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幽默王》第九回 真情可鉴 谎言无邪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九回

真情可鉴谎言无邪

黄金有价情无价,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亲情、友情、恋情、夫妻情,昔日的情敌,初恋的情人,错综复杂,难以把控。胡朝阳偷偷给初恋情人送钱,是为她排忧解难,还是旧情难忘?对妻子撒谎耍花招,是迫于无奈,还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为此闹出一番风波,耐人寻味,谁能说得出,是对还是错?

且说胡朝阳与王振喜在乡下快乐了一天,带了鱼获回到城里,二人在街头分手,各自回家。

胡朝阳喜欢钓鱼,但经常是空手而归,王振喜哂笑他是不惹腥气的人,空手道高手。他今天钓了十八条鲫鱼,每条都在半斤上下,难得的大丰收哇。带着满心的喜悦,他使劲蹬车,他要尽快回到家,向顾萍显摆哩。

妻子顾萍聪明能干,勤俭持家,里里外外一把手。顾萍年轻时是个美人坯子,追逐者众多,她毅然选择了因家庭出身问题失恋情绪低落,忠厚老实的胡朝阳。呆人有呆福,烂泥菩萨住大屋,胡朝阳因祸得福,自然是十分珍惜“天上掉下的林妹妹”,投桃报李,对其呵护有加,言听计从。

转眼间,顾萍六十岁的人了,却人老珠未黄,仍然耐看,只是不苟言笑。顾萍不笑则罢,笑则虽说不上一笑倾城,二笑倾国,却也令人如沐春风,赏心悦目。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的是博得爱妃褒姒千金一笑。多年来,胡朝阳也使尽各种方法,以求博得顾萍灿烂的笑容,往往不能如愿。胡朝阳对不怒自威的顾萍敬畏有加,落得“大权旁落”,妇倡夫随,当起甩手掌柜,写在户口薄上的户主。

再过一条马路,就要到家了,他想象着顾萍看到活蹦乱跳的肥大鲫鱼那份惊喜,灿烂的笑容让他陶醉呐。

正所谓乐极生悲,接下来的事,让顾萍原本灿烂的笑容化作冲天怒火,胡朝阳显摆不成,却引出了一场轩然大波。

胡朝阳只顾着赶紧蹬车回家,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无巧不成书,被撞的是胡朝阳初恋情人朱华的表姐郑霞云。

郑霞云心里装着事,只是低了头行色匆匆,冷不防被撞,刚想发火,胡朝阳已经跳下车,忙不迭地打招呼,二人四目相向,不禁哑然失笑,大水冲了龙王庙呀。郑霞云告诉胡朝阳,她刚从市医院出来,朱华的老公吴江住院二十多天了,病情反复,请来专家会诊,才查出病因,需要立即转院去sh手术。这几天,朱华为筹措手术费,急得团团转,人也瘦了一圈。郑霞云还告诉他,自己也在帮朱华四出借钱,毕竟人命关天呐。

郑霞云知晓胡朝阳与朱华有过一段感情纠葛,自己当初也极力主张“拆散”二人关系,倒不是因为对胡朝阳有偏见,而是对胡朝阳的家庭出身闻之色变,唯恐一粒老鼠屎,毁了一锅汤,连带亲戚受牵连。当她看到表妹和胡朝阳洒泪而别时,心里也愧疚,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呐。

几十年过去了,这件事成了郑霞云的一块心病,今天她是顺口说给胡朝阳听的,并没指望胡朝阳有所作为。正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胡朝阳听到朱华有难,人都瘦了一圈,心里隐隐作疼,当即挑了十条鱼,委托郑霞云煨汤给朱华送去,并表示,他一定会尽其所能,帮朱华一把。

…………

王振喜兴冲冲地拎了鱼回家,刚坐下喝杯茶,胡朝阳便找上门来了。

王振喜诧异:阴阳符,你不在家喝鱼汤,想到我这里蹭酒喝呀?

胡朝阳愁眉苦脸地说:大哥,我回家的路上,遇到朱华的表姐,她告诉我,吴江病情加重,急需转院去sh手术,一天都不能拖延。

王振喜:有病不能拖,治得越早越好。

胡朝阳:是呀,可是……需要一大笔钱,她表姐说,朱华正急着四处借钱。我想,救命如救火。

王振喜:你们家有钱?

胡朝阳:嗯,顾萍过日子谨慎,多少积攒了点。

王振喜:那还犹豫什么?

胡朝阳:可是……你们晓得的,这事难办。

彭晓珍:我们当然晓得,你和朱华当年爱得死去活来,虽说后来没成,让吴江捡了漏,为这事,你和吴江还成了仇。

胡朝阳:几十年了,我不怨恨朱华,吴江也没有错,并非是夺妻之恨,况且这些年他对朱华也照顾得很好,我还应该感谢他才是。我想去看看吴江,顺便送点钱,喔,说是借也成。可是,可是,顾萍是个爆竹脾气,眼里容不得沙子,就怕她产生误会,家里的钱都归她掌控,这话怎么开口?

彭晓珍:是呀,吃醋是女人的天性,顾萍对你多体贴,她太在乎你啦,你到初恋情人那里,她能不产生想法么?

王振喜:人总是有同情心的,我就不相信顾萍这么小家子气。

彭晓珍:你不懂女人。

王振喜:嗯,这事儿确实难说得清,你若硬要顾萍拿钱借给朱华,顾萍敏感得很,弄不好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事情没帮成,倒弄得满城风雨。

胡朝阳:我就是来跟你们商量的。

王振喜:这样,悄悄去看望一下,能凑点钱更好,没钱呢,给朱华、吴江一个心理安慰也中。

胡朝阳:怕就怕顾萍事后知道,这事更说不清了。

王振喜:狗日的蠢货,腿长在你身上,天暗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去一趟,难不成顾萍就守在医院门口盯着你?

彭晓珍: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胡朝阳,回家跟顾萍好好商量着办,跟她说清楚,顾萍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还怕商量不通?

胡朝阳模棱两可:也只能这样了。

胡朝阳离去,彭晓珍责怪王振喜,不该出这个馊主意,万一胡朝阳脑子一热,瞒着顾萍去医院,能给朱华、吴江一个心理安慰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倘若被顾萍得知,只恐怕安慰不成,反倒给朱华添麻烦了。

王振喜:我不也是为朱华免遭伤害,为胡朝阳和顾萍避免矛盾着想么?

彭晓珍:胡朝阳说的“也只能这样了”,是什么意思呢?若是按我说的办呢,事情会处理得圆满些,怕只怕他按……咳!

王振喜:我的主张是快速通过中场,一脚定乾坤,就看胡朝阳临门一脚了。

彭晓珍:你以为是踢足球呀,一脚定乾坤?定得了么?傻子傻,就傻在把别人当傻子,老实人老实,就老实在过于相信心目中的神明,把馊主意当成锦囊妙计。

…………

胡朝阳急切地想帮助朱华度过难关,回到家,想让顾萍取钱救急,可是,救的是他初恋情人,顾萍肯么?她会没有想法么?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不得已,趁着顾萍喜滋滋地剖鱼时,偷偷拿出他的私人小金库里的一万块钱,想悄悄地送去,虽说杯水车薪,少了点,可这是雪中送炭哩,聊表心意吧。

胡朝阳揣着钱,思量着脱身之计。顾萍看到他惴惴不安的样子,心生疑惑:你怎么了?没看好风水,被妖风吹了?

胡朝阳强作镇静,嘿嘿一笑:我阴阳符是什么人?何方妖孽能奈何我?

顾萍:那就好,滚一边去,老在我面前跑来跑去,烦死了。

胡朝阳顺水推舟:嘿嘿,你赶我走,倒提醒了我,老王还约我到他家喝酒哩。

顾萍:你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自家有鱼留着,到人家蹭酒吃?

