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树林，朝北奔跑了十几分钟，黑暗中，望见公路上有篝火，平地上是探照灯，闪身躲藏在石壁下。一会儿，姜飓风手攀石疙瘩，爬上去，伸手拉了苏向娟，提上石头顶。石头上面是一片长满灌木土坎，丝茅草茂盛。借远处探照灯光过了丝茅草丛，便碰上一条小溪，溪流对岸是更加茂密的灌木树林。姜飓风附嘴到苏向娟耳边：“向娟，你先悄悄过溪，到林子里等待，我去接王参谋和战士们来。”“我一人怕……”对方抓住姜飓风胳膊。“别怕！”姜摘下一支冲锋枪，放到苏手里，“拿着，危险时刻……我们一会儿就到了。”话音未落，后面传来“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串串激烈炮声、枪声，两人悚然转身，照明弹下，几辆坦克围住王参谋和战士们藏身的树林猛烈射击，刹那间，树林淹没在爆炸声和火光中……“王参谋……”苏向娟刚张开嘴，姜飓风右手捂过来，封住了她的哭喊声……“姜连长，都怪我，要不是……”女音泣不成声。“怎么能怪你？”“我饿得走不动了，你杀死了七个美国兵，他们肯定知道周边有志愿军，附近又只有这一片树林。”“那……”姜飓风四周瞧瞧，“前面这片林子也不能藏身了，穿越树林往北走。天马上亮了，万一美国鬼子招来飞机，一顿燃烧弹下来……”话未说完，抹抹泪水，“美国佬，你们等着，老子……王参谋，我一定给同志们报仇！”

未到灌木林边缘，一阵挣扎声音混合着狞笑声、哭泣声、喘气声、呻吟声传来，姜飓风头皮发麻，浑身震颤，血液冲撞，抽出军刀，回头看苏向娟，已瘫痪在地上……“别怕，我俩把这群野兽宰了。”说着，递给对方一把刺刀，“用刀！”

摸到跟前，只见十几个美国兵，浑身****，将两位志愿军女战俘按倒在地，轮流施暴……姜飓风借远处灯光一跃而起，人在空中，冲锋枪“哒哒哒……”打出一梭子，丢枪，拔刀，寒光闪过，两个裸体、惊愕的鬼子头颅滚落，“噗嗤”几声，另两具尸体未着地，血箭喷射出几米远。另外三个鬼子刚惊觉扭身，肚子、腰间分别中刀，两个爬在女俘虏身上的鬼子来不及起身，已身首异处。姜飓风拉过羞红了脸、缩做一团的苏向娟：“快，让她俩立即穿上衣服，拿过敌人武器，朝前方村庄跑。”“她俩衣服全被撕烂了。”“穿敌人的呀……大队敌兵会马上找来的。”说着，身子不转，脱下几个鬼子衣物，“你我也换一件，便于行动。”拿过军刀，在敌兵衣服上抹干净，摘下几支冲锋枪、子弹梭子和手雷，挂满周身。

此时，晨曦初露，浓雾飘荡，前面冒火烟的村庄隐约可见。四人跑出未到百余米，后面传来枪声。姜飓风扭头：“快，到了村庄，就有掩体躲藏了，现在光线暗，鬼子枪打不准。”突然，一位被救女战士转过冲锋枪：“你们撤，我阻击敌人。”说完，朝来路跑去。姜飓风急得大喊：“同志，回来！回来……”迎敌身影一边跑一边射击，突然，身子晃了几晃，倒下了……“同志……”后面三个声音哭喊……女子身影仰头，又打出几发子弹，趴下……十几个敌兵围上来……“轰隆……轰隆……”爆炸声连续不断……女战士、敌人全消失了。

三人眼泪汪汪望了望硝烟腾起处，转身朝村庄跑去。

村庄刚被飞机轰炸过，到处断壁残垣，幢幢茅屋在冒烟，没有鸡鸣，没有犬吠，没见牛马。仿佛一位临死人挣扎在山林中，从残柱断木灰烬里冒出的那一缕缕青烟像是他微弱呼吸和无言的哭泣。只有晨霭中夹杂着小孩撕心裂肺哭喊和女人抽泣。

