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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水吟》第四章 天下风云出我辈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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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发生的这一切,殷寒水是半点不知。这些时日来他每日苦练,无论暗器手法还是轻功都是突飞猛进。他食髓知味,练起来更是刻苦。但不知怎地,那《弱水三千》剑法他怎么也练不好,每次出招之时都像云若裳一般,剑掌交汇时不是快了,就是慢了,总是无法赶在那个步点上。到了这时他才知道,看得懂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一回事,只有徒呼奈何。

时光总在不经意间,偷偷地从指缝间溜走,很快就到了云若裳成人大典的前一天。云中城内处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殷寒水因为要代表城军参加第二天的大典,被刘枫特许放假一日,便出了军营四处闲逛。

他虽然来到城中已有两个多月,却从未去过街市。这一路行来左顾右盼,江湖人士比雍京城里要多上许多,口音更是天南海北各处都有,心想:“看来这次来观礼的人不少,到时候定要好好见识下。”不禁暗自庆幸自己也有缘参加。

他走着走着,望见前方一处店家挂着“天下第一”的牌匾,如此大口气他是从未见过,不免心中好奇,便推开门帘走了进去。里面却是冷冷清清,无一人上前招呼。不过倒是有几个货架,但货架上货物早已搬空,反而是楼梯口处贴了一张大大的纸条,写着“天下第一便在楼上”,殷寒水看得心中一动。

这时楼梯响起纷乱脚步声,却是几个年轻人从二层走了下来,一边摇头一边骂骂咧咧,看了殷寒水一眼就向外走。他赶忙拉住其中一人,问道:“这位兄台,请问这店做何营生?口气也太大了吧。”那人颇感不耐,只是不好发火,说道:“想知道自己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拉着我问干什么?”手臂一甩挣了出来,扬长而去。

殷寒水听他口气如此恶劣,料想这里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怎奈好奇心发作,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了上去。二楼有好几间房子,其中尽头那间房门上用朱笔写着“天下第一便在此处”,他就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待他进到房间里,两眼扫了一周,心下已是大叫不好。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圆桌,有两人相对立在圆桌两端,身后都是一堆赌具,牌九、骰子一应俱全。

两人中有一人面向门口,他看得也就甚是清楚。这人身处房中,却不肯摘下头上斗笠,面上用了一块布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眼睛,奇怪的是他脑袋甚宽,两只眼睛间距却颇为短窄。而且此时正当炎炎夏日,他却穿着一袭貂皮大衣,看上去更是有些不大应景。另外一人身材比殷寒水矮上几分,从后方望去只觉得后脑勺出奇地大,却是头也不回,仍然盯着桌面,丝毫不动。

殷寒水想到:“原来这所谓的‘天下第一’就是个噱头,估计是将原来老板驱逐出去,换了个牌匾而已。有人见了这牌匾,像我一般好奇的自会跟着过来,真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看刚才那几人出去的模样,定是被宰得狠了,我身上没有钱,还是出去罢。”转身就想往外走。

谁知身后一丝劲气破风之声传来,其势奇快,殷寒水听到时已来不及躲闪。他心里一凛,暗忖这次受伤难免。结果那劲风却擦着他耳边发际掠过,正中门枢,木门就“砰”地一声自行关闭,倒是吓了他一身冷汗,只好无奈回头。

这时那背对着他的大头人才开口说道:“来者是客,我杜不够断无让客人空回之理,还请稍等片刻。”言罢也不理他,继续望着桌面苦思。

杜不够适才反手出指就连头也没回,指风就可准确命中门枢,这功夫殷寒水自认远远不及,只好又腆着个脸,默默地又走了回来,心中暗暗焦急:“妈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走哪都能碰到如意客栈这帮人。这回我可不是愿者上钩了,该说自投罗网才是。不知道铁蜘蛛他们在不在?”心中只在盘算到底该如何脱身。但这位“赌掌柜”在传闻中赌瘾可是大得很,料来不肯轻易放走自己。一时之间也是无法可想,只得走到赌桌旁,看他们赌的到底是什么。

只见两人各自单手反扣着一只瓷碗在自己面前不停画着圈圈,碗里传出“叮铃铃”的骰子撞击碗口之声。转了几圈后那头戴斗笠的怪人突然说道:“停!”这把声音听上去却颇为年轻。两人就同时停下,碗中叮铃之声渐止。

斗笠人瞅了一眼杜不够,说道:“杜掌柜,你先说罢。”杜不够嘿嘿一笑,说道:“你如此谦让,我如何好意思?便猜十五了。”斗笠人道:“好,那我就猜十六。”两人同时将手中瓷碗掀开,却见杜不够面前骰子点数为九,斗笠人面前点数为六,相加正好是十五。

