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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凡生》第七十二章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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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海城城门后那一堆堆的青石枕木被清理个干净,被城里的老爷们下令给清理出来的。

海上生命线被封,要还是固守自闭完全就是自绝生路。老爷们处理政务傻呆呆,在上官面前傻呆呆,在凤姐儿裙下傻呆呆,但要论起捞钱、论起奉承、论起活命,一个个全是人精。

只不过谦海城方圆几百里皆被瘟疫荼毒,又哪有净土。

老爷们想的很开,派兵士去乡镇村落挨家挨户收粮,哪管其他地方死活,只要谦海城有粮,能让满城人饿不死,就不会乱。

瘟疫再可怕,也恶不过人心,恶不过暴动。

张棉生、郭元星、百念和尚一行三人这几日也没闲下来,自打知道城外有无数衣衫褴褛饥寒交迫的病民,棉生他们就再也没过过安生日子。

耗尽钱财支起大锅煮米糠粥、煮些固本的汤药,哪怕有蛮族兵士眼红棉生他们的钱财,也被成百上千红着眼的将死之人给吓退气焰。

谦海城的头头脑脑可是下了无数次命令,谁让病民乱起来,杀谁全家。

在这距今几百年前的古时,成长是什么?

张棉生告诉你,成长就是看着昨日还和你聊天打闹的小娃子,现在却死在她母亲怀里,哪怕母亲大声的叫着小娃子起来喝粥,小娃子也醒不过来了。

成长就是不远处的海滩上飘着一具又一具的浮尸,有的是受不了这病痛,有的只是单纯的不想连累家里,省口饭也好让家小多活几天。

成长就是成片成片的死尸被简简单单的摞成一堆又一堆,没有人管、没有人埋、没有人知道这一堆堆的谁是谁,人如草芥,死后只有苍蝇蛆虫留恋。

这就是成长,现代人也许不能理解不能体会的成长。

张棉生的无名玄经又突破了,到了哪种境界他现在不想知道,棉生只想能救救眼前这众生,救救这些被瘟疫折磨的百姓。

生死间有大恐怖,生死间也有大机缘,张棉生更强了,但他宁愿不要这强大,只愿死去的一条条命,好好的活着。

大锅里的粥越来越稀,从以前能立住筷子,到如今的寡淡如水。在富有的身家也经不住病民与谦海城百姓的不停索要,毕竟谁都想多喝两碗,谁都想饱肚子啊!

当张棉生与小星星面对着一双双充斥着渴望、渴求、期待的目光,面对着一个个小萝卜头般营养不良病的喘粗气东倒西歪的小娃娃时,不忍与痛恨填满脑海。

瘟疫啊瘟疫,那些皇宫大内来的御医,那些和寿屋、百草堂、千金坊的良医圣手们,在使用千般方法,用过万种手段后,都宣告此瘟疫药石无医,此乃上天降下的天罚,惩处净化人间。

棉生对这些胡言乱语不置可否,只当这些医了半辈子的老头们本事不到家。同时心中也暗暗期许,曾经那人的豪言能够兑现。

今日天阴、雾大。

谦海城外朦朦胧胧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张棉生起得早看着连个铜板都没的钱兜,无言以对。心想尽人事听天命,可终究有极大的不甘。

四周全是身染瘟疫病重的百姓,棉生和元星幸是年轻,几日里来身无大碍。只苦了百念老头,双掌渐渐溃烂不说,平日里还忍痛照顾太多老幼,昨个夜里就不停咳嗽呕吐。

棉生看着躺在那轻声细语说着胡话的百念和尚,泪珠子不自觉就滚了出来。

怎么会呢,明明已经见过这么多生离死别,明明心里已经早有准备,为什么到如今还是这么多愁善感,为什么这么大个男子汉还是会哭鼻子呢。

老头,别死。

我们还要一起去追回佛宝呢,我们还要一起喝酒聊荤段子呢,我们还要一起给小元星找婆娘给他成家呢,你还没吃够鸡腿,还没喝够美酒,别死啊,求求你了。

张棉生和郭元星跪在和尚面前,在城外这顶破帐篷中看着茅草席上虚弱的百念和尚,他们没有办法了,只剩下祈祷。

远处雾里轻轻的响起了铃铛声,还有车轮碾过小石子的摩擦声,更似有似无间的‘哞’叫声。

壹声铃响,大雾里凄叫篇篇。贰声铃响,三魂七魄忙归天。叁声铃响,娃亡难与亲人见。肆声铃响,尸骸成堆骨肉连。伍声铃响,一盏烛光白雾现。陆声铃响,青牛拉车载醉翁。柒声铃响,望闻问切玄丝脉。捌声铃响,小女熬药战瘟疫。玖声铃响,七日七夜难睡眠。拾声铃响,瘟疫屠城万人恐、老夫不怕它个娘。

景烛光、景老爷子、景先生、景恩人,景老头在这短短几日内就多了太多的称呼,多了太多的感恩与赞美。

无论是城外的病重草民,还是城内的达官显贵或蛮族兵士,这场瘟疫实在是太凶太严重了,三人就有一人染病,染病后不到十几日就病重身亡。谦海城真是家家素縞夜夜哭声,城外的乱葬岗堆满了不知多少有名的无名的。

景烛光在这一刻起,就是谦海城包括方圆千百里乡镇的恩人。无论你是汉人还是蛮人,都要盛他一份情,瘟疫面前人人平等。

此时离谦海城百里远的一乡野小路上,景老头和百念老头在牛车上谈天说地好不畅快。百念和尚双手已被治好,身上瘟疫更是不在话下,毕竟不是吹,景老头那是谁?谦海城小道传说是南极仙翁长生大帝转世。

当然啦,这只是玩笑话。只不过当世医术之最,无出其右。

小星星叼着根狗尾巴草坐在车沿儿上,手里拿着个枝叶丰满的树杈帮着牛屁股赶蚊子。大青牛还是那么的精神抖擞,拉着三人儿一点也不累得慌,慢慢悠悠的走着它的牛步,正正方方端庄得体。

而在牛车后面跟着一对狗男女,男生抬头望天,女生低头看地。男生不言、女生不语。天边的晚霞真红火,但哪有身边的闺女脸上红火。地上的青石真硬朗,但哪有身边的小伙胸膛硬朗。

这对狗男女,男的叫张棉生,女的名纤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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