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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爱成婚》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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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致远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顾斯年说不出来,她只知道,自己是亏欠他的,而她,也愿意去剩下的时间去弥补。

如果一切如常,没有那件事发生的话。

那件事,仿佛是之后所有痛苦的一个引子,顾斯年小心翼翼地活着,好不容易触摸到了一点点阳光,突然一下子又被拉回冷冰冰的谷底,阴霾笼罩着她,再也没有散去。

当枯枝森森断裂,打在宿舍门前空空青石板的路上,当惨淡的阳光,落在教学楼旁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残破的大理石台阶上,寒假,便也已经来临。

纵然现在,年叔叔他们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了许多,顾斯年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顾忌。毕竟,自己的存在,对于这个家庭是那么的突兀、碍眼。

顾斯年无法忘记,那个晚上,年致远是怎样揭开这血淋淋的事实,她又是怎样狼狈地走出这个家门。不是不愿想起,而是根本不敢想起,那么沉重的痛,一次,就已经让她承受不了。

好在,他们对鹿然很热情,不管是不是因为顾斯年,她都很高兴,至少,他们愿意接纳她的朋友。这,已经足够了。

又到除夕。

三人坐在沙发上,电视剧里喜庆的音乐冲淡了弥漫在客厅里的尴尬气氛,茶几上躺着东倒西歪的酒瓶。

酒劲泛上来,鹿然的脸有些微红,暖气呼呼地吹着,只觉脑袋里晕晕乎乎,浑身使不上力气。转头一看,顾斯年早已醉了,歪倒在沙发里睡得正香。

鹿然坐直身子,努力保持清醒,却觉得脑袋越来越沉,渐渐地,她开始听不到电视机的声音......

“嘭!”楼上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把顾斯年生生吓醒,顾斯年坐起身,揉揉眼睛,才发现客厅里只剩她一人。

刚刚醒来有些头重脚轻,顾斯年稳了稳神,等到爬上楼,只见年致远一个人坐在房间门口,门关着,刚才那声巨响,便是从这里传出的。

“鹿然呢?”

年致远垂着头,一动不动。

顾斯年心里一沉,犹豫着推开门,差点踩上脚下的陶瓷碎片。

电视机旁的落地花瓶不见了,一地的碎片。窗帘拉着,昏黑的光线里,鹿然缩在阴暗的角落,头埋入双膝,短发无力地垂下,全身上下,一丝不挂。

那一刻,顾斯年无措地站在那里,垂着双手,一时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觉得,心仿佛碎了一块,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像那天顾斯年洗澡时,鹿然不小心拉开了门一样。一样的不知所措,一样的全身赤裸,顾斯年突然有些能够体会到鹿然当时站在门外的感受。

踏过碎片,顾斯年紧紧攥着拳头,一步一步走过去,越近,心里的痛,就越强烈。

慢慢地,鹿然抬起头,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孩,此时,卑微地仰着头,昔日充满神采的眼睛,已经空洞得让人不忍看。

顾斯年拿起衣服,一件一件地帮鹿然穿好,眼泪不停地落在鹿然的脸上,脖子里,温热的泪水,遇上冰凉的肌肤,很不舒服。

顾斯年搀着鹿然走出去,从头到尾没有看年致远一眼。经过他身边时,鹿然突然顿了一下,

“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冷冰冰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

顾斯年被鹿然眼中闪过的杀意吓到,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几乎要蹲下去。她该怎么办呢,她能怎么办,两人,她都欠的足够多了。

只是,鹿然没有说,为了顾斯年,她不会。

直到送走了鹿然,年致远还坐在原地,

“为什么?”

“我喜欢她。”有些沙哑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你喜欢人的方式。”顾斯年苦笑着。

“你懂什么!”年致远突然站起身,双眼通红地看着她,

“她喜欢你!你到底要抢走我多少东西才肯罢休啊,都拿走吧,我的命也拿走吧!”