胡朝阳:嘿嘿,我们老哥儿们谁跟谁呀?我要不赏光,反倒让他没面子喽。省了他的酒,还落得他一顿骂,兴许顺势一脚,我傻呀?

顾萍:滚吧,记住,别喝醉了。

胡朝阳这才脱身,可是,他心中没底,若是去看望吴江,给朱华送钱,会不会尴尬,亦或让人有其它想法?反正说过到王振喜家喝酒,不妨先到他家,跟他商量商量,一来请他帮着拿个主意,二来嘛,万一顾萍打电话查岗,有王振喜作证,他确实来过。

刚才王振喜给他支招,正暗合他的心意,心中有底了,出了王家门,到超市买了一网兜水果,便直奔医院而去。

…………

郑霞云拎着空保暖瓶,走出医院大门,与匆匆而来的胡朝阳再次相遇。

郑霞云:哟,胡朝阳,你来得好快呀,给朱华送钱来了?

胡朝阳:喔,是,是的。

郑霞云:顾萍怎么没来?

胡朝阳:喔,她,她崴了脚,我,我就一个人来了。

郑霞云盯着胡朝阳的脸问:是吗?我怎么看你神色不对呢,莫不是瞒着顾萍来的?

胡朝阳:哪能呢。

郑霞云:胡朝阳,你古道热肠,帮助朱华是个好事,可别把好事办砸了,听我说一句,这事一定要跟顾萍商量着办。

胡朝阳:晓得。

郑霞云扬起空暖瓶:朱华一眼就看出是野鲫熬的汤,吴江一口气喝了半碗,还连声说真香,好久没有喝到这样鲜美的鱼汤了。

胡朝阳一脸沮丧:朱华没喝?

郑霞云微微一笑:朱华在你心里的份量还是这样重。

胡朝阳脸一下红了:表,表姐,我……我没有其他想法。

郑霞云:别说了,我能理解,快去吧,控制点情绪。

胡朝阳:晓得了。

胡朝阳边走边嘀咕:是得控制点情绪,千万别让吴江看出什么……其实有什么哩?只是心情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胡朝阳站在病房门口,只要推开门,就能见到朱华了,她,瘦成咋样了?真让人揪心呐。

胡朝阳稳稳神,轻轻推开门,吴江瘦骨嶙峋躺在病床上,朱华神态疲惫地陪护一旁。

胡朝阳拎着水果,立在门口,似进非进,犹豫不决。朱华抬起头,与胡朝阳的目光相遇,喉咙口轻轻地“啊”了一声,胡朝阳不自然地笑了笑。

吴江闻声抬起头,一下愣住,揉揉眼睛再看,是胡朝阳!

一护士持托盘进来,见胡朝阳局促不安地立于门口,笑吟吟地说:这位大伯,是看望病人的吧?请进来呀。

胡朝阳:我……我。

吴江一脸惊愕,忙着欠起身招呼:啊,是老胡呀,老胡,请进来吧。

护士派完药,看了看他们微微一笑,轻盈地离去。

朱华眼光迅速从胡朝阳脸上划过,不自然地笑笑,搬过凳子:坐呀,你怎么来了?

胡朝阳搁下水果,哼哼唧唧地说:嗯,这个,顾萍听说……吴江住院,要来看望,老同事么……刚出门,就,就崴,崴了脚,就让我一个人先来了……

吴江:谢谢啦,你们能来看望就够意思了,还买东西干什么?真过意不去。

胡朝阳:谢什么?

胡朝阳掏出钱:嗯,钱不算多,应应急,就算顾萍和我的一点心意吧。

吴江坚拒不收,胡朝阳搁下钱就走。

吴江:嗳嗳,胡朝阳,老胡,等一下!朱华,把钱退还人家,快去呀。

朱华回过神:嗳,嗳。

朱华拿起钱追出门,吴江叮嘱:快去快回!

走廊尽头,朱华追上了胡朝阳,二人四目相对,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朱华满脸涨红:朝阳,这么多年了,难得你还惦记着我,我,我……

胡朝阳嘴唇微颤:朱华,别说了,都是,是过去的事了,说了伤感。

朱华嘘了口气:刚才表姐给我们送来了鱼汤,表姐说是她在集市上买的鱼,我有点不信,现在集市上哪有这样大的野生鲫鱼?煨出来的汤多鲜,吴江喝了大半碗哩。

胡朝阳:你没有喝?

朱华:吴江更需要。

胡朝阳:你看看你,都瘦成这样子了!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朱华:瘦就瘦呗,看你急的。对我说实话,这鱼……是不是你给表姐的?

胡朝阳:你怎么猜到的?

朱华:我还不了解你?表姐说在路上遇到你钓鱼回来,我就猜到是你特地下乡钓的鱼,正好遇到表姐,请她代煨鱼汤送来的。

胡朝阳:我没有特地为你下乡钓鱼,听表姐说吴江住院,要去sh手术,你为手术费发愁,人也瘦了一圈,我心疼,就拿了几条请表姐代劳,煨点汤给你和吴江补补身子。

朱华急了:快别这样说!把过去的事忘了,多关心顾萍吧,她是个好妻子,你要珍惜。你们的心意,我和吴江受领了,这钱坚决不能收,你拿回去吧,替我谢谢她。

胡朝阳:朱华,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要强。听我一句,人总是有落难的时候,素不相识的人还千里迢迢献爱心呢,我们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一个城里住着,更何况……更何况,当初……

朱华:当初,当初是我对不住你。

胡朝阳:不怪你,唉,不说了,反正,婚姻不成情义在,我们还是朋友嘛,朋友之间互相帮助,应该的。

朱华:不管怎么说,这钱我不能收,这些年,我也听说过,你们家的日子并不算宽裕。

胡朝阳:家有百样事,先拣急的缓。嗯,顾萍特意关照,这钱一定要你收下!

胡朝阳将钱重新塞到朱华的手里,两双手无意中相握,二人似遭电击,全身一震,迅速分开,脸刷地红了。

朱华:这钱你不带走,我送到你家里去。听说你家老房子拆迁了,搬走了?

胡朝阳:这个花苑那个小区的,你到哪里找去?

朱华:嘴就是路,再难也能找到。

胡朝阳慌了:咳,死脑子,没事找事。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胡朝阳立即噤声,一个护士推了医疗车走过,迅速瞥了一眼,胡朝阳赶紧转过头。护士离去,胡朝阳急切地说:朱华,你快去照料吴江,我走了。

胡朝阳走了几步,又回过身关照:你千万不能去,千万千万!

走廊里传来说话声,胡朝阳就像惊枪的兔子,落荒而逃。

朱华看着胡朝阳下楼梯匆匆而去的背影,抹了抹眼睛,自言自语:胡朝阳这样紧张干什么?我们又没做下亏心事……顾萍刚出门就崴了脚,这么巧?“死脑子”,什么意思?“千万不能去”,去了“没事找事”?能有什么事?咝,不对,我凭女人的直觉,好像这里面暗示着什么……咳,说不准……

朱华满腹狐疑,拖着沉重的步伐,往病房走去。

朱华回到病房,吴江探询的目光直瞪瞪地盯着朱华:把人送走了?

朱华:送走了,咦,干嘛用这种眼神盯着我?

吴江:这么长时间?

朱华:什么意思?真是的,疑心生暗鬼!

吴江:情绪不好嘛,话不投机?

朱华:阴阳怪气!我告诉你,我跟胡朝阳几十年前的旧情难忘,今天逮到个机会,还不相互叙叙衷肠?都半截身子下土的人了,聊聊往事又怎么样?

吴江:应该的,应该的。

朱华:多情总被无情恼,谈到往事,心情好得了么?

吴江:哦,我,我理解,我理解。

朱华:吴江,既然你理解,我就打开窗户说亮话,你得弄个心思想想了。

吴江:嗯?

