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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农村的那些事》第8章遥远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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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了的夜晚,天气还是那么炎热。人的喉咙干涸的像晒裂了缝的稻田,倒一大勺水下去马上干了。在这样大热的天,春生却拎了瓶信丰产的谷烧酒独身坐在自家那排低矮的土坯瓦房前的树桩上喝着闷酒。儿媳妇今早上走了,春生心里不痛快。

哎!命哪!春生猛喝口酒叹道。左眼那混浊的瞎眼里流下几滴泪水,春生抬起右手用手背擦了擦那只好眼,手背上泪水合着汗水在沾满灰土的手背上流出了一道道印子。

春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阿宝,小儿子叫葫宝,两儿子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在家务农了,并不是春生不让他俩读,是他们两兄弟不想读了,大宝说反正成绩不好读也是浪费钱,葫宝说对!春生想自家祖上就没出过文人,没读书人的种,不读就不读吧,反正也识几个字了,看农药化肥的使用说明也看的懂了,早点在家种田挣讨夫娘的钱也好。

阿宝和葫宝跟着春生两口子在地里干了半年活后,就跟春生讲,爸我们不种地了,春生说:“不种地,你们能干吗?”“我们去收破烂,你看看灰狗狗每天吃了早饭就骑个单车出门去收破烂,人家不见得比我们种田的差,钱还现早上出门晚上拉到九渡的废品收购站卖了,钱就到手了”葫宝说。

第二天阿宝和葫宝各自兜里揣着春生的十块钱本钱,骑着载重的单车出门收破烂去了,两兄弟在凹凸不平的土马路飞快的骑着,见到前面有人,就高声的嚷嚷,让开让开,嗖的一声在让开的人面前窜去,绑在货架上的木杠称的称钓子摇晃着打在货架上,叮叮当当的响。

他们两兄弟头几天总是两人在一起去,在收购站碰到灰狗时,看到兄弟俩合起来还没灰狗多,兄弟俩羡慕的问灰狗,你怎么就收到了那么多啊,灰狗鼻子嗤的一声说:“你们加起来还没我岁数大,当然没有我收的多。”

晚上葫宝跟春生说我们兄弟俩这几天这几天每天也能赚五六块钱,但加起来也没灰狗多,问灰狗,灰狗这老狐狸不肯教授点经验,春生说你们俩分开来收,不要在一起,走远点,去山里的村子收,那样就会收的多点。第二天的晚上,阿宝说:“爸!你的方法真管用,今天我们两个加起来多过灰狗了!”。

阿宝和葫宝骑车的技术越来越好了,俩兄弟经常在马路上放开双手扭着腰骑车子,村里人说春生这俩儿子真能干,小小年纪就会做生意了,灰狗说:“这两小子还贼的很!用的八两称头,还老把称杠翘的高高的,春生听到了就暗自得意的想,这俩小子大了就不用操心了。

俩兄弟一收破烂就收了个七八年,收入也从每天的七八块涨到十一二块了,但日子却比别人越过越差了,在这几年里,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干一天的钱要多他们两兄弟的一倍,春生看着急啊,眼见着阿宝就到了结婚的年纪了,家里虽然有点积蓄,但面对年年涨的彩礼却是干涸鱼塘里牛脚窝里的水养不了鱼啊。

那天晚上,春生说:“阿宝你们俩兄弟该出去打工了”阿宝说:“爸我们也想啊,可是没人带我们,我们找不到活啊”春生说:“阿宝我已经给你找了个泥水师傅,他就在我们乡下帮人盖房子,你跟他学一年,学会了就进城去工地上干,现在城里边干工地赚钱,你找到工作了就带上葫宝”

阿宝去了当学徒,葫宝只有独自一个人骑着单车出去收破烂了。三个月后阿宝回来了,阿宝是给师傅赶回来的,他的师傅说,没有见过这么笨的人,盖个瓦都老是盖反,怎么教也教不会,带这样的徒弟饭钱都亏掉了。春生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看来阿宝这智商还是随了老婆。春生打从娘胎起左眼就瞎了,本来个子就矮小的春生加上单了个眼,家境又不好,年近三十了才讨上夫娘,春生的夫娘身体倒没有缺陷,不但没缺陷,身体还特别的壮,丰乳**的能生养有力气,农村人就喜欢这样的,肯嫁给春生也就是因为她有点二百五。他们结婚那天,村里的长舌婆子就讪笑的说龙配龙凤配凤,缺心眼配个独眼龙。春生老婆虽然脑子不好用,但人却蛮横的很,谁家的牛要是吃了她地里的庄稼,给她看到了,是绝对要你赔的,没看到的的话,她就骂街了,站在地里拄着把镢头扯着大嗓门,把糟蹋了她家庄稼的牛的主人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还不没过门媳妇都骂了,隔了几个山坡的人都能听到她的骂声,她越骂越起劲,骂的唾沫星子乱发,嘴角起了白色泡沫方肯罢休。