杜不够猜中点数,洋洋得意地说道:“你连摇了三把六,必然以为我不敢再猜六,我却偏偏猜给你看。”那斗笠人听他如此一说,嗤笑一声,意甚不屑,拿出一把银票丢给杜不够。

殷寒水见那沓银票颇为厚实,也是咂舌惊叹,只是暗自想着:“他们两人同时摇骰子,撞击之声互相干扰,极难听得出来,倒也公平。只是杜不够久经赌场,却比他老到得多,我看他必然输多赢少。”

杜不够笑嘻嘻地将银票收了,问道:“再来?”斗笠人回道:“再来!”杜不够大喜,两人将骰子装入碗中又摇了起来。

接下来果不其然,那斗笠人又连输了几把,居然把把都是开了“六”,全部让杜不够猜个正着。他渐渐就无法保持淡定,喊的声音就慢慢大了起来。殷寒水看得摇头不已,想道:“这都不换点数,非得挑战一下自己极限么?我要和你赌,我也一直猜你摇的是六,就算输也就输一把,赢可赢得多了。”但又不方便出声指点,只在旁边闷声观看。

又玩了几次,这斗笠人终于不再坚持,这把就摇了个“七”出来。杜不够猜了个“十二”,他就加了一个点数,猜了个“十三”,这把终于赢了。

斗笠人一改变策略,杜不够就再也无法把把都猜中。但过不多久,斗笠人每把摇点都不相同的规律就又被杜不够掌握,他每轮就不再猜上一轮已经出现的点数。这样一来随着次数增多,杜不够还是赢面稍大。只是斗笠人身家看来颇为厚实,觉得自己有输有赢,也不大着急。

这时楼下脚步声又起,不多时就有几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殷寒水转头望去,只觉眼前一亮,原来是云若裳携着缕缕香风走了进来,身边还跟了两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他感念云若裳对程灵心照拂之恩,本待出声招呼,但转念一想自己两人身份相差也太大了些,便将嘴边的话收了回来。

云若裳进了房门,见到屋子里这般景象也是一愣。她虽然甚少出城主府,但云骜也时常对她讲述江湖轶事,一眼就已认出大头男子便是恶名昭著的“赌掌柜”。眼波再转,瞥见了殷寒水。只是这“偷衣贼”见到自己也不上前打招呼,枉自己还让知棋去帮了他那么多忙,不禁咬牙暗恨,一声不吭地走到赌桌边站着。

这时,岂料刚进来的那名黑衣男子突然出声说道:“师兄,不知你手气如何,可有进账?”

与杜不够对赌的那斗笠人这才双目一转,看向黑衣男子答道:“有赌未为输,输赢尚未可知。师弟倒是不用挂怀。”那黑衣青年听了也是嘿嘿冷笑几声,便站在了一旁。殷寒水想道:“原来他们是师兄弟,只是看起来不怎么和睦。不过这做师兄的输成这样还不肯认怂,真是死要面子。”

谁知这时杜不够双手一拨,将自己身前瓷碗、骰子拨开到了一边,出声道:“离山的小子,我‘赌掌柜’的规矩便是不能让客人久等。眼下既已有两拨人相候,你就别赌了罢。”那斗笠人一怔,随即便是怒道:“怎地不赌了?难道你赌不起么?”杜不够嗤笑一声,说道:“是我赌不起还是你输不起?莫非输红了眼么?”

这斗笠人听见这句“输红了眼”,一双眼睛顿时真的红了一只,气得浑身颤抖,左手微微往上一抬,看样子就想去摸背后的剑匣。但不知怎么地,右手却倏地擒住左手手腕,左手就无法上抬,双手较力,丝毫不让,就好似分属两个人一般。屋中众人见到这奇怪的一幕,都是心中一凛,就连杜不够也收敛了脸上讥诮之色,神情突变凝重。

过了一会,斗笠人深呼吸了几下,心绪渐平,双手就慢慢放了下来。转头瞄了殷寒水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殷寒水这时才看见他背后剑匣比一般人的要大上足足一倍,这斗笠人竟然在对赌之时也不肯取下,想来定不一般。

云若裳目送那斗笠人出去,口中不自觉地说道:“真是一个好高傲的人。”

和她一起的黑衣男子微微叹了一声,说道:“有些人看起来高傲,实际内心自卑得很。我师兄啊,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殷寒水回想起斗笠人刚才望向他的眼神,果然觉得内中饱含羞怒、迷茫之意,不禁开口道:“这样的人,活得真是好累。”

谁知黑衣青年听了以后,怒道:“大胆,我离山剑宗的人也是你背后非议的么?”右手一扬,一道劲气破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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