朱华: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你已经病成这样,我想离开你,与他重温旧梦哩。

朱华说完,将手里捏的钱往床上一扔,忍不住掩面哭泣。

吴江见朱华伤心,赶紧劝慰:朱华,我们夫妻多年,长相知,不相疑。病人气多,疑心病重,说话不知轻重,让你伤心了,快别说气话了,都怪我不好,怕失去你,我真该死!

贫贱夫妻百事哀,夫妻二人抱头痛哭一场,相互安抚一番,云收雨散。朱华拿起钱,幽幽地说:你让我把钱退给人家,他执意不要,说是钱少点,杯水车薪,表表心意。还说,他和顾萍永远是吴江和朱华的好朋友……

朱华说着,又忍不住哽咽。

吴江:你又哭了?

朱华:我……

吴江:别解释了,我吃了萤火虫,心里明白着呢。唉,当初,你和胡朝阳是好好的一对儿,是我把你从他身边夺来,造孽哟!我太自私,我有愧于你们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是良心发现了。

吴江一阵咳嗽,朱华递过水安抚:想那么多干什么?爱情本来是自私的,你不娶我,自然有别人娶我。你没有夺,你没有过错,你不必自责。说什么死呀活的?有我在,你就不用愁,身体要紧。

吴江唏嘘:人家不念旧恶,不计前嫌,赶来看望我,还雪中送炭,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感动得掉眼泪。

朱华:吴江,听说他们老俩口也是靠点退休费过日子,还要贴补孙子上学,你看这钱?

吴江:大家都是退休职工,比不得……朱华,我们眼下虽说急需钱用,可这钱不能收,有这份情意,我们就知足了。

朱华:我也是这样想的,那,我去跑一趟,把钱还给人家?还有,这一网兜水果怎么办?

吴江:钱和水果一样不收,有违人家的情意,也显得我们小肚鸡肠,不够意思。胡朝阳带来的水果就留下,钱现在就送去。

朱华:他家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那里拆迁了。

吴江:你去打听嘛。

朱华:唔,我这就去。

吴江:当心,别弄丢了,人走霉运,喝口凉水都硌牙,黄鼠狼专拣病鸭子咬。

朱华再次捏捏口袋:知道。

吴江:天晚了,当心路上的车子。

朱华:噢。

吴江:我住院前,医院门口就在修路,挖得坑坑洼洼的,我住院已有二十五天了,不晓得路可曾修好?

朱华:早着哩,只是听说马上好,马上好,这个马上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吴江:不说这些了,你走到医院门口时,着实要小心。

朱华:晓得。

吴江:替我谢谢人家。

朱华:知道。

…………

医院门前,坑坑洼洼。胡朝阳急慌慌出了医院大门口,似出洞老鼠般探头探脑张望一番,确信无人注意,赶紧低了头,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却不料一脚踩空,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一路人将其扶起。

路人:这位大伯,摔着了没有?

胡朝阳:还好,还好,谢谢你呀。

路人:甭谢,这条路,修了这么久,还修成了半拉子工程。上次有个大妈,跌进了坑里,头都磕破了,好在进去就是医院,缝了好几针。大伯,我不是吓唬你,上了年岁的人,栽个筋斗送掉半条命,走路要格外当心哦,回见。

胡朝阳:回见……咝,怎么屁股有点疼?忍住点吧,赶紧离开这里,让熟人看见,问我到医院里干什么?我还没法说呢。

胡朝阳直到走进小区,才长吁一口气,脚步缓了下来。

胡朝阳:哎呀,谢天谢地,总算没被熟人看见,这事千万不能让顾萍知道,她是炮仗脾气,一点就哧哧哧冒火,一蹦三尺高,我跟朱华本来没事却会闹成有事,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来也是屎。

胡朝阳转过花坛,只顾低着头嘀咕,并没有注意邻居老张迎面走来。

胡朝阳:这事能瞒得过顾萍么?假如,万一……

老张:老胡,老胡,又在念鬼经啦?

胡朝阳猛抬头:喔,是老张啊,吓我一跳。

老张:哟,啧啧啧,你这个阴阳符,平时喜欢算命摆卦逗弄人,怎么今天也受惊吓啦?

胡朝阳心不在焉:喔,我,我在思考问题。

老张:嘁,在想画符作法吧,嘿嘿……

老张离去,胡朝阳还惊魂未定地嘀咕:我做鬼事了吗?现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哪。

胡朝阳拐了个弯,往自家门前走去。

胡朝阳抬头看看,家里亮着灯,顾萍说不定等急了,咳,离家越近,心事越重,唉,可怜我胡朝阳做好事也要偷偷摸摸,回到家还得应付老婆的盘问,还不能出任何差错……

胡朝阳突然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不是说到王振喜家喝酒吗?怎么身上没有一点酒味?况且肚子里还咕咕地叫,这是一个明显的漏洞,不行,得赶紧想办法。

胡朝阳重新往回走,到超市买了两只面包、一瓶矿泉水、一小瓶酒。超市外面灯火通明,霓虹灯不停地闪烁着诡异的光,胡朝阳赶紧隐身一处树荫下,就着水将面包狼吞虎咽啃下去,面包屑纷纷落下,用手掸掸衣服,将酒咕咚咕咚一气喝下去,晃晃瓶子,还剩一点,全部洒在衣服上。顿时,全身燥热,一股豪气直冲斗牛:有这一瓶酒垫底,什么样的盘问审讯都不怕!

没等顾萍盘问审讯,超市的两个保安走上前来盘问,手电筒的光柱照到他身上,他唯恐自己的“光辉形象”被人认出,急中生智,低着头,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别,别管我,我……没醉。

胡朝阳眼角的余光瞥见两个保安茫然不知所措,趁势摇摇晃晃离去,嘴里还哼哼: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

听着两个保安嘀咕“是个醉汉,别招惹他”,胡朝阳几乎忍不住笑:嘿嘿,想盘查老胡?没门。

胡朝阳一身酒气,红光满面回到家。

顾萍:哟,喝得不少哇。

胡朝阳挺胸打饱嗝:呃,呃,嘿嘿,大哥盛情难却,二人酒逢知己千杯少,不知不觉就喝高了。

顾萍:是吗?

顾萍睃一眼,抓起电话边拨号边说:我倒要责怪大哥几句呐,喝酒喝成这样,不要命了?

胡朝阳赶紧按住电话:嘿嘿,我刚从他家出来,打什么电话?说不准他也晕晕糊糊了,跟醉汉能说清楚吗?

顾萍:不要嬉皮笑脸打哈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酒能乱性,酒多伤身,喝酒能任性么?

胡朝阳:哎呀,我的姑奶奶,喝酒的确不能任性,酒能乱性,酒多伤身,下不为例。

顾萍:看你这熊样,这次暂且原谅你,下不为例。

胡朝阳:谢夫人放我一马。

顾萍:哦?放你一马?你若是做了坏事,也让我原谅你?

胡朝阳心中一紧,赶紧避开顾萍的目光,:嗯,这个,我是做坏事的人么?

顾萍:这倒不像,去,鱼汤在锅里,热一热,喝点解酒。

胡朝阳从中午在徐德生家吃了点饭,一路踏自行车回家,又马不停蹄奔波到现在,能不饿吗?那两只面包算什么呀?肚子里饿得慌,岂不想弄碗热烫烫的鱼汤暖暖肠子?立即兴冲冲地要去厨房。

顾萍不无揶揄地笑:嘁,看你穷急吼吼的样子,哪像酒足饭饱的人?

胡朝阳被顾萍这一笑,一下子警醒了,好险,差点露馅!

胡朝阳强咽口水,嘿嘿一笑:大姐熬的鱼汤又浓又鲜,我去看看你熬的鱼汤怎么样?

