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伞的男人很快站在她跟前，看到她，唤一声：“乔太太，上车吧！”

对于他的称呼，她怔然望了望司机，又去望他身后的车子。

那司机只好将伞递到她的跟前，“是王总。”

犹豫不知该不该上车，但这渐大的雨势却似乎不宜再留了。

还是上了那辆停在门口的奔驰车，刘佳欢本来想若无其事地坐进副驾驶座的位置，却哪晓得那司机的动作比她还快了一步，竟然一把拉开了车后座的门。

她的身形在车门前一僵，隔着一段距离，看到正坐在宽敞车厢里的男人腿上放着一只笔记本电脑，听到车门开启的声音时转头来望。

咬了咬牙，这时候再不上车似乎总有些不对，也实在没必要因为车上的男人，让自己和孩子不好过。最后她只能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地迈步走进了车里。

“去哪？”

王浙军沉稳出声，那声音还似他从前模样，低沉、磁性而富有张力，也好像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便轻易撞开她的心门，撞得她小鹿乱撞，撞得她心跳加速、呼吸不稳。

“万达，我想到那去买点东西，谢谢你。”

他没再说话，低头盯着自己膝上的电脑，电脑上杂七杂八的数据文件，似乎当真是忙到不行。忙得，甚至连正眼看她一下都不曾。

坐在前座里的司机，不等老板发话，已经心领神会地将车往万达的方向驶去。

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又陷入冷寂，刘佳欢有些如坐针毡，却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不再去回忆那一晚，两个人都有些失控的吻。

车厢里有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不到一会，坐在她旁边的男人便将电话接起。

“嗯，在车上了，回公司……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毕……明天中午不行，中午我有餐聚，要不早上，早上我让司机过来接你，还是朝阳街的那间早茶店，我知道你爱吃那里刚出炉的面包和现磨咖啡……嗯，我在那里等你……”

刘佳欢不清楚电话里的人是之前刚看到的那个和他相亲的女人还是diana，但她能确定的是那是女人的声音。

她已经不想再去听了，漠然转头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这个时候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也砸在她的心间，安安静静的，只不想听到他坐在自己身边跟另一个女人柔情蜜语的声音。

已经弄不清他是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待她回神的时候，司机已经将车子停在马路中间，被前后左右的车子堵了个水泄不通，哪也去不成。

她看到车窗外面，有大的吊车拖着一辆车前盖大开的出租车往前行，恰也与他们一般，被堵在这道路的中间，哪里都去不成。

司机回过头说：“刚才交通台的新闻，说这一块儿的城市下水管道爆裂，再加上这么大的雨，排水管道有些问题，很多地方都淹了大水，前面估计还会堵上一阵。”

刘佳欢看着那吊车上的车子，也大概猜到那车原是浸在水里，可能车子经过的地方正好是个低洼，城市排水管道没有跟上，到处都积了水，它在泡在水里发动，发动机才会进了水，寸步难行，只得让吊车来拖了去。

王浙军抬眸望了望前方，这才转过头来，难得正眼看了一眼刘佳欢，“下着这么大的雨，要不我先让司机送你回去，改天再去逛商场。”

他的声音沉着坚毅，听在她耳里，却像极了曾经。

心下一片惶恐，她几乎都不敢侧头去看他的眼睛。只是这样越不看的感觉好像越糟糕，他的声线语调还似从前，虽然淡淡不着痕迹，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透露出毋庸置疑的语气。

在思绪开始倒退，一幕幕回想起当初他们的关系还没有这般恶化的光景前，她赶忙制止住自己，立时叫停。

“不要了，我还是想买点东西再回去，你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这里离万达不远，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说这话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赌气，刘佳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突然就不想再跟他把话说下去。

王浙军没有吭声，安静坐在位置上盯着电脑看了一会儿，却到底将屏幕后盖扣了下来。

车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这时候几乎成为他们周围唯一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也不过缓慢地行进了一点距离，这时候才听到王浙军说话：“你好些了吗？”

她怎会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那天她差点流产的消息都传到王筠涵的耳中了，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她的情况。她本来总想着，若是他到医院里来她当怎么办，该怎么面对他。可是他到底没有出现，她也只在事后与筠涵的一些谈话里头知道，她出事的当晚他便已经回上海执飞了。

