些日子，大家都很担心你啊！”

“不是有意想骗你的！”方书屿咬着唇片，不敢正视眼前的人，他的声音弱下去，“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今日一早他便恢复神智了，脑海中随之而来的是这些日和秦可萌朝夕相处的画面，她喂他吃东西，陪他作画，甚至为了他去拿风筝。

她的一颦一笑，每句说喜欢他的话，都逐渐清晰放大，把他的胸膛填得满满当当。

可他明知那些她对他说的好听话，都是为了给她治病，都是虚假的，却还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一时间更是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她，所以假装成原来的样子，当做无事发生，继续自欺欺人。

秦可萌握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向后退了两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得知方书屿明明痊愈却骗自己时，她只觉被戏弄，明明大家这些日为了给他治病耗尽心力，他不感恩就罢了，还要故意装病。

她被生气冲昏了头脑，却没有冷静下来好好想过，方书屿从来都不是这般不辨是非的人，见他这般小心翼翼地说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时。

秦可萌才意识到这些时日两人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那些相处的细枝末节挤入脑海，一想到自己曾对他说过那么多令人羞耻的话，她的面色渐渐发红，有些站不住了。

“我……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你不必当真！”秦可萌支支吾吾着，“这不是特殊情况吗，你我就当是做了一个噩梦，现在梦醒了，一切都恢复如初。”

噩梦吗？方书屿看着她，自嘲地笑起来，可是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他从来都不觉得是一场噩梦，反而觉得很美好。

他到现在还清晰记得，那日他在书房作画，秦可萌抱着他说自己最喜欢他了，他甚至在想，这一切若是真的该有多好。

被自己可怕的念头吓到，方书屿心如捣鼓，拍拍自己的脸颊，抛却那些不该有的杂念，下定决心，站起身来，口是心非道：“好，你说的对，只是梦罢了，现在也该恢复如初了！”

秦可萌看着他，明明该为对方痊愈而高兴，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般说，心一点点沉下去，有种难以言说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