胡朝阳看顾萍狐疑的目光盯着自己,又是嘿嘿一笑:其实不用看,你的厨艺不在她之下,顶一级厨师呐。

顾萍一脸灿烂:马屁精。去,冲一个澡,早点上床睡。

夫人笑了,胡朝阳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如逢大赦般颠颠地执行指示。

顾萍:咦,你屁股后面怎么有泥巴?

胡朝阳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半空,一时不知怎样回答。顾萍的审讯接踵而至:是不是跟情人坐在河坎上谈情说爱沾上的?

胡朝阳:情人?谈情说爱?

胡朝阳心中一惊,哪壶不开提哪壶,莫不是她看出什么破绽了?不会,在医院并没有遇到熟人,刚才那两个保安也没有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怕什么?再说了,她哪有我阴阳符掐指会算的本事?这一想,才心神方定。

胡朝阳双手一摊,一脸无奈:你想哪去了,喔……哦,这个,马路上不是到处开膛破肚吗?裤子上沾点泥巴不足为怪。

顾萍:嗯,确实﹙嚼屎﹚有理。

胡朝阳胡乱地冲了澡,却仍旧穿好衣服,并没有上床睡觉的意思,只是心不在焉地踱步、倒茶、点烟。

顾萍不时地瞟胡一眼:咦,你今天好象有心思?

胡朝阳:嗨嗨,甩手掌柜能有什么心思?活动活动筋骨么。

胡朝阳在顾萍目光逼视下,心里开始发虚,原先的豪气早已消失殆尽,遂踱向阳台,小声祷告:菩萨保佑,朱华千万不能来,千万,千万!

顾萍:你在阳台上念什么鬼经?胡朝阳啊胡朝阳,人家都喊你阴阳符,你有一天不装神弄鬼的,咱家就发财了。

胡朝阳故作镇静地回到房里:外面起风了。

顾萍:我听见了,风还在阳台上说话。

胡朝阳:你呀,是打呼噜谈家常,尽说梦话。

门铃响了起来,胡不由自主地抖嗦了一下。

顾萍满腹狐疑地皱皱眉,看着胡朝阳问道:你紧张什么?去开门。

胡朝阳向后退缩,嘟囔:你,你去开。

顾萍:毛驴碰门,来的不是人?念鬼经招惹鬼上门了?怕什么?还大老爷们呐。

顾萍推开胡朝阳,跑过去将门打开,黑暗中,一个人立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问:请问,这里是……

顾萍按亮门灯,一下愣住:你?哦,是朱华呀?请进来坐……哎呀,这么晚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胡朝阳暗暗叫苦:怕什么来什么,没事找事,朱华,你猪脑子呀?

朱华:老姐姐,我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这里。

顾萍忙着沏茶:坐,坐呀,哎呀,你可是稀客哩。

胡朝阳极力掩饰尴尬:呃,是朱华呀,坐,坐。

朱华看看顾萍的脚,关切地问:老姐姐,你的脚没事吧?

顾萍:我的脚能有什么事?咦,你怎么问起我的脚来了?

朱华:听说你的脚崴了。

顾萍诧异:听哪个说的?

胡朝阳故意咳了一声:嗯咳!

顾萍迅速瞅一眼:嗯?

朱华并非猪脑子,迅速转了话题:哦,我是说,上了年岁的人,走路要当心,不能崴了脚。

顾萍眼光在二人脸上睃来睃去,口里应付着:那是,那是。

胡朝阳如释重负,暗中吁了口气。朱华看在眼里,大惑不解,顾萍王顾左右而言他:朱华,你和吴江还好吧?

朱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吱吱唔唔:啊,还,还好吧。

胡朝阳如坐针毡,点烟,越急越点不着,好不容易点上,猛吸一口,被呛得连声咳嗽:咳……咳咳

顾萍:让你少抽点烟,你偏不听。

顾萍递过茶杯:喝口茶,润润嗓子……好些了吗?

顾萍转身对朱微微一笑:他呀,你知道的,天生的犟驴脾气……咦,今天也怪了,晚上从外面回来,裤子上一屁股泥巴……

朱华:泥巴?

顾萍:我还跟他开玩笑,说他是跟情人坐在河坎上谈情说爱沾上的。

朱华: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花心男人。

顾萍:嗯?

胡朝阳:呃,这个,马路上不是到处开膛破肚吗?裤子上沾点泥巴不足为怪。

顾萍:咳,胡朝阳今天象掉了魂似的,跟香烟较上劲了,连抽了好几支香烟,往常从未有过呀。

顾萍暗中观察二人的神色。

朱华心中微微一震,随即稳稳神,淡淡地说:香烟还是少抽一点,毕竟不是好东西。

朱华睃一眼烟合,皱眉:呃,要抽就抽稍许好一点的。

顾萍:嗨,我也是这样劝他的,你猜,他怎样说?

朱华:嗯?

顾萍:他说,抽烟是解闷儿的,嘴里进,鼻孔里出,不往肚子里吸,好点,孬点无所谓。朝阳,去,削点苹果招待客人,傻愣着干什么?

胡朝阳似乎解脱:噢,噢。

顾萍:朱华,天这么晚,你还寻到我家里来,有什么事吧?老姐老妹的,有什么只管说,需要我们帮忙的,一句话!

朱华犹豫不决,吞吞吐吐:是,是这样,吴江得了重病……

顾萍大吃一惊:啊?别,别急,慢慢说,慢慢说。

朱华:你不晓得?

顾萍:我哪里晓得哟。

胡朝阳手中的刀一抖,手指上渗出血,却浑然不觉。

朱华哽咽:住院二十五天了,医生都说不出什么毛病,请了专家会诊,前天才检查出……

顾萍:啊?

朱华:专家说需要立即转院,去sh手术,延迟一天,危险就增加一分。

顾萍:可是拖了这么久了,医院就没有责任?

朱华潸然泪下。

顾萍:朱华别哭,还有我们大家呢。

顾萍起身找毛巾,忽见胡的手上有血,又是一惊:啊!手上淌血啦?

胡朝阳:别声张。

顾萍:你呀,心不在焉!

朱华身子微微一震,脑子里闪过下午在医院里的情景……

朱华:这钱你不带走,我送到你家里去。

胡朝阳慌乱:死脑子,没事找事。

这一刻,朱华心里却什么都明白了,按了按口袋,想了想,复又停下。

胡朝阳急白赤脸地找了创可贴:削苹果时不小心,没,没什么……

创可贴怎么也撕不开,胡朝阳急得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顾萍递毛巾给朱华,将胡朝阳拉过一边,帮胡贴创可贴,轻声但严厉地责问:胡朝阳,你慌什么?

朱华霍地站起来:老姐姐……

顾萍摆摆手,目光死死地盯住胡:你说!

胡朝阳抬头,咬牙,运气:说就说,反正没做亏心事!我跟王大哥钓鱼回来,听说吴江病重住院,朱华四处借钱,心想,救命如救火,就拿出私房钱,今天下午送到医院里,怕他们不收,就借了你的名义,又怕他们怀疑,就撒了个谎,说你脚崴了,委托我送的。就这些,我豁出去了,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顾萍铁青了脸,咚地一声,跌坐在沙发上,颤颤地指着胡,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

朱华赶紧递给茶杯,顾恨恨地一摆手,茶杯叭一下掉落地上,碎片飞落,茶水流了一地,朱窘得无地自容,手足无措。

胡朝阳:朱华,你坐下,不关你的事。

胡朝阳抓起桌上茶杯,将茶一饮而尽,抬头侃侃而谈:顾萍,我和朱华曾经有过初恋,这个并没瞒你,你也表示过理解。后来,她嫁给了吴江,我娶了你,两家虽在一个城里住着,但是一直没有交往,我跟她更没有私下来往,没有做下对不起双方家庭的事。我今天这样做,是出于同志间、朋友间的那份朴实感情,和恋情、婚外情是两码事,你别往歪门邪道上想。我的心里是坦荡的,只是做法不妥当,我向你检讨,请你原谅。

朱华:老姐姐,我是特地来退钱的,这钱分文未动,我和吴江谢谢你们了!对不起。

朱华掏出钱,放在桌子上,抹抹泪,向胡投过去忧郁、歉疚的一瞥,无奈地离去。

顾萍脸色阴沉,两眼喷火,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胡朝阳惴惴不安地搓着手,似做错了事的小朋友,不时地偷窥大人。

胡朝阳小心翼翼地清理地上的殘局,猛听得身后“乒”地一响,本能地缩起脖子。

顾萍再次狠劲地拍了一下桌子,杏眼圆睁,怒喝:说!这钱哪来的?