三人奔跑到一棵大树旁边一家正在冒烟的半坍塌木房旁边，进屋关门：一位年纪约六七十岁的妇女，坐在地上，手捶打胸口流泪；另一位三十多岁女人披头散发，上身衣裳被撕烂，下身一丝不挂，痛不欲生；一具中年男子尸体横卧猪圈旁……姜飓风眼睛喷火：“向娟，找条裤子给老乡穿上，你俩扶她们到安全地方躲藏起来，作好战斗准备，我去侦察一下，碰到紧急情况，学猫叫。”“我不会学猫叫。”“其它呢？”“啥子都不会。”“我会学狗叫”那位刚被解救的女战士抬眼，又羞愧低下头……回答。姜飓风点点头：“就学狗叫‘汪汪汪……汪汪汪……’两个三声。”

苏向娟和女战士扶两位朝鲜妇女躲藏停当，趴在摇摇欲坠的门边，从缝隙朝外张望。女战士始终不抬头，也不敢看苏向娟，屋内安静得可怕。一阵悲苦从苏向娟心底涌起，两行清泪悄然滑落：“同志，你叫啥子名字？哪个单位的？”“我……”对方嚅嚅嘴，羞愧地望苏一眼，转看着门外，“李水静，五四0团卫生队的，正在抢救伤员时，遭敌机轰炸，被打散后，又累又饿，跟随大队奔跑，让敌人坦克炮弹震昏，后来……”苏向娟抹抹泪水：“刚才牺牲的那位女战士呢？”李水静不抬头：“冉文芳。跟我一起被……”“我叫苏向娟，原十八兵团司令部文工队员，来一八0师帮助运送伤员……别难过，战争既然不能让女人走开，就得面对……咱女人的命真……这帮野兽，挨千刀万剐，一定要让他们不得好死……”苏向娟眼睛冒血，“活下来，报仇！”李水静泪水汪汪，点点头：“苏同志，那位男同志呢？好勇敢……”“他叫姜飓风，是位英雄团长！后来，顶撞上级战法，被降为五三九团三连连长，武艺高强，十分勇猛，一路上，用军刀杀死的鬼子已经不下几十个了！”

村庄北边是片斜坡，坡上树林稀疏，坡顶有几棵大树，被拦腰炸断，枝叶被烧焦，晨雾中，散发出无奈、酸痛气味。不久，阳光透过白雾，残破村庄尽收眼底：全塌、半塌房屋，熏黑柱子，遍地碎瓦断砖，燃烧的火光此灭彼起。衣裳褴褛、满含泪水的百姓无言无奈……一切都在诉说悲怆的苍凉。

姜飓风身形鱼跃，动作敏捷，时躲时跑，上到坡顶，趴在草丛中，望着远处……“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是呀，朝鲜的村庄多么像家乡啊！这山，这水，这松树、杉木树、栗子树、酸枣、丝茅草……

“迪迪迪……迪迪迪……”阵阵汽车声音从南面公路传来，十几辆满载士兵的十轮卡朝北驶去。“******，美国佬动作真快，他们拦截在前面，同志们朝北走，岂不是……鬼子从西南方过来，看来西边也被敌人控制了，只有从青涟山朝东进入涟川山，再上阿虎飞岭山脉，转北……到了山上，空间、余地就大了，任你美国兵多也无奈我何……”“汪汪汪……汪汪汪……”两个三声从山脚下残破茅屋传出，姜飓风大脑一震，钻入树林，朝村庄窜去。

身子刚钻入半坍塌木房，苏向娟满脸关切：“没出啥子事吧！？”“没事。这里有什么情况？”苏向娟拉过姜的左手朝门缝指指：“看，敌人，还有我们被俘虏的战士，得赶快想法子……”姜飓风眼睛睁大了，村边，一队约百余人的美军快速跑过，朝刚才汽车行驶方向而去。后面，十四个手端机枪、冲锋枪的士兵，押着一百七八十个衣裳破烂、身上血迹斑斑的志愿军战士，几个贼眉贼眼的美军盯着六位女战俘，脸上放荡出淫邪的奸笑。