那一走，已是好几天的光景，等他再回来，也不曾再在她跟前出现。

“嗯。”

轻飘飘的一句应答，似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车厢里的气温开始上升，也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开得太高，又或者是她的听力太好，她只觉得伴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那些灼热的气息好像都在她的耳边。

突然心底就有些涩涩的味道，还没闹清楚是怎么回事，眼睛里边已经一片氤氲，雾气蒙蒙得好似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只是这回他似在犹豫该不该接。

就在那铃声彻底消失以前她还是听到了他轻轻的一声“喂？”那声音就同他先前的语气一般温柔缠绵，他说：“你不要过来，现在外面下很大的雨……嗯，你做好了饭在家里等我，我会争取早一点回来……西兰花和焖肉？没有关系，我吃，你做什么我便吃什么吧！”

这样的话她再不想听，眼见着车子在这条路上几乎寸步难行，她似再受不了般，兀自拉开车门就奔了出去。

她发现今天并不适合外出，不管是她乔志宇还是她的姐妹，都因为一通电话而匆匆离开。

她应该识趣一点，既然有一个人在等他回家用餐，就不要再等到哄她的时候再下车。

王浙军几乎是一惊，丢开手里的电话着急伸手去抓她的胳膊。

可到底却没来得及，也不过是须臾，她已经奔到了车子外面，正巴巴地穿过那些堵得水泄不通的车子跟前，向马路对面而去。

“啊！”一声轻叫当中，刘佳欢只觉得眼前雨雾蒙蒙，早便恍然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的腰间落了一双大手，恰到好处的用力，刻意避开她的腰腹，一把用力将她打横抱起。

雨雾里她挣扎了半天，却是在极短的时间里面被他用力一扔，很快又坐回车子里去。

王浙军快速绕到自己原先的位置，锁上了车门。

司机仓皇转头递来车子上常备的毛巾，王浙军伸手接过，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去擦她的头脸，“你到底是在干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怀着孩子还发什么疯往雨里冲，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显然已经怒极。

“我说过了让我在这里下车！”

“要下也不是现在！你也不看看这里是马路中间，你怎么能在这里下车？”

“马路中间又怎么了？本来一开始我就没有要你送我，我没有非要上车，是你要把车子停在路边，是你非要我坐上来的，而我现在只是想下车而已！”

“刘佳欢我请你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谁在耍小孩子脾气了！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个小孩子，从二十多年前到现在，从我认识你开始一直到现在，我一直都是一个不懂事、只会任性的小孩！可是我也没说要你管我啊！我一个人的时候不是也好好的么，我生了甜甜妮妮，我能照顾我们母女的饮食起居，我慢慢地一步步让自己重新站了起来，那时候也没见你管！”

他几乎有些咬牙启齿地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爱上了你，便全都乱了，从三岁一直乱到现在，那怎么就不见你管？怎么就不见你管？”

“刘佳欢你够了，如果你敢再在我面前耍小孩子脾气……”

“我耍了！我就耍了！你以为你是我的谁啊！我要你管……”

最后那一个字，半个音调几乎还在唇边，可她却到底没有机会将它彻底说出来。

刘佳欢瞪大了雾气蒙蒙的眼睛，整个脑袋仍在嗡嗡作响，却又好似一片空白，除了眼前黑压压近在跟前的男人的脸，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也再想不起来。

王浙军几乎是带着不顾一切的蛮狠的味道，恶狠狠咬上了她的唇瓣。

近在咫尺她的眼睛红红的，满满都是泪痕。尤其是她刚才张牙舞爪的像枚小炮弹似的连连向他攻击过来，他也不会因为一时的头脑充血，想在最快的时间里面堵住她双唇，别再听见那些他不想听的话了，他也不会放纵自己，干了这么莫名其又天理不容的事情。

几乎是在清醒认识到自己又做了什么坏事的时候，他恍然向后退开。

他的唇不过刚刚离开了她的唇瓣一点，这个不知是清醒着还是沉醉着的小女人已经用力揽上他的脖颈，闭上眼睛回吻。