胡朝阳懵了,嗫嚅:是……是……

顾萍目光凛冽:哼哼,是什么?刚才的勇气哪去了?大点声!

胡朝阳梗起脖子,大声说:私房钱!

顾萍抓起钱查看:有多少?

胡朝阳:不用数,十沓,七沓一百的,两沓五十的,一沓二十的,每沓一千,共一万。

顾萍将钱往桌子上一拍:哼,你行啊,胡朝阳!我今天才算看透了你,你还留了这一手。

胡朝阳:我……嗐,自作聪明,弄巧成拙。

顾萍:露馅了?懊悔了?哼!想不到我跟一个假面具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你和我是同床异梦,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你弄巧成拙?我如梦方醒!,你是吃在碗里,望着锅里,胃口好大呀!你跟她既然旧情难忘,藕断丝连,干嘛偷偷摸摸?明说好了,我成全你们!怪不得,我看你今天象服了兴奋剂,原来是去会初恋情人了!

胡朝阳:嗐,你扯哪去了?我对天发誓,我是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的,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连想都没想过。

顾萍:你不用赌咒发誓,人心不古,现在假的东西太多了,你是满嘴的金牙齿,开口就是谎(黄),自己作的孽自己明白,蛇钻的窟窿蛇知道。

胡朝阳:我说的是真话。

顾萍:哼,真话?城隍庙里变魔术,哄鬼哪。我问你,你既然跟她没有来往,吴江住院,朱华四处借钱,你怎么晓得的?

胡朝阳:我,我听她表姐说的。

顾萍:她表姐?她是托拉皮条的跟你传话吧?

胡朝阳:说这么难听干什么?表姐就是表姐,你别往人家身上泼脏水,什么拉皮条牵索子的?邪了门了。

顾萍:你还狡辩?

胡朝阳:我说过,今天跟王大哥钓鱼回家路上,遇到朱华的表姐,是她告诉我的。

顾萍:我再问你,这钱……又怎么到了朱华手里?

胡朝阳:噢,是这样,我本来想跟你商量,我们能不能借点钱给朱华救急,可是,可是因为我跟朱华有过初恋,怕你多心,几次想开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得已,偷偷拿出私房钱,少就少点,也算是雪中送炭吧。

顾萍:你不是到王大哥家喝酒吗?还喝得一身酒气,醉熏熏回来?

胡朝阳:我若是明说,到医院看望吴江,给朱华送钱,你肯么?

顾萍:喔,你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

胡朝阳:我一身的酒气,是有意往身上洒的酒,我醉熏熏回来,还不住地打饱嗝是装的,说是饱嗝,其实是饿嗝,我从中午到现在,只啃了两只面包。

顾萍:啊?你的花花肠子不少哇。想不到当初那么老实本分的人,现在也会耍奸使滑了,悲哀!

胡朝阳:顾萍,不是我跟你耍花招撒谎,我不想伤害你,我实在是迫于无奈。一个善意的谎言,往往能化解多少矛盾呐。

顾萍:算了罢,找什么借口?还有朱华,嘁,她还装模作样,说问了好几个人,才摸到我家,我看,早就是熟门熟路了。

胡朝阳:朱华确实认识我们家老房子,不光认识,还去过好几次,我爹妈都当未来的儿媳妇热情招待,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爹妈早已作古,老房子拆迁,我们住到这里好几年了,大家都没有往来,何谈熟门熟路?不问人,哪里能摸到这里?

顾萍:现在联系方法太多了,网上还同城交友*******胡朝阳:顾萍,以往我都是你的跟屁虫,你说东,我不说西,你说煤球是白的,我说煤球是用糯米粉捏的;你说半夜里出太阳,我说火红的太阳升起在月亮旁,这是厄尔尼诺现象;现在你说网上同城交友****我再做一次跟屁虫,对,我是跟朱华网上同城交友,还私下约会,何止*******顾萍:别跟我嬉皮笑脸打哈哈,说!她趁我不在家,来过几次了?关公不杀曹操,旧情难忘。你这隔年的苍蝇,老不死的,还是入秋的高梁,老来红呐!豌豆角儿老翘翘,越老越发骚!你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是吃了猪肝想猪心,娶了老婆起花心,贪心不足!撑煞你!

胡朝阳恼怒:你瞎咋呼什么?没完没了啰,象话吗?吃盐的人不讲淡话,懂理的人不说蛮话。我告诉你顾萍,我胡朝阳坐得正,立得正,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歪,和尚打架,揪不住辫子。

顾萍:哟嗬,我讲蛮话?你反倒有理啦?

顾萍怒不可遏,一下子跳起身,直逼胡朝阳,手指几乎戳到胡朝阳的额头:胡朝阳,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你也回不了头!跟你这样无情无义、寡廉鲜耻的人在一起,我都嫌恶心!你是茅坑板子做棺材,臭了半辈子还装人!你禽兽不如!你是豁棒,烧火不着,垩田不壮!打今日起,分居、散伙!

胡朝阳脖子一梗,根根青筋爆胀:跟你解释是对牛弹琴,缺根竹子照样扎竹排,不稀罕你!

顾萍气得浑身打颤,眼泪夺眶而出:好……好,算我当初瞎了眼,跟着你白白受了几十年的罪,现在成老牛了,人老珠黄,你不稀罕了,散伙!

电话铃响,胡朝阳怒气冲冲地抓起话筒。

胡朝阳:喂!吓唬谁呀,散就散!

王振喜:胡朝阳,这么大声干什么呀?哈哈哈,你狗日的吆喝老牛哇?什么散就散哪?

胡朝阳:哦,是大哥呀,刚才是……噢,是闹着玩的。

王振喜: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后天……嗯?哪个在哭?

胡朝阳:噢,是……是电视上的人闹离婚。

王振喜:阴阳符,你他妈还跟我装神弄鬼的?快说,倒底怎么回事?

胡朝阳带着哭腔:大哥,我惹大祸了,家要散啦!

王振喜:别急,我马上过来。

胡朝阳:不,不行,我儿子他们马上要回来了。

王振喜:那,你和顾萍都到我家来吧。

胡朝阳:好,好,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王振喜:废话,快点来!

胡朝阳涎着脸:顾萍,大哥让我们去呢?

顾萍别转头:不去!

胡朝阳:顾萍,算我求你了,孩子他们就要回来了,让他们知道多不好。

顾萍:你还晓得“羞耻”二字?

顾萍起身用毛巾擦脸,恨恨地:一会儿让大哥收拾你!

胡朝阳赶紧取了手电,锁上门,点头哈腰为顾萍照路,不住地招呼献殷勤:慢点,当心崴了脚。

顾萍:崴你个鬼!

…………

王振喜搁下电话,拍拍脑袋:咳,不胜遗憾,这次又走了着臭棋。

彭晓珍:我早就料到,你这着昏招一出,胡朝阳要倒霉了,还连带着朱华跟着受牵连。

王振喜:哪想到胡朝阳狗日的不会处理问题,事情闹大了。

彭晓珍:顾萍是个烈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胡朝阳想悄悄的帮朱华,可这事能悄悄的办么?越是鬼鬼祟祟,越是说不清。再说了,顾萍心地善良,跟她商量着办,她一定会出手帮助朱华的。

王振喜:这么说,帮助朱华,顾萍出面行,胡朝阳出面不行?