阿宝手艺没学成,但却也在城里找到活了,是个远房亲戚介绍他在工地做小工,每天二十块包吃住,住也就是住工地,二十块比在家收破烂强多了,阿宝想.

“春生!春生!“正在田里耙田的春生被站在路边的村干部叫了上去,“你的电报,急事”村干部把电报递了给春生,“我也不识字,你帮我念念”,“我早看啦,你儿子在城里出事了,叫你快点进城去”.

春生坐在了开往城里的班车上,车窗外春生老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泪水流了满面,鼻涕挂在了她那厚嘴唇上,鼻孔里吹出来个鼻涕泡随即又破了,她边哭边喊着:“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哎!”。阿宝在工地的架子上摔了下来跌断了腿,住进了医院。春生烦躁地敲敲车窗对着葫宝指了指老婆,示意葫宝劝她回去,葫宝弯下腰把的母亲拉了起来说:“嬷!别哭了,我们回家去,哥哥会没事的。”

春生走出客运站的大门,大门外的马路上车水马龙,春生环视了下四周,林立着一幢幢高矮不一的洋楼,临街的铺面的大门顶上,都挂着色彩各异的招牌,春生看着东西南北都差不多的街道,不知道医院该往那个方向走,春生想还是打个电话给那远方亲戚让他来接下吧。“打电话吗?来我这打,二块钱一分钟”客运站大门口的两侧各摆了三张桌子,上面都摆着一部座机电话,插在电话机屁股后面的电话线拖在地上不知道是在那个店里牵出来的,桌子的三面都写着公用电话几个黑色大字,其中一个坐在塑料凳子上跷着二郎腿的瘦小的年轻男子朝春生招着手喊道,“打电话啊!来来我这打”“老乡!看这也有!”其他几个人也招呼着春生去打电话,春生走到了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五十几岁的胖女人桌子前,春生从兜里掏出张巴掌大小的纸,递了过去说:“给我拨下这个电话”胖女人接过纸,抓起话筒,手指飞快地按着数字键,“通了”胖女人递过话筒给春生说,“我在车站”“我马上来接你,你别乱走”电话那头的亲戚说。“多少钱”

“十块”“啊”春生吃惊的叫了声,“多少钱一分钟啊”“二块啊!哪,你看五分钟,不十块钱吗?”胖女人笑眯眯地把电话举起来让春生看上面显示的计时时间,上面显示的刚好是五分钟一秒也不多,春生心想这不坑人嘛,春生望了眼那胖女人,胖女人也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春生,春生怯了,春生知道自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这些人敢乱开价,也不是吃素的,春生只好放下装着衣服的化肥袋子,动手解起了皮带,“你干吗?你干吗!你要耍流氓是不是?”胖女人扯着大嗓门吼道,大门口路过的站在那等人的,另外几个公用电话的摊主全都看了过来,春生脸刷的下红了,耳根子烫的厉害,春生结结巴巴的说:“不,不是!我掏钱呢,我钱放在内裤的口袋里呢,那几个摊主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瘦个子青年一边笑还一边使劲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胖女人懊恼地瞪了他们几眼,春生心疼地在裤裆里摸出了张皱巴巴的十元人民币递了过去,胖女人皱着眉头缩着鼻子翘起嘴巴,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春生,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那张钱的一个角,飞快地厌恶地扔进了早已拉开了的抽屉。

春生!春生!车站门前的马路边上,一辆摩托车没熄火,司机叉开两条腿撑在地上,双手抓着车把,春生的亲戚坐在后座上喊,春生赶紧拎走包跑了上去,骗腿挎上了摩托。摩托司机一加油门轰的一声往前窜去。“这是阿宝的工头王老板”春生亲戚指着那身体微胖的中年摩托司机说,“大哥,你放心!阿宝的医疗费我包了”中年男子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大声的对春生说。

