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钟，张磊骑着那辆油脂麻花的摩托车到离县城十几里路的屠宰厂预订猪肉。由于八月十五临近，猪肉的需用量不断增加，屠宰厂的工人们天天加班。张磊今天要跟老板洽谈增加猪肉供应量的问题，因为每天供应的哪点儿肉明显不能满足居民的需要。他是这儿的老主顾，大家都熟悉，老板对他始终是另眼看待，并且猪肉会在第一时间送到，从不耽误他早晨开门卖肉。

定完猪肉回来的时候天儿快黑了，刚骑到县城北面一个岗子旁，摩托车突然熄了火。他下车搬搬这儿又弄弄那，反复蹬了几下，摩托只有声音却打不着火，看来是趴窝了，可车上又没带修车工具。他四下张望一下，盼着有辆过路的机动车，可是，希望还是没有眷顾他。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看来今天推着摩托回家已经成为现实。于是，他无奈地推起了死沉死沉的摩托车，沿着来时的路儿向县城缓慢地走去。

钱守义本打算到门市部找张磊商量一下自己的工作问题，听了顾一鸣这么一说，张磊那也不去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了家，门锁着没推开，“菲菲不在家，这么晚去哪了？”。忽然想起早晨她好像说今天跟车回趟老家。“她回老家了？那我得找她去，抓紧时间把这事儿定起来。”说完，他跨上自行车急速地朝老家奔去。

落日的余辉映红了游动的云彩，西山变成了红色。轻轻的薄雾笼罩着这座不大的县城，袅袅炊烟意味着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走进了自己的家园，美味的晚餐正在操作，有的已端上了餐桌。

钱守义的自行车冲出了县城，没骑多远就看见一个人推着摩托艰难地向县城走来。

钱守义见状很是纳闷，“有摩托不骑推着走，是谁这么神经。”他紧骑了两步，当俩人相距十几米的时候，钱守义认出推着摩托满头大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邻居张磊。“你怎么推着摩托走呀，坏了吗？”钱守义下了车走到张磊面前。

“是守义大哥呀，可累死我了。是这么回事儿，刚才我到屠宰场定完猪肉往回赶，骑到后边那个岗子旁就灭火了，也没法修，就推着走了。对了，你风风火火地干什么去呀？”

“我回趟老家，有事儿跟菲菲商量。”

张磊告诉他：“菲菲跟莲子去商场了，你回老家找谁去。”

“噢，她没回老家，得回碰见你了，要不我就空跑一趟了。这样吧，咱哥俩一块回县城，你推自行车缓缓劲儿，我替你推摩托车。”说完他推起摩托车往前走去。

天儿渐渐的黑了下来，钱守义走进了家门，发现菲菲已经做好了晚饭，就等着他回家吃饭呢。他也没问菲菲下午干什么去，刚一进门就说：“菲菲，刚才在外面你猜我踫见谁了？”

菲菲正在厨房拾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蒙住了，“踫见谁了我哪知道。”

他抄起水罐子咕噔咕噔地就是半罐子凉水下肚，两只手一边抹着从嘴里溢出来的水，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碰见顾一鸣了。”

“顾一鸣？哪个顾一鸣呀。”菲菲停住了手里的活儿，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你不记得了，咱们结婚的时候闹得最凶的那小子？”钱守义提醒一句。

菲菲歪着头想了想：“噢，我想起来了，有这么一个黑小子，在咱们的婚礼上最数他闹得欢，我可没少受罪。参加婚礼的亲戚朋友都烦他，可结婚是个热闹的事儿，大伙也就没理他。好像他们家有点钱，出手大方。听人家说他挺仗义，专门好打抱不平。特别是那些不可一世的人，要是碰见他那就倒霉了，非得教训一顿不可。他有一帮狐朋狗友呢，经常寻恤滋事，我不喜欢这样的人。哎，你怎么碰见他了，他现在干什么呢？”

钱守义到卫生间洗了洗脸，系上围裙到厨房要帮厨，被菲菲制止了：“没多少活儿我自己就行了，你干点别的吧。对了，顾一鸣现在干什么呢。”

“现在人家可发了，有钱、有车、有房子。”钱守义流露出羡慕的目光。

“他发了？他干什么买卖发的。”菲菲紧追了一句。

“他家有个车队，有四五辆车呢，都是斯太尔，据说也是七凑八凑的，只有一辆车是他家的，几年前就开始从山西拉煤，三天跑一趟，他们只管拉，港口有人收购，一手钱一手货，当时就结账，拉一车能赚几千块呢。”钱守义如数家珍。

菲菲听得出来，钱守义比较佩服顾一鸣。“我知道了，我说你今天回来嘴角儿都咧到耳台子后面去了呢，是不是顾一鸣跟你忽悠什么着，是不是让你跟他倒腾煤去？”菲菲从厨房探出头来问。

钱守义说：“没有，我才不跟他倒煤去呢，我一听倒煤这俩字就烦，再说我这瘦小枯干的他也不要我呀。”