彭晓珍:就这个理儿。

王振喜:什么逻辑?

彭晓珍:这个摊子怎么收拾?

王振喜:我自有妙招,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惹的祸我来化解。不过,一个好汉三个帮,还要多多拜托夫人从旁鼎力相助。

彭晓珍:哼,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王振喜:他们来了。

王振喜打开门,拉亮门灯,和彭晓珍一起立在门口,迎候胡朝阳和顾萍。

王振喜:坐,坐呀。

彭晓珍:来,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彭晓珍挨着顾萍坐下:哎呀,我们老姐妹,好长日子没在一起聊天啦。

顾萍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姐,我……这日子没法过了哇!

顾萍似回到娘家的受气媳妇,索性大哭起来。

彭晓珍瞪了胡一眼,厉声斥责:胡朝阳,你欺负顾萍了?狗胆包天!

彭晓珍绞了热毛巾递给顾萍:别愁,大姐替你作主,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王振喜:,胡朝阳,你这个狗日的货,顾萍哪样对不住你?这么多年,她跟着你吃的苦还少哇?你竟敢欺负她?你是陈世美杀妻灭子,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欠揍啊?寿星佬儿吃砒霜,好日子过得不耐烦了?要是把顾萍气跑了,有你的好果子吃!狗日的,你昏了头了,磨刀水洗头,脑筋生锈了?一边呆着去!

王振喜一把将胡扯过一边,笑吟吟地转向顾:大妹子,倒底怎么回事?

顾萍:大哥,我要跟他散伙。

胡朝阳梗起脖子,瓮声瓮气:散就散,哼,蚊子放屁,吓唬哪个?

顾萍:我吓唬你?明儿个动真格的,上法院打离婚,一刀两断!

胡朝阳:不去是孬种!反正现在离婚挺时髦。

王振喜怒斥:混账东西!这事儿也赶时髦?你是煮熟的鸭子,肉烂嘴硬,妈的,皮球掉进粥锅里,说你是浑蛋还一肚子气!这赌气的话是随随便便说的?是不是呀,大妹子?

彭晓珍:胡朝阳,人家在气头上,你干嘛火上浇油?你不会装哑巴?

胡朝阳:哑巴?我是哑巴打官司,有苦难辩。

王振喜:情是圆的,理是方的,你有什么理?说吧,我是包公升堂,只管直说。

胡朝阳气恨恨地别转头:不说也罢,反正跟不通情理的人也过不到一块去。

顾萍:笑话!我不通情理?大姑娘做媒,人不说你,你还说人?我问你,藏私房钱的是哪个?跟初恋情人勾勾搭搭,藕断丝连的是哪个?瞒着我偷偷送钱把相好的又是哪个?说呀!城隍庙里的小鬼,光瞪眼睛不说话呀?

胡朝阳:你说那么难听干什么?什么叫勾勾搭搭?什么相好的?寿星佬儿弹琵琶,老调子啦,现在得用新鲜词儿,什么“握住老婆的手,好象左手摸右手,握住情人的手,一股暖流涌心头。”

王振喜:哈哈哈,狗日的肚子里的坏下水不少呢。

彭晓珍:大哥不要说二哥,两个哥哥差不多,你肚子里的坏下水不比他少。跟好人学好人,跟……

王振喜:嗳嗳,打住,我们从小就受的正统教育,现在是耳濡目染,多多少少受到影响,有时候顺口溜出点笑话段子逗笑取乐子。是吧,胡朝阳?

胡朝阳:就是嘛,大哥带我们学好,学做人的道理,什么时候把我们往邪路上引?即就是有时出点馊主意,本意还是好的嘛,是不是呀,大哥?

王振喜:耶!

胡朝阳:你们不要笑,现在那些有钱的,还有一些当官的,哪个没有情人?我呢,虽说没钱,没权,可也不能落伍,就找了个凑合凑合,倒也亲亲热热,知冷知热,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管它是桃花脸还是核桃脸呢。

胡朝阳挑衅般眯起眼睛,盯着顾萍。顾萍横一眼,唾骂:人无廉耻,王法难治。

胡朝阳:骂也骂了,还要我交待什么?

顾萍:说!你和老情人朱华怎么了?

胡朝阳:打住,不许污人家清白!

顾萍:不是她还能有谁?

胡朝阳:我郑重宣布,我的老相好是顾萍!

顾萍瞠目结舌:你?

王、彭同时大笑,胡朝阳得意地晃起二郎腿,加上一句:一张结婚照,百年老相好嘛。

王振喜:哈哈哈,你狗日的,倒是挺浪漫。

王振喜顺势一脚踹去,胡朝阳虚张声势地跳将起来。

顾萍回过神来,却已羞得满面通红,啐骂:呸,死不要脸的东西!

彭晓珍:踹得好,欠揍。

王振喜;顾萍,不是大哥说你,你呐,是木匠戴枷,自作自受。可记得当年我对你说过,胡朝阳这傢伙,是头犟驴,左眉高,右眉低,花花肠子厚脸皮。你说,“不怕,他是犟驴,我就是张果老,他起花心,我就揪他的眉毛。”不听我劝,硬是嫁给他,喏,现在够你受了吧?

顾萍眼睛睁得老大:你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王振喜得意地哈哈哈大笑,胡朝阳也呵呵呵笑起来,顾萍意识到上当,气哼哼地别转脸。

彭晓珍:顾萍,别理他,他们一伙,臭味相投,都是满口的胡话、梦话,歪嘴和尚念经,没一句正经话。

王振喜:胡朝阳,你别装疯卖傻,想三声哈哈两声笑,蒙混过关,没门!说,今天倒底是怎么回事?

彭晓珍续水,胡朝阳谦恭地给王振喜敬烟,自己也点上一支,喷出一股烟雾,深深地叹气:唉,老哥哥,我不是装疯卖傻,是气糊涂了。

胡朝阳端起茶杯,猛喝一口,被烫得呲牙咧嘴。

彭晓珍:哎呀,大兄弟,慢点喝,刚续的开水呐。

胡朝阳:大姐,噢,不对,大嫂子,我这几年的确存了点私房钱。

顾萍紧逼:哪来的钱?

胡朝阳:你给的回扣。

顾萍:我给的……回扣?

王振喜:哈哈,你狗日的现在也捞回扣啦?

顾萍冷笑:胡朝阳,你是生就的骆驼改不成象,怎么摸屁股就三个谎呢?

胡朝阳:听我说,我每个月上缴退休金时,你不是总要奖励我零花钱么?我有时候不要,你硬塞上,还说,“钱是人的胆,大老爷们,身边没有分文半钞,寒碜不寒碜?”

王振喜:说得好!弟妹深明大义。

彭晓珍:你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借题发挥,我每个月不也给你零花钱吗?

胡朝阳:这些钱我就省着点用,烟、茶、酒什么的,档次放低点,一天省一把,三年买匹马呐,积少成多,就这样,攒下了一点私房钱。

王振喜:噢,是这么回事,唔,不违规,不违规,合情、合理、合法。

彭晓珍:你别得意,我也得查查你呢,说,你有没有……

王振喜:别,给我留点面子。

胡朝阳: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这些年,顾萍跟着我吃苦受累,我心疼。家里经济不宽裕,我们镇办工厂工人是后娘生的,工作苦,工时长,工资却比县属单位和国营厂低一大截,顾萍毫无怨言,穷日子穷过。我呢,心有余而力不足,一直没有给她买过象样的东西,我愧疚,再过两年,我们俩结婚四十年了,时髦的说法,是叫银婚吧?到时候,我估算着可以攒到两万块钱了,悄悄地买挂铂金项链,再买一只戒指,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彭晓珍用肩拱顾,赞叹:啧啧啧,情种,情种啊!