阿宝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后和春生回都家了,摔断的脚再也不能直着走路了,医生说只有治到这种程度了。那天回乡下,阿宝的工头用摩托送他们两父子到车站,工头给他们买好车票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扎钱塞到了春生手里说:“老哥,我也没赚到钱,这一万五你就拿着,算是阿宝的工伤钱”。春生对工头还是很感激的,在这在一个多月里,医院的费用都他出了,两父子的饭钱也是的包了,这又给了一万多,阿宝在人家这也没干几个月,工资人家照给了,人家也没在阿宝身上赚到几个钱,现在倒亏了这么多。这人是个好人啊,春生在心里说道。

阿宝腿落下了残疾,不得不又骑着单车收破烂去了,春生让葫宝进城跟了王老板在工地上做小工。春生四处托人给阿宝介绍对象,但人家女方一听到阿宝的腿有点问题,马上就拒绝了,转眼四五年就过去了,阿宝讨夫娘的事还是没着落,葫宝也长成了个大小伙子了,那次葫宝从工地回来,对春生说“爸我也讨夫娘了,人家观音生跟我一年的,人家都两个孩子的爸了”“你哥都还没有结婚,怎么能就让你先结了呢?这前灶的水都没热后灶的水怎么先能滚呢”“那他永远都讨不到夫娘是不是我也就跟着打一辈子光棍啊”葫宝生气的吼道。“你…”春生气得接不上话来。

“春生啊,我给你带来个妹仔给你家儿子做夫娘!”九渡有名的媒婆水牛婆依在了春生家低矮的堂屋门口,肥胖的身份把外面的光线都遮挡住了,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正在吃饭的春生赶紧把她让了进屋,水牛婆扭着那肥大的身躯进了屋,春生才看到了站在她后面的三个人,两老一少三个妇女,高高瘦瘦的那个年纪大的女人长着张男人的脸,看起来也就五十多点的样子却满头是白发,胖的那老女人脸色红润满头油光发亮的黑发,怎么看也觉得是染黑的,大概也就五十多点。年轻的那个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不高,一张月饼脸上那浓眉下方长着双小眼睛,高鼻子,厚嘴唇,相貌平平。你们进来坐啊”水牛婆反客为主招呼着她们进来。水牛婆九渡的名人,在墟上摆酒摊,逢农历二五八就摆摊卖酒,认识的人多,嘴皮子又能说,就做起了媒,水牛婆做起媒来就使劲的夸,能把个麻子姑娘说成面如桃花,能把驼背青年说成虎背熊腰。经她牵线结了婚的数以百计,虽然有也有不少离了婚的,但找她作媒的络绎不绝。“这是孩子的娘,这是孩子姨娘,龙南人”

水牛婆先指着高个子女人又跟着指着胖女人给春生介绍着说。春生忙招呼着三人坐下。

“春生啊,你也知道你儿子的情况,找个手好腿好脑子又没毛病的黄花闺女是不现实的了”“是是”春生应着“这位妹仔今年二十八,大你儿子一岁,人聪明老实,要不是嫁到外地离了婚回来,也不会来到你这了。”

第二天早饭后,春生说:“阿宝,今天别出门了,我带你去看妇娘”“好”阿宝高兴的应着,阿宝这几年看着同龄的人都生婚生子心里急啊,本来就长得不大好看的脸长满了暗疮,显得更加难看。

在饭店里双方都很满意对方,水牛婆就说,那就先给人家女孩子包个见面里吧,还有人家的妈妈和姨娘也要份,春生早有准备,给每个递上了一个红包,当然也少了水牛婆的那一份,吃饭的时候,水牛婆说:“哎呀!上次我给个人家做了个媒,那家人真舍得啊,满满一桌子的菜”春生听了,赶紧叫店家炒多几个菜。席间那女人的娘说“吃了饭她们就先回龙南,让女儿收拾东西过来跟阿宝过日子,彩礼嘛,到时候人来了随你

大量”

啊宝等了好几天也不见那女人来,阿宝着急地催春生去问问水牛婆,春生找到水牛婆,水牛婆说:“哎呀,春生,我也只知道她们是龙南的,龙南那么大,不然我就坐车去给你找上门去问问啊,这么多天了,也许人家改变了主意吧。”

