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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狄]有情花开满长安》三 初见——花开花落如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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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夜色的小镇,灯火辉煌,人影重重。

这一日,恰是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人间热闹,欢乐七夕。

我徒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四周的喧嚣强行灌进耳里,抬眼看随处是路人热情的挥手,百姓安乐,太平盛世。真好。

我面露微笑,回应那些面露微笑却礼貌作揖的男女老少。恍惚之中好像回到了过去,和狄仁杰他们一起打打闹闹,嬉戏欢笑的场面,也是这般欢喜无忧。少年不知愁,无忧无虑的挥霍那名为年少的日子。从小到大,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朋友,爱人,大好河山,似乎都在我脚下。

如今,却只能叹,旧时光景,今时之梦。

时过境迁,物换星移。

灯火依旧迷人眼,人面不知何处去。

“公子,看看吧,买个香囊送给心爱的姑娘呗。”大概是停顿得太久,摊主按耐不住做起了生意。我微微欠身,迈步离去。无心买卖,也是因为身上的钱早已为数不多,若是从前,哪里会想到有一天自己要为钱财发愁。倚着权势、身份、地位,走到哪里,恭维之人都数不胜数;如今沦落天涯,又无一技之长,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要养活自己实有些困难。

从前的镇子因为那个专横跋扈的许无量已经呆不下去,乡亲们为保护我,逼我出了镇子。可辗转在这浩瀚的天地间,才发现,天下之大,竟似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身上的钱也不过是乡亲们为感激我偷偷放进我包袱的,在没有稳定收入之前,我不敢乱用。此后还得安身立命,总要防着万一。

从前不知何为人间疾苦,如今身临其境,才明白连生存都是如此艰难。

一个人,对于这世界,可有可无,可是这个世界于你,却是唯一。我总在想,人要在什么时候才能看破这尘世,放弃一切,连同生命,最后归于宁静?曾有一位禅师告诉我:诸法因缘生,因缘尽故灭,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只是那时,懵懂无知,现在,依然似懂非懂。

是我不曾看破这红尘,所以苟活到了现在?

我抿嘴笑笑,竟然胡思乱想到这个地步了。忙把这飘渺的思绪收回来,却被急流涌来的人群绊了一下,零碎不堪的言论中听得这一句。“快看,快看,河底下居然有亮光,奇事啊。”

刚才还悠闲的人们一下子蜂拥着往河边挤去,平时无人踏足的河岸顷刻间人满为患。我本无心热闹,只是急流一样的人潮让我无处可避。

“河底下怎么会有光?”

“难道是河神显灵吗?”

“里面好像还有东西在动,河神显灵了。<>”沸沸扬扬的议论声强行灌进耳朵,只让我觉得无知,我最是不信鬼怪神灵,或许小时看的闲书多了,偏不信了玉皇大帝那一类,只道万法唯心。一切皆为虚妄,风亦不动,树亦不动,乃人心动矣。

欲转身离去,可眼光所到之处恰好碰上那“显灵”的河神。夜色朦胧,宽广的河面只能看见似脸盆大小的光源,隐隐藏于水中,光圈一层一层散开,如水中之明珠,倒是极美的一番景象。亮光随着水流缓缓移动,岸上有调皮的孩子往河中扔石子,无奈力不从心,光源遥不可及,水波荡漾却不见光源动荡,依旧慢行。细细看,果然有极微弱的影子在动。

观看之人又急躁起来,惶然谈论着这似天方夜谭的河神。

“小虎小虎,你快看,河上有光。”聒噪之中,这一声清脆的女声飘进耳朵,清晰欢快。

“难道这里是黑的吗?”另一个懒洋洋的回答。

【小虎小虎,你看,有一只老虎,老虎。】

【难道是老鼠吗?】

似曾相识的声音。

我忙将远去的思绪收回来。今日的我是怎么了,一再的神离在外,这世上还有她的声音吗,为什么听在耳里全是熟悉的感觉?眼光再到光亮之处,那熟悉的声音隐隐传来,“小虎你看,像不像是天上的月亮?”我竟毫不思索的抬头看月亮,传说月宫有人和木,所以隐隐有些黑色,而河中的光源也有黑影闪动,还真像。

这种想象力怕是只有梦瑶才会有,竟然莫名涌出一丝暖意,仿佛她此刻就在自己身边。只是心里无限明白,不过黄粱之梦而已,伊人已逝,此生何处寻?

“小虎,你去哪?等等我呀。再看一会儿不行吗?喂。”

这声音?梦瑶。只是一惊,我便拨开人群极力寻找,环肥燕瘦,老弱妇孺,终不见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我气喘吁吁,亦无限失落。我是太想她了吗?还是自欺欺人的以为她还在这人世?

我曾在痊愈后回过长安,到过并州,寻过洛阳,苦苦找寻,可是没有消息。当我在心力交瘁下看到那座“故友童梦瑶之墓”的坟墓时,才接受那个如同霹雳一样的噩耗。

元芳,她明明在你怀里,她明明一点一点的冰冷下去,她明明和你永别了。

为什么直到此刻,我都还在欺骗自己?

又回到那灯火明亮的集市,人们的好奇心总是有限的,不过须臾,已忘却了那尊之为神的怪现象。我依旧徒步在人群里,这已经是我驻足的第四个镇子。上一个因为误打误撞看见了狄仁杰和二宝,便又躲到了这里。<>

像见不得光一样,我自嘲。只是方才的声音,的确像极了梦瑶。还有狄仁杰……我急回身,往河中发亮的地方寻去。

便寻河岸,再无熟悉之声。无奈,只能作罢。回了住处。

刚跨进客栈的门,掌柜便热情同我打招呼:“客官,你回来了?”我点点头,掌柜又问,“需不需要什么东西?”我如昨日一样,沙哑着嗓子,慢慢说,“热水。”掌柜笑道:“明白,明白。”

回到房内,无甚要紧事,便给阿灵镇(镇名读e)的“家人”们写信:

大叔,大娘。近日可好?邻里是否安好?许无量等人有无再来村里找麻烦?阿欣(人名读a)和阿樊的婚礼如期举行了吗?阿松无我监督,可会去学堂读书了?……远走两月,甚是挂念……我一切平安,望大叔大娘保重身子,切勿为孩儿忧心……等与故人一别,定当归来。阿俊。

落款下阿俊两个字,我不由轻笑。一直紧绷的心终于舒了一口气,想着他们才感觉自己还是生存在这个世间的,不知不觉中,我竟把自己归为那里的一员了。

“公子,热水来了。”店小二提了一壶热水,门也不敲就进来,径自走到窗边,往水盆里倒热水。等他再到桌前换好热水,我把手里密封好的信和地址一起递给他,他接过看了一眼,一拍胸脯,笑道:“公子放心,一定给您送到。”

我微微欠身。他尴尬笑笑,问:“公子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我微笑摇摇头,店小二带着信往门边去。我随后相送,店小二笑道:“那公子便早些歇着吧。”我关门,却从空气中传来店小二轻若扶风的叹声:“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可惜,说不出话。哎……”

关门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继续关门。我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好像他说的是别人,而我只是一个不称职的倾听者,连最起码的惊讶都不曾有一句。

连我自己都忘了,人活在世,除了看、听、写、感触之外,还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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