王振喜:唔,善良的阴谋,有情有义,够意思!

顾萍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

胡朝阳眉飞色舞:妈的,时兴年轻人浪漫,我们就不能浪漫一回?到时候,我会象白马王子一样,在轻柔的音乐中,献上一束玫瑰花,给她挂上项链,单腿下跪,献上一枚黄澄澄的戒指,然后,抓住她老母鸡爪一样的手指使劲地啃……咝,啧啧啧。

顾萍极力忍住笑,啐骂:二皮脸!

彭晓珍:咯咯,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呐,唐僧也骑白龙马哩。

王振喜:胡朝阳,挺浪漫的事,被你说得这样恶心,闻见鸡屎味啦?

一阵大笑,和缓了气氛。

王振喜:你这家伙神神鬼鬼的到家啦,猪八戒卖凉粉,人丑名堂多。

顾萍又羞又恼:你们被他绕住了!

彭晓珍:嗯?

顾萍:我也不顾他的面子,彻底戳穿他的谎言了。他今天跟大哥钓鱼回来,就像三魂掉了二魂,神魂不定,我还以为他在河边念鬼经,招惹了五二八﹙鬼﹚,被勾去了魂……

彭晓珍忍住笑:唔,有可能,他就是喜欢念鬼经,阴阳符嘛。

王振喜:不可能吧,我们俩回来的时候,他不是神气活现么?比我多钓了两条鱼,还让我叫他师傅。要我说,各人爱好不同,有人喜欢唱歌,有人喜欢跳舞,他喜欢念叨,业余爱好嘛,这阴阳八卦在东南亚一带还盛行呐,有的国家国旗上就有阴阳八卦图案。

彭晓珍:强词夺理,顾萍,别理他,往下说。

顾萍:他老在我面前转来转去,我嫌烦,赶他走开。

胡朝阳:我来坦白,顾萍赶我走,我求之不得哩,正好脱身去医院,又不能明说,只得撒了个谎,说大哥请我喝酒。

王振喜:哦?我什么时候说请你喝酒?你想来蹭酒,不是被我打发走了么?

顾萍:他满身酒气回到家,还不住地打饱嗝。

王振喜:既然没喝酒,哪来的满身酒气?还,还打饱嗝?

胡朝阳:小半瓶酒被我全洒在衣服上,回到家不是一身酒气了?至于打嗝是憋住气装的,造成酒足饭饱的假相,蒙顾萍呐。

王振喜:狗日的胡朝阳,你倒会装神弄鬼。

胡朝阳:大哥,在老婆面前,还是做跟屁虫安稳,说谎是万万不可的。我是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结果前前后后都是谎言,越说越露破绽。我从医院出来,饿慌了,买了两只面包一瓶酒,面包啃了,喝下大半瓶酒壮胆,顿时豪情万丈,有这半瓶酒垫底,顾萍能奈我何?

王振喜:嘿嘿,李玉和喝下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你喝下半瓶酒,也豪情万丈?怕是壮胆吧?你怕顾萍什么?

彭晓珍:废话,他说谎心里不是发虚么?我告诉你,再温顺的女人,也不会容忍男人说谎,女人的直觉厉害呐。

顾萍:可不是么,胡朝阳想在我面前耍花招,没门。

胡朝阳:姑奶奶,你是福乐摩斯大侦探,你是火眼金睛,阴阳符装神弄鬼糊弄不了你,算服了你啦,我全说,争取坦白从宽。

顾萍:你把钱偷偷地送给朱华,怕是思念旧情吧?攒钱为我是幌子,糖抹在鼻子上,闻着香,吃不着,人家不声不响得了实惠,他却两边讨好。

彭晓珍:胡朝阳,说老实话,你跟朱华可曾有过来往?

胡朝阳不假思索:有!

顾萍:说!

胡朝阳:四十年前,我就跟她谈过恋爱,几乎成功,只可惜我们俩有缘无分,硬是被活活拆散。她家里死活不同意,说是工人阶级的女儿怎能嫁给地主的狗崽子?岂不是丧失阶级立场?况且会连累全家老少一世没得直头……我们大哭一场,两人死的念头都有过……吴江趁虚而入,死缠烂打,朱华最终嫁给了根正苗红的……从此以后我们就断绝了来往……这些,我跟顾萍认识以后,都对她说过。

王振喜:嗯,我们几个都晓得这件事,几十年了,还提它干什么?

胡朝阳:现在还经常来往,关系暧昧。

王振喜:哦?事情严重了,说!

胡朝阳:我跟朱华网上同城交友,经常私下约会。

王振喜:哈哈哈,忽悠人呐,狗日的你根本不会用电脑,家里也没有电脑。

彭晓珍拿过胡朝阳的手机:咯咯,还是老掉牙的破手机,能上网吗?

胡朝阳:我还会念符咒联系。

彭晓珍:别闹了,说说这钱?

胡朝阳:朱华的表姐在街上遇到我,告诉我吴江病重住院,朱华四处借钱。我想,人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就是陌生人还千里迢迢献爱心,更何况,我跟她……当初还有一段不了情呢。

彭晓珍:嗯,情真意切。

胡朝阳:病人等着手术,救命如救火,我就把私藏的一万块钱送到医院里。我也晓得,顾萍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只是怕她多心,怀疑我和朱华怎么怎么了;二怕吴江也有想法,朱华也不肯收,就自作聪明,瞒着顾萍,又借她的名义去送钱,说是她脚崴了,让我一个人送来的……

王振喜:交代完了?

胡朝阳:噢,还有,我裤子上沾的泥巴,是从医院出来时,摔了个筋斗沾上的,不是顾萍说的,跟情人坐在河坎上谈情说爱沾上的,特此更正。

王振喜:哈哈哈,狗日的念更正启事呀。

顾萍:就这些?

胡朝阳:就这些,要骂,要罚,要跪,要揍,要摘眉毛,要剥皮抽筋,随便。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只是求你不要散伙,拜托了,姑奶奶!

胡朝阳对“姑奶奶”深深一揖,王振喜和彭晓珍只是笑个不住。

顾萍:你不是说跟我解释是对牛弹琴吗?

胡朝阳:咳,我,我是说,你让我解释是对牛弹琴,喔,不对,我是说,怎么解释都是对牛弹琴……

王振喜:嘿嘿,不一样么,算了,算了,越说越乱。

顾萍:大哥,他还说缺根竹子照样扎竹排,不稀罕你!

胡朝阳:哎呀,有完没完呀?

彭晓珍:顾萍,夫妻吵架,气头上的话,计较什么?再说,你这根竹子绝对少不了。

胡朝阳:是呀,换成别的竹子,竹排早就翻啦。

顾萍:屁话,死皮赖脸。

胡朝阳:嗨嗨嗨,你是知道的,我这人犟驴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地乱放屁了。

王振喜和彭晓珍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顾萍:大哥,大姐,你们先别笑,我还有话说。

顾萍走上前,逼视胡朝阳:胡朝阳,你别嬉皮笑脸,现在有的人,是六月天的豆腐,说坏就变坏,嘴上一套,心里一套,隔壁包的的饺子,谁晓得是什么馅呢?

胡朝阳急得狠捶大腿:嗐!跳到黄河洗不清了。

王振喜:黄泥巴掉进裤裆里,顾萍,你说说,是屎呢还是泥巴?