那三个女人再也没出现了,村里人说春生让人骗了,那三个女人就是打着嫁人的晃子专门骗人家红包的。春生又托了许多媒婆帮忙介绍,也介绍了不少过来,但都是些不是傻的厉害的就是些精神有问题的,这样的人阿宝也不愿意。唯一的一次带来了个三十多点的正常女人,那女人阿宝也满意,那女人也有不走了,留下来就跟阿宝睡在了一起,算是结婚了,隔了没几天,那女人就说要回娘家,让春生给点五千彩礼,她带回去给娘家,春生马上警惕了起来,但又不敢挑破了来说,万一人家是真的呢,如果自己说了那人家一生气这好不不容易讨回来的儿媳妇跑了就糟了,于是春生给了那女人五千块钱,对那女人说:“让你嬷陪你回去,路上有个照应,随便也认识认识像你爸妈。”结果刚下汽车,那女人就说上个厕所,守在门口的春生老婆再也没见到那个女人了。春生一家找到介绍那个女人来的媒婆家,春生老婆扯着大嗓门骂了一天的街也没把骗走的钱要回来,媒婆还叫嚣着说:“我把人都交给你们了,现在你们把人弄丢了,我没告你们把人家拐卖了就好了!告诉你我不是好惹的!我家侄子在县政府有人!”.

吃亏太多的春生再也不敢找职业媒婆做介绍了。去年开春后,亲戚给大宝介绍了个女孩,两人结婚了。春生这儿媳妇嫁过来时二十五岁,虽然脑子不大灵光,还很瘦弱,走起路来有气无力,但也算四肢健全。第一次见面后,春生还征求了阿宝的意见,阿宝说:“爸!我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嫌弃人家呢?”阿宝是认命了。

一年过去了,阿宝夫娘的肚子还没点动静,春生老婆开始急了,以前儿媳妇干活磨蹭,吃饭能吃的缺点,她还能忍着,心想能生孩子就行了,可一年多过去了,还没能怀上,春生老婆嘴上就开始骂开了,“你这个冇屙冇流的啊,那点草,你拔了多久了啊!吃饭你就三钵头四汤碗,做起事来就死冇用!”她那大嗓门一骂开,几个山丘上干活的人都能听见,

“哎!你说这春生儿媳也奇怪了,吃又能吃咋就那么瘦啊”地里干活的妇女停下手中的活对另一块地里的妇女说,

“可能有病吧,要不吃那么多,又不长,你没看她每天都无精打采的样子吗?”

“也是,我估计这不能生也就是身体不好”

“怪可怜的天天被她家婆骂”

“能不骂吗?花了二万块钱的彩礼,娶个正常的女人也用不了那么多”

“哎!我说这也奇怪了啊,这些木婆嫁的彩礼还要高点”

“可不是嘛,那袁屋老六的傻女儿,嫁的也贵,嫁过去人家又嫌实在太笨了,又去嫁,来来回回的嫁了好几次了,老六都盖上小洋房了”

“也不是全部是,有的人家啊巴不得快点嫁出去呢,一分钱不要都可以,留在家里还要养她一辈子呢”

春生的儿媳也不是木头一根,被骂急了也顶嘴,今天早晨在秧田拔秧的儿媳拔了一个早上了,腰也没直起来几回,屁股后面的秧却寥寥无几,眼看着大片的稻田就只剩自家的那几块还没莳上,春生老婆又骂开了,什么难听的字眼都有,儿媳就回骂了句,春生老婆就火了,骂道:“你这冇屙冇流的烂货,还反了你,看我撕烂你的臭嘴”说着上前拧起了儿媳的嘴,儿媳反抗着.慌乱中也用那只瘦的皮包骨头的手扯住了婆婆的头发,莳着田的春生父子俩赶紧跑了过来,拉开了各自的老婆,“你…你”一向骂人如唱歌的春生老婆竟然说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你跟她计较什么嘛”春生责怪地对老婆说,“让她滚!这冇屙冇的人我还贴米养着她干吗!”

春生说花了那么多钱娶回来个儿媳妇,让人家走了,以后那还有钱来给阿宝讨夫娘,“阿宝你说,你愿意让你夫娘走吗?”春生救助的对阿宝说,“我……我听嬷的”打小就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的阿宝嗫嗫嚅嚅地说。

“单眼龙!独眼龙!死的坐在那寻死嗨!猪栏里的猪都饿的要翻栏了。

唉!春生重重的叹口气佝偻着身子进厨房勺潲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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