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像是特别将他的真心以另外的方式狠狠地践、踏了。

不是他的心上人，独孤涟叶的否决。而是他们之间那无法分离的仇怨。

上一辈的仇怨。

当天夜里，皇后娘娘再次回到自己的寝殿时，曾向自己的乳娘兰姨说了许久的话。

檀香袅袅，皇后娘娘的目色很哀凄。

她说，“如果此生能够不入后宫，那应该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儿？”

她又说，“如果爱的不是君王，那么她也许会有其他的选择。”

她还说，“常有人言，君王无情，其实，不是他人无情，只是他的心无情。外加至上的无法质疑的权力，也就显得更加无情了。”

乳娘兰姨听了皇后娘娘的话，还不大理解，后来对方抱着自己的手臂哭泣，她才了解，原来新皇阿七，心里在意的那个人是……是摄政王妃蓝叶，他一直喜欢的人。

之所以独、宠皇后娘娘，她的主子，只是想掩饰他喜欢摄政王独孤凌寒夫人的事实？当然更重要地是，是想借用摄政王独孤凌寒的权利，来巩固自己的江山。

原本这个理由，皇后娘娘已经说得特别清楚，但是她的自尽却让关心她的乳娘兰姨悲愤交加。

皇后娘娘撒手人寰，在皇宫里，打击最大地便是东宫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风尘仆仆地赶到昭容宫，却没见到自己母妃的最后一面。

她的母妃睡在床上，嘴角带着一丝殷红的血渍。

皇后娘娘自尽了。

东越国唯一一个被新皇阿七奉为皇后的嫔妃死了。

镇国公听闻噩耗，哀痛不已，连着卧床三日。他的夫人每每端着汤药到得床前，都会望见自己的老爷在那里叹气。

“老爷，你不要再叹气了，芸儿她……命薄，没有做皇太后的福分！”夫人也是兀自抹眼泪。

说起来，在镇国公的眼中，新皇阿七对待他们的女儿真的是极、宠了。特别是后宫虚设，即便闹别扭了，也没有宠、幸别的嫔妃。加之新皇阿七自太子一生下来，就昭告天下，那会是他未来的储君。所以单凭这点儿，镇国公也不会想着以自己女儿自尽为由，同当今陛下大吵大闹。

他只会为了家族荣辱，为了镇国公家人，继续安分守己地效忠罢了。

“夫人哪，你不知道，芸儿虽说是宫里的皇后，可她更是我们国公府的后台啊。没有了芸儿在宫里边护佑，我们国公府就失去了一道坚固的屏障！”国公大人叹气道，“伴君如伴虎，谁知道现在贤明的君王就不会因为老夫势力地庞大，隔应老夫呢。”

“可芸儿到底想不通，离开了啊？”夫人又是一阵小声地抽噎。

“芸儿虽死，但……但太子仍在啊！”国公大人目中只剩下唯一的期冀，“如今，就只剩下太子这个孙儿了。看来，老夫要尽快地将太子推上那个稳固的宝座啊！”

夫人窃窃地说，“老爷，这事儿太冒险了？”

“无妨，当初陛下登基，也是因为有摄政王独孤凌寒的支持。若是太子选择了独孤涟叶姑娘为太子妃，那么一切也就好办了。”镇国公暗暗地思忖着。

虽说娘家那边以及太子老师文太傅那边都支持太子迎娶独孤涟叶为太子妃，但是自皇后娘娘，太子的母后自尽之后，乳娘兰姨的挑拨离间，迫得太子殿下误会了独孤涟叶的母亲摄政王妃蓝叶。因对蓝叶的不喜，心中也就存在了对独孤涟叶的怨恨。

可是，喜欢是毋庸置疑的，虽有怨恨，却是以另外的方式演变而已。

太子殿下为了报复摄政王妃蓝叶，他下意识地了解到，自己必须费尽心思地得到独孤涟叶不可。

喜欢是真实的，但得到对方，却也是迫在眉睫的。

不过，有些事儿却注定同蓝叶所思所想背道而驰。

自己的女儿独孤涟叶在当晚来到书房，询问过自己，她问，什么是喜欢？

蓝叶指着她的心，说得很是通俗。她说，如果有一天，你站在他的面前，对他明明感到畏惧和尴尬，却依然会为此欣喜，那么便是喜欢了，而相离较近，心狂跳不止时，那便是爱了。

独孤涟叶凭着蓝叶同她分析的话，很清楚地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一定对那位太子殿下有些想法。

先前是因为自己傲气，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主动对太子产生了喜欢这样的感情。可是现在，太子在园子里那么深情不已地说喜欢自己时，她就为此沦陷了。

有种惬意，亦有种开怀。

面带羞容，自蓝叶的面前跑开时，蓝叶便已经了解到了自己女儿的心思。

她……大概真的是动心了？

“凌寒，你看见了，涟叶她……喜欢上太子了？”蓝叶靠在轩窗旁，兀自生闷气，“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让她自己去问。”

摄政王独孤凌寒走到妻子身后，两手环抱住蓝叶的脑袋，“小叶儿在担心什么？”

“涟叶喜欢的是东越国之主？”蓝叶悲愁地说，“东越国君王，有可能只喜欢一个女人么？”

“孤不知道。”摄政王独孤凌寒轻言细语地摇了摇头，“但是孤觉得，涟叶她这样的性格，即便是同后宫嫔妃争个头破血流，也不会落于下风的。小叶儿忘了么，她可是我们的女儿？！”