顾萍:这,这……

彭晓珍:顾萍,别理他,他混账人提混账问题。

王振喜:我是说,有些事情……

彭晓珍:哎呀,别扯远了,去,滚一边去。顾萍,打了盆说盆,打了缸说缸,今天这事儿,胡朝阳说的我信。你想啊,他如果跟朱华关系曖昧,何必要借你的名义,把钱送到医院里?他是怕吴江起疑心。朱华退钱,何必要送到你家里,这不是没事找事?他们完全可以悄悄地来往,神鬼不知,波澜不惊。

王振喜:说得好!正因为他们清清白白,所以才坦坦荡荡,心底无私天地宽嘛。

王振喜拍了拍胡的头,笑着喝斥:你是猪脑子呀?出东门往西拐,糊涂东西!还不赶紧认错。

王振喜挤挤眼睛,呶呶嘴,胡朝阳会意,卟嗵一下跪在顾萍面前:夫人,我的心里是坦荡的,只是做法不妥当,我向你检讨,请你原谅,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伟人说过,年轻人犯了错误,上帝都会原谅。你就是神圣的上帝,我就是犯错的六十六岁的年轻人。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就是大肚子弥勒佛,大度能容,容世上难容之事,你开口便笑,笑我这个混账王八蛋,可惜你是个冷美人,不苟言笑……

顾萍:胡朝阳,你还有完没完?出什么洋相?你是叫花子死了嘴不闭,穷话未尽!你是……

王振喜:哈哈哈,胡朝阳啊胡朝阳,你口吐莲花,竟然把顾萍一肚子气一口气刮跑啦。

胡朝阳:大哥,这都是跟你学的。其实我今天是代人受过,谁让我听了人的馊主意呢。

顾萍睃了王振喜一眼:怪不得,胡朝阳今天吃了豹子胆哩。

彭晓珍睥了王振喜一眼:我的话应验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王振喜:咳,好心没好报,我冤不冤哪。

彭晓珍上前拉起胡朝阳:好啦,好啦,男儿膝下有黄金,干嘛呢,说清楚不就得了?

胡朝阳哼哼叽叽爬起来:哎呀,大姐,我膝下哪有黄金,早就磨出老茧啦。

彭晓珍:咯咯,这次且记下一百杀威棍,下不为例。

胡朝阳:晓得了,事不过三。

顾萍:啊,还想有第二次?

胡朝阳: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哥说过,一个人不能重复犯同样错误,在哪里跪下,就在哪里爬起来。我保证灵魂深处闹革命,狠斗私字一闪念,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彭晓珍:至于么?

王振喜:哈哈哈,你狗日的,是打不死的陀螺,脑子转得够快呀!

彭晓珍:顾萍,他认错态度还算好,你呢,委屈也申诉了,气也出了,这事儿?

顾萍:看在大哥大姐面上,以观后效。

胡朝阳:谢主隆恩!奴才今后赤胆忠心辅佐圣上,决无非分之想,喔,不对,从来不曾有非分之想。

顾萍:敢?

王振喜:嗳,嗳,你们俩个回去对山歌吧,本老爷审案结束,退堂!

…………

二人和好如初,并肩行走在路上。

胡朝阳:哎呀,把事情说清楚了,心里也踏实了。

顾萍:你本不该瞒我。

胡朝阳:我不是怕你多心嘛。

顾萍:我是那种没有爱心,小肚鸡肠的人么?

胡朝阳:这倒也是,下次……

顾萍:还想有下次?

胡朝阳:不,下不为例。

顾萍:回去把你的私房钱收起来,也难为你了,今后不要太委屈了自己,我不需要你买金买银,只要你身体好就满足了。

胡朝阳:那,朱华的事怎么办?

顾萍:我想好了,家里有十万块存款,拿出一半,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到医院里,把钱送给朱华,顺便为我昨天晚上的失态道歉。

胡朝阳:夫人真是古道热肠。

顾萍:你才知道哇?

…………

清晨,朱华早早地起来,服侍吴江洗漱。

朱华:吴江,你昨天夜里怎么老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呀?

吴江:昨天,我看到你两眼通红地回来,心里象针扎似的难受,也不敢问,受委屈了?

朱华:倒不是受委屈,而是受感动。胡朝阳昨天是借顾萍的名义送钱来的,原来是他平时一点一点攒下的私房钱,

吴江:哦?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朱华:你懂的。

吴江愣愣神,终于明白了:难为他了,咳,我当初不该趁人之危,夺人所爱,欠下了一笔无法偿还的良心债。

朱华:不能怪你,是那个时代造成的。虽说初恋是刻骨铭心的,但是,嫁给你以后,我一直把这份感情深埋心底,和他再无来往,跟你一心一意过日子。

吴江:这我知道,更难得的,是胡朝阳能以德报怨,雪中送炭,钱呢,我们收不收是一回事,这份情意我们一定要铭记在心,善良的心啊!

朱华:他们也不容易,昨天看见他抽的是白象牌香烟,现在农民工都不抽的。

吴江:要是收下这笔钱,我就是病好了,心里也不得安宁。

朱华:患难之中见真情。

门开处,胡朝阳和顾萍笑吟吟地来到面前。

吴江和朱华都愣住,朱华脸上掠过一丝慌乱:顾,顾萍,你,你怎么来了?

顾萍:客人来了,也不让坐呀?

朱华醒悟过来:哦,请坐,快请坐。

朱华一面手忙脚乱地搬凳子,一面忐忑不安地瞅着顾萍。

吴江:失礼了,医院不比家里,也没有东西招待。

顾萍:甭客气,等你病好了,到你们家里坐。

吴江:欢迎啊。

顾萍:昨天,我脚崴了,委托我家老胡先来看望你。

朱华大惑不解:啊?

胡朝阳轻声:她怕你不安,所以,就……呃,撒了一个善意的谎。

朱华若有所思:噢……

顾萍笑吟吟地从口袋里掏出钱:老胡一个人送钱来,你们不收,非得要我跟他一起来?

吴江:不,不是这意思,你们也不容易。

朱华:老姐姐,这钱不能收。

顾萍:钱虽少,代表我们的一点心意。

朱华:谢谢,你们的深情厚意,我们心领了。

顾萍:嫌少不是?

朱华:咳,哪能呢。

胡朝阳:朱华,让你收就收下吧,吴江治病用得着。

顾萍将钱拍在朱的手中,真诚地说:就算借给你们的,行么?

朱华扭头看吴江,吴江眼中闪着泪光,点点头:那,等过了这一阵,一定还你们。

顾萍:别放在心上。

胡朝阳:以后有得就还,没得就算,钱算什么?黄金有价情无价!

朱华眼中泪花滚动,转身点点头:嗯……

吴江:老胡,朝阳,好兄弟,什么都别说了,我全都明白。

顾萍掏出一张纸片递过去:我们还有点事,这是我们家的电话号码,有事就打电话。

胡朝阳:老吴,好好养息,别想得太多,祝你早日康复!

历经劫波兄弟在,回头一笑抿恩仇,两双手紧紧相握。男儿有泪不轻弹,二人老泪纵横,是伤心泪,还是……

大街上,顾萍、胡朝阳边走边聊。

胡朝阳:顾萍,想不到你这样豁达大度,我昨天低看你了。

顾萍:嘁,你以为我是铁石心肠,不通情理?我是恨你瞒着我。老夫老妻的,有什么不好商量?

胡朝阳:昨天看到你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可把我吓坏了。我当时也恨你不通情理,嘿,你是看上去冷酷无情,实际上情重如山。

顾萍:你是年三十打老子,正月初一叫老子,别给我灌米汤了,这世上,真正无情无义的人,能有几个?

胡朝阳: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情)却有晴(情)!

顾萍:sx老陈醋卖脱啦,酸不拉叽的。今天罚你上灶炒两个菜犒劳我,也算是精神补偿。

胡朝阳:那还不是一句话,咝,不过,口味不好,可不能怪我。

顾萍:你呀,茶壶把子打碎了,只剩一张嘴,唉,还是我来吧。

胡朝阳:遗憾的是金戒指买不成了。

顾萍:嗐,金戒指算什么?

阳光明媚,大街上,人来车往,一家临街的音像店里正在播放歌曲: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这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