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街上人多了起来，操各种营生的小贩也忙碌起来。刘满和李萍萍信步向城市中心五一广场走去，五一广场的中央是一个喷水池。

来的时候，水龙头还静静的低着头，刘满和李萍萍在广场的石椅上随意坐下。随着音乐声起，水龙头随着节奏忽高忽低的向空中喷洒水花。五彩缤纷的灯光投射在水柱上来回扫过，水雾弥漫中仿佛时有彩虹飘过。

晚风轻柔，音乐轻轻流淌。这一刻，仿佛世上没有忧伤，剩下的只有感动。

刘满对李萍萍说：“只要环境优雅，人类的高贵精神就会被激发，这个世界还是有希望的。”李萍萍说：“听不懂，说人话行吗？”刘满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举着糖葫芦棒子的老太太倚在他们坐的石椅旁，久久不语。她看着来来往往的游人，忽然叹了口气。刘满正碰了钉子觉得无趣，看老太太正倚在石椅边，就问老太太：“阿姨，晚上人这么多，你生意也不错为什么还叹气呢？”

老太太笑了，说：“没什么，都过去了，我只是想起了过去。”又说：“我生了三个孩子，就靠我卖糖葫芦供他们读书。现在两个都毕业了，老三也快完成学业了。我啊，熬过这阵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刘满肃然起敬，说：“天下最伟大的就是母亲了，给我来十串糖葫芦。我呢，也帮不上您什么忙，就消费些糖葫芦吧。”

李萍萍倏的站了起来，黑着脸对刘满说：“我有事，我们回去吧。”刘满有些惊讶，抬头看着她说：“好，我们这就回去，等我买完糖葫芦就走。”李萍萍喝道：“你走不走。”声音未落，径自小跑开了。

刘满连忙去追，好不容易追上。刘满喘着气，埋怨她：“你这人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好好的发什么神经嘛。”李萍萍冷笑说：“你就是个二傻子，那老太太摆明是在骗你。她如果说困难很大，你肯定不买，偏偏她说没困难了，只要你锦上添花一下。每个人都不愿雪中送炭，都愿意锦上添花。你一下就受骗了，你弱点这么明显是干不了大事的。”

刘满说：“这点小事至于吗？李萍萍你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行吗？”李萍萍说：“我以前经常和姐妹们来玩，发现就她卖的多，她三轮车就停在附近，车上放许多糖葫芦，她就知道她的故事感人，所以带了那么多来，你见过一次带这么多卖糖葫芦出来卖的吗？”刘满说：“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心眼这么多。”

李萍萍‘哼’了一声，也不理刘满，径自往回走。刘满在后面跟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快到康来足浴中心时，李萍萍走的有些累了，她便倚在一棵树上休息。刘满在她身边停下，说：“你一个姑娘家，心里别琢磨太多事，这样不好。”李萍萍叹息了一下，说：“谁不愿意无忧无虑的活着？可是小时候家里穷，就因为穷所以大人们总是吵架。大人们一吵架，我就心惊胆战。我总是一个人躲在柴火堆里，我就想长大后一定要赚好多好多钱，让大人们再也不用没钱而发愁。”

刘满说：“一个人再有本事，也是没用的。就好比天空飞翔的鸟儿一样，你见过一只翅膀就能飞的鸟吗？所以呢，我看我们就将就着凑一对算了，没准咱两一同心，就干成大事了呢。”李萍萍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快步赶了回去。”

刘满有些无趣，看看天色还早，回去也睡不着，就信步往翁连利的家走去。

翁连利正一个人百无聊赖的躺在摇椅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看见刘满来了，很是高兴。他一跃而起，招呼刘满下棋。

刘满心不在焉的和翁连利走着棋，没走几步便被将死。翁连利十分不满，说：“不下了，你这么臭的棋，再和你下下去，我也变成臭棋篓子了。”

刘满搓着手，说：“翁大哥，我刚上班不久，所长就让我处理件棘手的事，我想来想去就是没办法处理好。”翁连利‘噢’了一声，说：“你说说看，是件什么事？”

于是，刘满把糖厂季节工内哄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翁连利听完，皱着眉头说：“这事是不好办，要是好办他们也不会推你当先锋。这事其实也不大。可是这帮人打不得，骂不得。得罪了他们，他们就天天到处上访，胡搅蛮缠的谁见了他们都头疼。”

刘满感叹说：“人民群众有时也不讲理啊。”翁连利冷笑说：“谁是人民群众？”刘满说：“这个不好说，我也说不好。”想了想又说：“就是我们身边的普通人吧。”翁连利问：“你知道我们身边的普通人心里的想法吗？”刘满想了想，说：“和我一样吧。”

翁连利问：“清兵入关后，‘扬州三日’谁干的？”刘满说；“当然是清兵干的，据说总共杀了八十万人呢。”翁连利冷笑，说：“抗日战争时，我们说rb人在南京大屠杀时，杀了我们三十万。rb人都不承认，说我们说多了。就算真的杀了我们三十万，那可是用现代化武器干的。几百年前冷兵器时代，三天杀八十万？你杀八十万只蚂蚁我瞧瞧，看得费多大劲！”

刘满说：“反正事是那么个事，数字可能不大准确，但这不影响事实。”翁连利笑了，说：“这就是人民群众的想当然了，事实要讲细节的，你凡事说了个大概，人家都信服吗？是刚刚好八十万呢，还是有零头？你随口报个虚数，人家能认帐吗？”又说：“你可知道那‘扬州三日’领头的是汉人，叫李成栋？”

刘满听呆了，摇摇头。翁连利说：“灭了宋朝的将军叫张弘范‘不是胡儿是汉儿’，他还在崖山的石头上刻上‘元柱国公张弘范灭宋于此’。后人把它铲掉了，为什么呢？因为不好算帐啊。想想看，扬州三日汉人带头干的，灭宋是汉人带兵干的，那你该狠别人呢，还是该狠自己汉人？”

见刘满一头雾水，翁连利解释说：“你要和人民群众打交道，就要知道他们的想法。我已经举例说明了，让你以史为鉴。首先他们会认为错的都是别人，对的都是自己。如果自己有错，就故意隐去不说。就连相关不利于自己的因素，他们都会含糊其词。就连倭寇头目是汉人叫汪直，那些倭兵只占小部分，而且只是雇佣兵的事实也是不愿意知道的。”

翁连利又说：“你知道就行了，可是你不能说。你说了，他们就说你是汉奸。反正人民群众愿意相信什么，咱们就投其所好，跟他们扯什么，你总不能说：‘在古代，就算rb最历害的丰臣秀吉，倾rb全国之力都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那几个在战争中落败的倭寇怎么可能在中国到处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你那样说了，人家想想也明白了。可是他们内心的想法是不会改变的，因为他们不想改变。”

刘满说：“翁大哥，你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这和处理糖厂的事有什么关系。”翁连利耐心的教导说：“你处理事情的时候，不要用所谓正确的真理去办，因为当事人不是你。各方当事人都想达到自己的目的，没人关心事实。你尽可能的让大家皆大欢喜就行了，有人吃点亏是难免的，你只要大局是圆满的，你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