“你们俩人都说什么着。”菲菲不解地问道。

钱守义卷上一棵旱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跟顾一鸣学的也向空中吐出一串串的烟圈，一时间不大的客厅被不断扩散的白色烟雾笼罩着。他略显神秘地说：“我要出去发展，要挣大钱去。”

“挣大钱？我的耳朵今天没上火呀，到哪挣大钱去，天方夜谭。”菲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相信能挣大钱的买卖等着钱守义来做。

“我要到椰岛闯荡，我要到祖国最大的特区开辟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钱守义说完端起了一杯清茶一饮而尽。

菲菲听到这儿撂下手里的活儿来到客厅，冲着钱守义说道：“你要到椰岛做买卖，你听谁说那边买卖好做呀。是不是顾一鸣忽悠你的，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买卖做不成再受点子洋罪，能挣大钱他怎么不去？别人说的话得过过脑子，别听风就是雨，早晚得上当。”

钱守义告诉她：“他不是有个车队吗，离不开。听他说，他有个亲戚从椰岛刚回来，去了几天挣了好几千块钱。我想他之所以不去主要是不如拉煤挣钱。”

“挣多少钱咱也不去，大老远的，死在那边家里都不知道。”菲菲一甩袖子又回到了厨房继续做那半截儿饭去了。

钱守义有点不耐烦，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你怎么总说不吉利的话。我也不是白扔钱去，看着合适就做不合适我就回来，最坏的结局不过就是买卖没干成，糟蹋点钱而已。”

菲菲一听就急了，“去一趟椰岛你知道得多少钱吗，我的一个同事去椰岛旅游昨天刚回来，据他说椰岛风景确实比北方漂亮，这是特殊的地理环境造成的，其余别的比咱这边差远了。还到那边做买卖，一来回儿路费就够咱们全家一年的零花钱，到头来买卖没干成钱也没了，我看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钱守义也不甘示弱：“你怎么知道我就干不成买卖呢，就冲你说的我非去一趟不可，干个大买卖挣好多钱回来，让你高兴得三天三宿睡不着觉，到那时，你绝对冲我竖起大拇指，逢人便夸我的能耐。”

说实话，他们俩人结婚这么多年还真没红过脸，更甭说动手了。这次菲菲真急了，她不能同意老公干那些不靠谱儿的事儿，眼看着把全家的血汗钱扔进无底洞。

“顾一鸣是什么人谁不知道呀，听他瞎忽悠，早晚陷进去，坑人的当咱们可上不起呀。”菲菲语重心长地说。

“刚才我还真碰见张磊了。”到这时，钱守义才想起把碰见张磊推摩托的事儿向菲菲进行了汇报。

“从哪碰见的，他不是进猪肉去了吗？怎么推着摩托呀，车坏了吗？”菲菲说。

“就是车坏了。我得回碰见他了，要不我会白回老家一趟。”

“回老家？你老回家干什么？”菲菲问。

“我回来的时候你没在家，我以为你回老家了。我就骑着自行车往老家赶，没想到刚到北岗子旁，正碰见张磊推着摩托吭哧吭哧地往县城走。经他一说才知道你跟莲子逛商场去了。”

“这事儿没跟张磊说吗？”菲菲问。

“说了。”

“他是什么意见？”菲菲特别想知道外人对这件事儿的看法，因为钱守义现在已经被这事儿迷住了，没有硬道理说服不了他。

“人家能说什么，只是说不了解那边的情况，不好说。”

菲菲稍停片刻，然后肯定地说：“我认为你这次去椰岛凶多吉少，非上当不可。”

“照你这么一说买卖甭干了。你没听说：一个人的成功，一半是能力，一半是机会吗。怎么到我干点事业时就得上当呢。我跟你说，顾一鸣和我在上学的时候就是好朋友，那时他谁都看不起，家里好吃的拿到学校就给我吃，别的同学一口都吃不着，当时的吃喝多难呀。有一次一帮大个儿同学围攻我，甚至拳棒相加，他见状奋不顾身地跳到了中间，几声呵斥就把他们吓跑了，后来有人问他，你为什么总向着钱守义？你猜他怎么说。”

“他是怎么说的。”

“顾一鸣说了我就喜欢钱守义，气死你们。说真的，有一段时间我跟大伙的关系有点紧张，但后来大家明白了怎么回事就不怪我了。”钱守义说话时显得有点儿激动。

“编、编，使劲儿地编。同着我你就说瞎话，当年你挨同学欺负不是我把他们打跑了的吗，怎么搁在顾一鸣的身上了，现在我没成绩了，好事儿都是别人的了。”菲菲有点生气。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当咱们遇到困难的时候人家给咱指出了一条赚钱的道，当然也可能赚不了多少钱，有句俗话说得好：能把出脓的膏药就是好膏药，我想总比在家呆着好吧。”钱守义巧妙地把话题转到了做买卖上了。

菲菲说不过他，只是唠叨一句：“你看着办吧，这事我不管。”

“饭熟了不要等我，你们娘俩先吃吧，我去趟张磊那，跟他再议一下。”钱守义说完破门而出，不大的功夫张磊家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