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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开幸福来》第十章 “包身工”们 二 —小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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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广东是众多工友中非常特殊的一位,来自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广东的汕头。大家搞不清楚这个家伙为什么舍近求远,跑到上海这来做苦力。</p>

小广东厚嘴唇、大而扁平的鼻子、棕黑的皮肤、黑而微卷的短发、五短身材,标准的南方人特征,甚至还带有点西南太平洋原住民的基因。只有那双深邃而暗藏锐气的眼睛,似乎隐藏着他不平凡的过去,让人不敢轻视。</p>

“今天赚了几张分?他妈的上海银(人)没一个好东奢(西)!”</p>

“小罗!早茶去不去!哎!上海银把老子害惨了,上海银(人)没一个好东奢!”</p>

“小东北快起来!我告诉馁(你)这样睡下去是不行的!馁(你)会饿死的知道吧!他妈的上海银(人)没一个好东奢!”</p>

上海人没一个好东西几乎成了小广东的口头禅,就像有些人张口就骂娘一样,真搞不懂他和上海人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使他开口必骂,是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p>

交往久了大伙才慢慢了解到,这个小广东几年前举百万身家外加一屁股债,从香港走私了一批万宝路香烟到上海。这笔买卖如果能做成,够他几辈子也花不完了。谁想天不chéngrén之美,在上海海关,连同整集装箱其他的合法过境货物,被jingchá来了个一锅端。小广东就此身无分文、有家难回,流落于此地靠卖苦力为生。</p>

上海人确实把他给害惨了,虽然是咎由自取,但也是一部血泪史啊!小广东就此和大上海杠上了,开口必是“上海银(人)没一个好东奢(西)!”</p>

人性都有两面,生活中这个小广东是个很富有同情心、正义感的人,尽管他自己已经很悲催了。这一点罗永福深有感受。</p>

有次半夜罗永福和小广东被派在一组,去闸北的工地卸水泥。程序很简单,就是大货车厢上的人把水泥包移到车尾,下边的人接过去,背到工地指定的位置卸下即可。</p>

其实这真不是人干的活!从不重的纸袋水泥包压到后背的瞬间,细滑的水泥灰就会一下子从脖子流到脚底。遇到汗水后产生的腐蚀性,能把脚上那层厚厚的保护茧一层层的剥去,让人痛苦不堪。十几包扛下来,整个的就变成了一个灰人。薄薄的口罩根本不顶用,水泥灰早已混合着空气,一起进入人的肺里。</p>

罗永福很庆幸自己没干多长时间,否则得了尘肺病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种病就是今天也是不治之症。好在灌装水泥车早已替代了肩背人扛,大上海街道上坐满灰人的水泥车呼啸而过的场景,也已经成为历史。曾经何时,罗永福也是这些“灰人”当中的一员啊!</p>

罗永福正仰着头等着上面的工友把水泥包放下来,谁知这个粗心的家伙没有抓住,水泥包直接倒下,溅起车厢里散落的水泥灰扑面而来,罗永福的嘴里、鼻子里、眼睛里一下子全是水泥。</p>

罗永福嗷的一声捂着双眼,无助的蹲在地上,眼睛彻骨的疼痛、嘴里无法呼吸。旁边的监工不闻不问,其他的工友熟视无睹,任由罗永福在那里无助的挣扎。</p>

“来!抓着偶(我),偶带馁(你)去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小广东的声音。</p>

“小罗偶跟你说!你爸爸要是见到你这样会哭的!不要再干啦,回家去!上海佬没一个好东奢(西)!”</p>

走了很远的一段路,才听到哗哗的水声。</p>

“快点把眼睛洗干净!再耽误一会,馁(你)的眼睛会瞎的!偶不骗馁的!”</p>

眼睛对着水龙头冲了半天,再干呕着把嗓子里的水泥吐掉,罗永福才又活了过来。</p>

“偶跟馁(说),在车下边等水泥包的时候,不要像傻子一样瞪着眼,张着嘴!应该这样!”</p>

回来的路上,小广东耐心的用广东普通话教给罗永福最基本的防护措施。“闭着嘴巴,眯着眼睛!”罗永福很是受用。艰难时刻小广东的慷慨相助,也让他终身难忘。</p>

其实这种让人感到温暖的帮助和支持,在那段打工生活里还是经常遇到的。一次在上海西站的货场里卸货,一位上海本地的工人微笑着递给他一瓶汽水,他本能的拒绝了。</p>

“不要客气啦!我们都是工人阶级!没关系的啦!”一边说一边热情的抱抱罗永福的肩膀,硬是把汽水塞给了他。这瓶微不足道的汽水也让他温暖了许久。</p>

罗永福常常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人,生活中总能遇到这样的一些贵人。在以后的人生中,对于身边遇到的那些还在孤独奋斗、生活艰难的人们,他也从来不吝啬赞美的语言和有尊重的帮助。罗永福知道,这些不花一分钱的言语和微不足道的帮助,有时是无价的。它代表着人间还有温暖,还有爱!</p>

小广东的重新发达是在早晚的事,不要说在上海投资创业的一大批广东老乡愿意出手相助,南方老家的宅基地、农田、所在社区的分红、后来的拆迁补偿,任何一项也可让他这辈子衣食无忧了,祝福他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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