顾斯年几乎要跌坐在地上,太多的信息量,让她一下子有些恍神。

难怪,开学想家时鹿然安慰她,给她糖;

难怪,鹿然总喜欢和她睡在一起;

难怪,看到肖裴表白的卡片,鹿然的声音那么受伤;

难怪,尽管不情愿,鹿然却一次又一次地迁就她,包括这次。

顾斯年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命运还真是残忍啊,她欠下的,竟要让鹿然来还。

现在,顾斯年终于懂了,可是,已经太晚了。蓦然回首,才发现,最灿烂的时光已经过去,留下的,只有遍地凄凉。

不知有多久了,肖裴联系不上顾斯年。qq,离线。发短信,不回。打电话,关机。

肖裴终于坐不住,火急火燎地往她家里赶。

大门虚掩着,推开门,安静空旷的客厅里,空无一人,滴滴答答响着的,是挂钟走过的声音。

轻手轻脚上楼,房间挨个推开,都是空的,终于在最后一个房间里,肖裴找到了躺在床上的顾斯年。

“顾斯年,你干嘛呢?打你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肖裴抱怨着,边说边上前拉顾斯年的胳膊。

房间里光线很暗,看不真切顾斯年的脸,只依稀看到她仰着头,盯着天花板,清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

突然,肖裴停了下来,因为,他摸到了满手的液体。

拉开窗帘,光线一下子涌了进来。顾斯年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目光空洞,长发沾着泪水糊了一脸,血肉模糊的手腕下,暗红的血液染红了大片床单。

肖裴愣了几秒,突然抱起顾斯年疯了一般往外跑,太过慌乱的脚步,下楼时几乎要摔倒。那一刻,肖裴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顾斯年,你不能死。

顾斯年笑着看着肖裴,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却虚弱得使不上力气,

“肖裴,算了吧。”

“顾斯年,你给我闭嘴!你不准死,听到没有!”肖裴强忍着泪水。

“活着,真没意思,只会拖累别人而已。”

“我累了,我想我妈妈了。肖裴,放手吧……”顾斯年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一种被时间支配的恐惧紧紧攥住了肖裴的心脏,他不敢呼吸,仿佛不呼吸,时间便会静止一样。那时,他才算知道,自己有多么害怕顾斯年会离开。那种看着最爱的人的生命,在自己手中一点点流失,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竟会这样痛苦,痛苦到很多年后,依旧刻骨铭心。

肖裴失魂落魄地坐在手术室外,短短几个小时,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那样漫长。

最后,终于,顾斯年还是抢救了过来。

肖裴一下子瘫软下来,坐在地上,那么俊朗的少年,此时,哭的孩子一般不顾形象。

顾斯年睁开眼时,已是两天后。

选择死亡的那一刻,顾斯年从未觉得如此轻松,所有事,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死了,便一了百了,她不用对任何事、任何人负责任。

可是,她活了过来,所有事,便再不能躲掉,一下子又郁积于心。

身边,只有肖裴一人。

“肖裴,不要抛下我。”那熟悉的孤独的感觉,再次包围了顾斯年。

肖裴冷冷地看着她,

“我却不知,究竟是谁抛下了谁。”

顾斯年苦笑,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为什么?”

“肖裴,你知道吗?”顾斯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鹿然对我真好。可是,我总是勉强她。她不愿意,我却硬把她带了回来,我怎么那样傻......我不知她会被......我到现在都不相信,年致远会那样。”

良久,肖裴缓缓开口:

“这不怪你。”

“是啊,这不怪我,怪鹿然。”泪水溢出了眼角,顺着太阳穴,流到了枕头上,“谁让她,没有看清,我是个怎样的人呢。”

那么虚弱的声音,那么嘲弄哀伤。

“你不用这样急着揽责任。”肖裴打断了她,“事情发展成这样,大家都没有想到。”

顾斯年不再说话,转头望向窗外。冬日温暖的阳光,透过枯枝,斑驳地落在她的脸上。

楼下,一对夫妇坐在长椅上,孩子在膝下嬉闹,银铃般的笑声,透过白纱窗帘悠悠传来。

这里,是烟火的尘世,只是,她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再回到校园,鹿然早已转了学,一家人搬去了国外,换了号码,断了所有联系。

鹿然走了,可日子,还是要过。

只是,偶尔会望着那张空荡荡的床发呆;一个人睡的时候,偶尔会有些冷;难过的时候,也学会剥开一颗糖塞到嘴里。

鹿然走了,却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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