“可我害怕她吃苦？”蓝叶眉梢之上，徒留一丝伤感，“选择君王，也许她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我蓝叶的女儿，却要遭遇那样无法无聊的折、磨，说真的，我不甘心。”

摄政王独孤凌寒听到这里，抱住妻子脑袋的两手突然轻轻地拿开，他往前走了两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却还是紧紧地握住自己妻子的手，“小叶儿，涟叶已经大了，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如果她真的很喜欢太子，那么我们便只能支持她。因为这是唯一我们表达爱的方式！”

蓝叶黯然垂眸，悲凄地回答道，“我知道，涟叶她只剩下我们的支持！”

蓝叶黯然垂眸，悲凄地回答道，“我知道，涟叶她只剩下我们的支持！”

“小叶儿，孤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你忘了么，孤还是东越国的摄政王。起码在孤活着的时候，涟叶便不会被任何人欺负，哪怕是未来的储君，欺负了咱们的女儿，孤也不会放过他！”他宽阔的手掌抬起，拭掉蓝叶的泪水，“以往，若是这事儿放到你身上，你一定会乐观面对的，可为何到了女儿身上，你就如此消极了呢？自信一点儿不好么？”

“我也想，可那不是女儿么？！”蓝叶忍不住咋乎着说，“而且你也知道，她自小被我们宠、爱，我担心她没有我这么坚强！”说出来的话有种自卖自夸的感觉，这让一旁的摄政王独孤凌寒有些哭笑不得。

“小叶儿，你啊，是对自己太残忍了？”独孤凌寒屈起食指，勾了下妻子的鼻梁，“女儿大了，我们牵在手上的这根线该松松了，不仅要松，也许还要放她自己自由飞翔呢？”

蓝叶翻白眼，“你把女儿当风筝啊，这风筝要飞需要风啊！”

“我们不就是风么，她对太子的喜欢不是风么，她的幸福和前途不也是可以助她的风么？”摄政王独孤凌寒那几句话无一不诠释一个道理。

女儿不可能永远绑在自己的裤腰带上，她会慢慢地长大，而他们则会慢慢地变老。未来的日子很长，携手度过的，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好，如果女儿真的喜欢太子，想要嫁给太子，我……我愿意支持她！”蓝叶微微动唇，“不过……若是他二人互相喜欢，就必须尽早成婚，如此，我们也好亲眼目睹太子对她的态度。如果不好，我们还可以带女儿离开，不是么？”

独孤凌寒很想告诉她，嫁给皇族的女人没那么自由，但是他为了妻子能够安心，却始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直到那日的到来。

太子殿下当众于早朝向摄政王独孤凌寒求亲，说是仰慕独孤涟叶姑娘许久，希望她能做自己的太子妃。

新皇阿七本就意欲促成这门婚事儿，当然会在身旁帮助自己的太子一把。所以巧言令色地问道，“摄政王，不知道你觉得这门婚事儿如何？”

独孤凌寒很想反驳一句，反正都是陛下做的主，他又有什么参与权？

但为了平心静气地处理好这件事儿，他只能拱起手来，以女儿是自己的心头肉，一切以女儿为主的理由暂时否决了。

他知道，一旦自己的女儿也持肯定态度的话，那么这件婚事儿就算成了。因为他女儿一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新皇阿七点名要去做他自己的儿媳妇，东越国太子妃去了。

为担心独孤涟叶不答应太子的婚事儿，新皇阿七主动去到摄政王府邸，询问独孤涟叶的意见。

独孤涟叶看到新皇阿七，有些吃惊。

新皇阿七如此在意这门婚事儿，说明他这个陛下对自己的地位是相当认可的。

“涟叶啊，你说，迄今为止，你到底对慕影有什么不满意的？”他这么问起的时候，独孤涟叶觉得有些滑稽。

如果说，同一个外人这么说起自己的儿子，那一定只是虚假地奉承巴结。

“陛下，太子殿下很好，涟叶对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是……”独孤涟叶愁眉紧锁，目光往远，落到了母亲蓝叶的身上，“我母亲之所以不赞同涟叶嫁给太子殿下，就是因为担心日后我会被太子殿下抛弃，成为一个后宫失去宠、爱的女人。一个没有丈夫倚靠的女人，会是怎样的后果，陛下应当知道？所以……如果陛下真得疼涟叶的话，就请给涟叶一道圣旨。不管以后如何，现任太子都不可以忘记对我的承诺！”

“原来涟叶是担心日后色衰爱弛，被太子抛弃啊。这样，朕立马写一道圣旨，就说，无论涟叶做了什么，太子都不得废除你的太子妃之位。成为未来储君之后，也不得抹掉独孤涟叶的皇后之位，否则，便是违背了朕的口谕！”潇洒地挥动起狼豪，得意洋洋地说，“若违背誓言，朕必定废除太子的储君之位！”

独孤涟叶一听这沉重的承诺，胆颤地跪在了地上行礼，“臣女涟叶叩谢陛下！”

那内监总管付生老早就准备好了书写圣旨的卷帛之物，所以眼下，新皇阿七写那圣旨，实际上是当着摄政王独孤凌寒和摄政王妃蓝叶的面儿写的，也算是给他夫妻俩一个承诺。

不过承诺这个东西，就如同铁，久了也会生锈的。毕竟承诺的人如果发生意外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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