“得想办法救他们……”李水静声音发颤，身子发抖。

“趴下！快趴下！”姜飓风挥挥手。三个美国鬼子猫着腰，端着冲锋枪和机枪，两前一后，朝村庄搜索而来。

姜飓风瞅瞅俘虏队伍，看看渐渐靠近的敌兵，对苏、李说：“你俩在门边埋伏，解决后面那个，我解决前面的，用刀，不得发出声响。”说罢，躬身躲藏到猪圈边，用茅草遮挡头和身躯，抽刀在手。

李水静右手握紧刺刀，左手捏住苏向娟衣服，不停抖动。“别怕，有姜连长在，没事；别紧张，跟随姜连长久了，就勇敢了！”停停，附嘴到对方耳朵，“我将鬼子拌倒，你从后面扑上，用刺刀！”话刚说完，三个鬼子身影近了，近了……苏向娟眼睛紧紧盯住门外，双手握着一根烧焦的手臂粗木棒……说时迟那时快，前面两个身影闪过，苏向娟木棒横过，待敌惊觉，眼睛朝下看时，已然倒地，李水静扑在敌人身上，用力过猛，刺刀插入脖子，直没到柄，不松手……苏挥棒击打，一下，两下，三下……李水静抽刀，“噗”一股血箭直冲而上，两人偏头不及，喷得满脸都是，腥味恶心。“快，将尸体拉进屋！”姜飓风一边命令，一边将另两具尸体稻草般丢进猪圈，用草盖上。李水静惊恐地望着姜飓风，呆呆地，没动。“同志，还救人不，快点！”苏向娟扯扯姜的手：“少凶点，人家第一次经历近距离战斗，紧张舍。”

望着慢慢走近的俘虏和敌人，姜飓风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突然，一阵异样气息吹入鼻子，扭头，苏向娟靠近耳朵：“你……你快想办法呀……”说着，双手推推对方，“要不然，那六个姐妹……”蓦然间，苏的脸红了，“你看我干啥子……”姜飓风突然猛拍大腿，“川”字舒展开来：“有了！”“啥子有了？”“有办法了……我用英语向押解敌兵喊，‘这里有受伤的志愿军女战士’，他们肯定过来，咱们就……”“你会英语？”“入朝时，不是学过简单日常英语么！‘缴枪不杀’、‘优待俘虏’、‘志愿军’、‘美军’‘朝鲜’、‘南韩’……另外，我过去一位军事、武器教官是留学美国的上校，—口流利英语。”“不行，过来的只是一部分，万一纠缠上了，咋办？”苏向娟反对。

突然，人群传来吵闹声，只见六个端机枪、冲锋枪的敌兵令俘虏坐下，其余的十八个敌兵强行拉出六位女俘虏，抬着、扛着，朝坡上去了。

“姜连长，快……”苏、李人泪水喷涌，双唇紧咬……

“有了！”姜飓风抽出军刀，“你俩用冲锋枪解决六个端枪的鬼子，然后喊战士们朝山上跑，往树林里钻。我去解决那伙野兽。”说罢，站立，向俘虏队伍走。“站住，干什么的？”敌人用英语问。“搜索队”姜飓风流利英语与美国佬无异，转头对身后两人，“把帽子压低，别露出破绽！”说完，朝四位美军招招手，笑笑，跟随上坡队伍，快步奔去。看看高大身影接近树林了，苏向娟朝李水静眨眨眼睛，一左一右迎上前，“哒哒哒……哒哒哒……”两梭子响过，六个美军倒在地上。“同志们！不要乱，我们是志愿军，朝青涟山上跑，向北跑，山高林密，容易躲藏……”话音未落，树林那边，一阵急骤枪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